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無常,武三思聽着聖旨,如墜冰窟。
怎麼也想不通,昨日還是前程風光,怎麼今天就......
若如聖旨所任,他得去涼州守邊關。而武載德更慘,去吐蕃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放牛。
這和原本的任命,可是差了十萬八千裡不止。
武三思心裡那個苦啊,就别提了!
.....
時間倒退回昨夜。
白日裡,穆子究向武承嗣舉薦的那兩個人,武承嗣雖說心裡打鼓,不知道穆子究這回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可卻也沒太多想。
倒是難為了武攸甯、武攸暨兩兄弟,就跟丢了什麼寶貝似的,心裡空撈撈的。
說起來,這哥倆兒也不容易。
當年,武老太太初得大位,對武家人重用扶持。
武承嗣、武三思得了勢,不說權傾朝野也差不多了。而武攸甯、武攸暨,也是得了富貴和寵愛。
兄弟二人不但都封了王,還深得老太太寵愛,有一段時日幾乎是形影不離,寵之任之。
可以說,如果抛開朝堂的權力之争不提,這哥倆是過得最舒服的。
但是,人有的時候就是不知足,或者說,到了他們這個高度,不得不為以後着想。
老太太在,他們風光。可是,老太太萬一哪天不在了呢?萬一繼任的是李家人呢?
二人不得不想好退路。
所以,當武承嗣欲行逼宮之舉的時候,兄弟倆兒毫不猶豫地背叛了武則天,選擇站在武承嗣一邊。
算不上涼薄,但也絕對不算光彩。
本想打算的好好的,武承嗣事成,哥倆兒都屬功臣,将來少不得重用,富貴榮華起碼還能再續一朝。
可是,穆子究今天卻是把他們二人心裡最後的一點指望都給挖空了。
如今錢荒,舉國之政居然用了武三思和武載德,獨把二人撇開。
哥倆能順氣嗎?難道任由武三思和武載德把他們的東西都搶走?
可是,不順氣又能怎樣?老太太急于平定時局,用人甚急。
而白天聽武承嗣的意思也是頗有認同,二人就算想翻都翻不過來。
“穆子究太狠了!”
武攸甯暴躁的在府中叫嚷:“根本不給咱們兄弟反應的時間啊!”
“是啊!”武攸暨同樣愁眉不展,“最遲後天,這兩個任缺就得定下,我們根本沒機會讓太子轉變心意。”
“可是....”武攸甯還是想不通。
“可是為什麼呢?穆子究不用他的人,偏偏把這兩個人捧了上去,他圖的是什麼?”
武攸暨搖頭,“想不通。想得通他就不是穆子究了!”
“直娘賊!”武攸甯大罵。
可是罵也沒辦法,隻能幹着急。
這個時候,光靠他們二人的腦袋想扭轉乾坤,是不太可能的了。除非老天開眼,穆子究有什麼破綻讓他們抓個正着。
但是,怎麼可能呢?吳老九要是有破綻讓他們抓住,那他就不是吳老九了。
除非....
除非這個破綻是吳甯故意漏出來的。
....
正當二人愁眉不展之時,府中仆使告罪而入。
“啟禀兩位王爺,剛剛成王派人送信來,說是今夜鳳來樓之宴,因另有它事,改在下個月了。”
武攸甯一聽,更是煩躁,“現在哪還有心思赴他的宴!?滾滾滾!!”
家仆一縮脖子,也不知道自家王爺哪來的火氣,灰溜溜的就要下去。
“且慢!”卻是被武攸暨給叫住了。
隻見他眉頭深鎖,對家仆問道:“成王府來的人說沒說是什麼要事?”
家仆茫然,“回千乘郡王的話,這倒沒說。”
“怎麼了?”武攸甯看着武攸暨,“有何不妥嗎?”
武攸暨道:“兄長不覺奇怪嗎?今日在皇城遇見,李千裡還對咱們兄弟連連道賀,直言穆子究三策由太子督辦,對我兄弟二人必有依仗。說不定明日旨意下來,就要出京辦事了。”
“對啊!”武攸甯一下反應過來,“今晚這個宴,就是他提出來,明為飲宴,實則是為我兄弟送行。怎麼就改期了呢?”
“而且,還是下個月!?他怎麼知道下個月咱們還在長安?”
武攸甯似乎想到了些什麼,瞪圓眼睛,“難道...李千裡知道這差使落到了别人身上?所以也不用給咱們兄弟送行了?”
“還不止!”武攸暨斷然道,“他就算知道差事和咱們兄弟沒關系了,也不至于變得這麼快吧?出于人情世故,這一宴他也該請!”
