吳甯回去之後,其實也沒睡着。
跟醜舅那麼說是一回事,可是自己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又是另外一回事。
說白了,讓他守着一間客店,庸庸碌碌地過一生?
不是不可以,但是,總有些不甘。
渾渾噩噩地睡下,一覺天亮。
起床之後,做了早飯。日上三竿,客人都已經吃完了,李文博和羅廚子才來上工。
倒不是二人故意來晚,問題還是在于,二人都住在城裡,早上要等到城門開了之後才能出來。如此一來,必然是早不了的。
“這樣不行啊!”
吳甯暗道:早上來的晚,晚上也得趕在關城門之前回去,很是耽誤事。
看來,得找個機會與這二人說說,實在不行,搬到坳子裡來住算了。
正想着,昨夜的客人要出門,吳甯隻得先把這事兒放下,迎了上去。
昨夜的住客是一個老者帶着兒子、兒媳,正好包下了兩間房。
至于來長羅山幹什麼,吳甯不用問,隻看就知道了。
那兒媳懷中抱着一剛滿月的嬰兒,肯定是上山找肖老道批八字、起名之類的事兒。
吳甯看他們又老又小的也挺不容易,所以決定幫上一把。
上到近前,“這位老丈,請留步!”
那老者一愣,“小郎君尚有何事?”
剛剛不是給過店錢了嗎?
吳甯一笑,遞一張紙條,“老丈可把這張字條交與觀中的孟道長,他會幫忙通融則個,省得老丈再排次序了。”
老者聞之大喜,他們這一家是襄陽那邊遠道而來,若是能得以通融不用排隊,當然越早回去越好。
長身一禮,“多謝小郎君宅心仁善,厚助老夫!”
吳甯聞罷,淡笑相送,“時辰不早,老丈還是速速上山吧。”
與人方便,與己方便。吳甯也是看着老頭兒衣着不俗,談吐儒雅,應該不是行商,而是讀書人,算是結個善緣吧。
送走了老者,和吳啟、吳黎,還有虎子把攤子一出,扔給吳黎,三人便又朝炭窯去了。
昨天又折騰了一天,不見祖君回來,不知道弄成什麼樣兒了。
到窯上一看,好嘛,三口窯已經都讓老祖君改成了新窯的樣式,正在出窯。
成了?
吳甯心中生疑,可是,祖君這臉色怎麼......
上前一看,好吧,吳甯想多了。
三窯木炭,不是成灰,就是沒燒透,老頭兒正蹲在窯前發呆。
吳甯隻得安慰道:“祖君莫灰心,這才兩天,早晚能試出來的。”
大木料和小樹枝所用的爐溫,還有悶窯時間肯定不一樣,這需要一個漫長的嘗試。
可是,吳甯的話卻是一點沒讓祖君心情轉好。
沉悶的搖着頭,“試不了了......”
“咋了?”
“沒炭料了!”
吳甯:“......”
吳甯這才想起,今夏窯廠就收上來七八窯的料,這兩天卻是都折騰光了。
“不試了。”祖君心有苦楚,“試出來又能怎樣?一樣是沒料入窯。”
下山坳炭窯的問題是收不上來炭料,都讓陳家莊截了胡,就算有吳甯這種出炭多的新法,可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空有賺錢之法,卻是沒有下鍋的米,又有什麼用?
此時老祖君支起身子,艱難地走到吳甯燒成的那一窯炭堆前,抓起一把,木納開口:
“這炭燒的好啊,可惜,咱沒那個享受的命!”
說着話,心灰意冷背起手來,慢慢地往回走。
背影看得吳甯有些心痛,祖君仿佛又老了幾歲。
吳甯一陣懊惱,想到昨晚還和醜舅吹的天上地下,可是現實就是這麼殘酷,特麼一個炭窯就攔在了他前面。
氣急敗壞地抓起一把炭枝惡狠狠地攥在手裡,用力太大,烏黑的枝條都被他攥成了炭粉。
猛的揚出去!
“老子還不信了,帶不起來一個下山坳!!”
“哎....”
一邊的虎子可不知道他九哥心裡多不是滋味,瞅着揚得滿天飛的炭粉,放飛了想象力。
“你說這炭末子要是活點水,能沾一起就好了,全給它粘成大塊兒的賣!”
“!!!”吳甯心跳都漏了一拍。
猛然轉身看着虎子,“你說啥!?”
虎子吓了一跳,本能地搖頭,“啥也沒說,啥也沒說!”
随之擺出一副要挨揍的可憐相,“九哥,可不敢跟老八學啊,知道你難受,那......那也不能拿兄弟撒氣啊!”
“滾蛋!!”
吳甯被虎子逗樂了,原來這貨以為我要揍他?
“我問你剛才說啥,也沒說要上手。”
“哦。”虎子一聽不打人,立時放心,“我就說活點水,粘成大塊的啊。”
“對了!”吳甯長出一口濁氣,“就是這句!”
“你-他-媽就是個天才!”
說着話。
“吳啟,去找個碾子來!”
“啊?”吳啟懵了,把碾子弄炭窯來?
“幹啥啊?”
吳甯神秘一笑,賣了個關子,“磨....炭!”
......
――――――――――
虎子說的一點沒錯,特麼可以粘成大塊兒的嘛!
吳甯心說,我怎麼把這個茬兒給忘了。
後世的那些燒烤炭啊,無煙炭啊,哪個也不是原炭拿出來賣的啊,那都是機制炭。
過了一會兒,吳啟還真用牛車拉來一副碾子,吳甯也不含糊,真的開始磨炭。
本來就碎的不成再碎的炭枝,讓他上了碾子磨的更碎,俨然就是炭粉。
“我說老九!”
吳啟和虎子一邊推着碾子,一邊道:“能行嗎?你磨這麼碎,那不更點不着了。”
“能行。”吳甯大包大攬。
吳啟聽得是心裡一點底都沒有,“你可一定得行啊,我這可是冒着被打死的風險。”
“什麼意思?”
吳甯一皺眉,他聽吳啟這話裡怎麼不太對呢?
結果,沒等吳啟出聲兒呢,就見老祖君拎着個棒子殺了回來。
一邊往過來,還一邊罵:“小兔崽子!!敗家玩意!!你把碾子搬哪兒去!?”
吳甯傻眼了,低頭看看已經被炭粉糊得黑曲曲的碾子,再擡頭瞅瞅暴跳如雷的祖君......
問向吳啟:“你...你不會....不會是把祖君家磨米的碾子搬來了吧?”
“對啊!”吳啟瞪眼點頭,“要不我上哪兒弄碾子去!?”
“老八、虎子,我還叫了老十一和老十四,我們五個使了大勁才弄上車,可費勁了呢。”
“你大爺!”吳甯一聲大罵,拔腿就跑。
你拿磨米的碾子磨炭,祖君還不殺了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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