兄弟二人對視一眼,皆感蹊跷。
轉頭對家仆吩咐道:“去,派人暗中查一查,成王今晚到底有什麼事?”
家仆稱諾,轉身下去了。
過了有一個多時辰,出去打聽的人回轉。
“禀兩位王爺,成王殿下今晚是請了别人,所以才改了咱們府上的期。”
“好你個李千裡!!!”武攸甯一聽就炸了。
真是人未走茶先涼哈,老子剛失勢,你李千裡就變了臉色改請了别人,能不能再勢力一點?
武攸暨倒是沒武攸甯那麼暴躁,冷然問向家仆:“成王請的是什麼人?”
“回王爺,請的是禮部侍郎穆子期,還有....還有...還有武載德。”
“什麼!?”
哥倆兒騰的就站了起來,驚的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而這還沒完,家仆頭也不敢擡地又報出一句,“小的...小的還有一事禀報。”
“說!”
“剛剛路過教坊,裡面甚是熱鬧,聽說是.....是長甯郡王包了場子。梁王世子武崇訓回城了,長甯郡王特意為他接風的。”
“......”
“......”
砰的一聲,二人砸回座位,眼中滿是釋然。
全明白了...全明白了!!
“就說穆子究為什麼把這肥差給了武載德和武三思,原來症結在此。”
武攸甯大吼:“他們早有聯絡!!”
現在哪裡還看不出來?
穆子期陪着武載德,而穆子究和武三思那個纨绔公子的關系早也不是什麼秘密。
這二人能得到穆子究的舉薦,說不得背地裡使了什麼力氣呢!
至于,李千裡怎麼還摻和進來了...
更不用說了,因為李千裡與武載德早就有交情,這在朝中也不是什麼秘密。
武載德能得到這好差事,應該就是李千裡給牽的線搭的橋。
“唉!”武攸甯長歎一聲,看着武攸暨,“咱們還是失算了啊!”
這樣看來,這一陣輸的不冤。
他們兄弟還坐等着太子重用,殊不知人家早就做好了準備,甚至在穆子究那裡埋下扣子了。
......
“攸暨啊!”武攸甯苦臉長歎,“看來,咱們兄弟下次也要多長個心眼了啊!”
“下次?”武攸暨恨的牙根直癢,“我讓他這次就過不去!”
“嗯?”武攸甯一愣,“什麼意思?”
“哼!”武攸暨冷笑着,“誰知道他們是不是隻求了穆子究辦事,而不是已經背叛太子,倒向穆子究了。”
“倒....”武攸甯愣了。
“這...這不太可能吧?那二人說再怎麼說也是咱武家人。再說了,背叛太子,倒向穆子究,對他們有什麼好處?”
武攸暨聞言,依舊皮笑肉不笑。
“有什麼好處?那就不是咱們能知道的了,隻有他們自己清楚。”
“至于....可不可能?隻要太子相信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
武攸甯沉默了,武攸暨的言下之意他已經全明白了。
現在是太子監國,太子獨攬大權,不管武三思、武載德和穆子究是什麼關系,也不管他們是不是有什麼關系,隻要太子武承嗣認為他們有關系,認為他們已經不再是自己人了......
那麼,最後做決定的,還是太子不是。
“來得及嗎?”武攸甯疑聲發問。
“有什麼來不及的?”
武攸暨眼眸之中現出瘋狂,“隻要讓太子相信這二人已然背叛,那就算穆子究說的天花亂墜也是枉然。”
武攸甯聽罷,猶豫都沒猶豫,“那就依你的意思辦吧!!”
于是,武載德與李千裡、穆子期同宴,武崇訓則是和穆子究在教坊喝得天昏地暗的消息,當夜就傳到了東宮武承嗣的耳朵裡。
這下可好,輪到武承嗣睡不着覺了。
這未免太巧了吧?穆子究的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第二天一早,武攸甯、武攸暨依約與武承嗣相見。
隻見太子殿下頂着兩個黑眼圈兒就出來了,二人暗自一笑,心知已然見效。
當下不再遲疑,在一旁添油加醋,生生把武三思和武載德說成了穆子究的人。
而穆子究此次,表面看是不用自己人,實則已經把武三車和武載德當成了自己人。
反正是怎麼讓武承嗣生疑就怎麼說,力圖将武三思和武載德的這趟肥差給攪黃。
隻是,哥倆沒想到的是,武承嗣遠比他們想象的更加多疑,更加涼薄,甚至更加的小心眼。
在武承嗣的心裡是容不得半點背叛的,一但讓他相信武三思和武載德已經背叛,那麼之前二人做過什麼,幫過他多少,就都不重要了。
往死裡弄,不但這趟肥差已經和武三思、武載德無緣,武承嗣還要徹底将他們連根拔起,以震懾宵小。
武三思做夢也想不到,隻是讓兒子與吳老九見了一面,就招來這麼大的禍端。
......
――――――――――
長甯郡王府。
吳啟吳大公子揉着後腦勺,咬牙切齒,“哎呀呀,我這個腦子啊!”
看着高座無憂的吳甯,心說,你特麼怎麼步步都是坑啊?讓人防不勝防。
本來想得挺美,打算看吳老九的笑話。可是,萬萬沒想到,隻一夜之間,武承嗣那邊自己窩裡鬥上了。
而最最讓吳啟無法接受的是:他這回明顯是想坑吳甯,結果卻是,吳甯借他的手,把武載德搞掉的。
要是他不去赴那個宴,可能就沒後面這些事兒了。
心裡不服氣,“武承嗣特麼的是不是傻啊?就這麼輕易就鑽套裡去了!?”
吳甯斜了他一眼,“因為他天性如此。”
整件事情,其實吳老九能坐的事兒很少,最多是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
關鍵,還是看武家兄弟是不是一條心,武承嗣自己如何判斷。
“說白了,蒼蠅不盯無縫的蛋。他們自己要是鐵闆一塊,我使再多手段,也是枉然。”
吳啟:“......”
他還是順不過那口氣,太丢人了!
“不是,我還是想不通!!”
吳啟甩着膀子,“特麼武三思不聰明,這個時候還讓萌公子自己送上門來,這怪不得别人。”
“但是,武載德.....武載德不是棒槌吧?”
“這麼關鍵的時刻,他就不知道防一手?就不知道避嫌?明知道我要去赴宴,他還敢去?”
在吳啟看來,武家的那些人,武攸甯、武攸暨隻是表面才情,自诩高明;武三思腦子真不行;武承嗣則是多疑善嫉,難堪大事。
唯獨入眼的,就是武載德。
别看這位現在是武職,可人家是正經的進士出身,文治武功内外兼修,在朝中交際方面也是八面玲珑。
與成王李千裡是近交,和盧嵩之那些世家走的也近。連狄仁傑、岑長倩這種老臣,也說不出他半個不字。
自己本身又是擁立太子的功臣,可以說是八面玲珑,穩如老狗。
你要說武載德做事不過腦子,打死吳啟他也是不信的。
就這種角色,怎麼就栽在這麼點小事上了呢?
“這說不通啊?”吳啟撓頭,“你怎麼就知道武載德一定會赴這個宴呢?”
“呵呵。”吳甯幹笑一聲,“你說的沒錯,武載德确實不是一般人物。而且,他遠比你想象的要精明得更多。”
“哦?”吳啟更是生疑,“到底怎麼回事?”
隻聞吳甯道:“他精明就精明在,他和武三思不同。”
“武三思是不知道有坑,而他......”
吳甯嚴肅起來,“而他卻是明知是坑,自己故意跳進來的。”
“啊!?”吳啟更不懂了,“幾個意思啊?”
“很簡單。”
吳甯站了起來,踱步走向廳門外。
看着府中景緻,悠然道:“武載德這個人...很冷靜。”
“當初随武承嗣逼宮,助他拿下太子之位,那是不得已之舉。”
“因為除了武家以外的任何一個人繼承大位,那武氏一族都沒有好下場。”
“所以,他不得不擁立武承嗣。這一點,和武三思很像。”
“即便心裡千般不認可,但也不得不這麼做。”
“可是,擁立之後.....”
吳甯轉過頭,“擁立之後,他的心境卻和别人不一樣了。”
“武三思還抱有幻想,但武載德很清楚他的處境。”
“武承嗣、武攸甯兄弟、武三思都是各懷心思,兄弟阋牆再所難免。與其繼續留在長安陷入無休止的内鬥,還不如自己出點纰漏,躲出去獨善其身。”
吳啟:“......”
吳啟聽的有點懵,“所以...他故意去赴宴,故意跑路了?”
“正是!”
“靠!!!”
吳啟忍不住大罵,“這特麼算什麼事兒?”
越想越氣,嚷嚷道:“特麼武承嗣就活該讓你玩死!這還沒怎麼着呢,自己人先鬥起來了,能好才怪!”
“哈哈哈哈!!”吳甯哈哈大笑,“何止武承嗣在内鬥,不都在内鬥嗎?”
“都在内鬥?”吳啟皺眉,“還有誰鬥起來了?”
隻見吳甯似笑非笑,“你不知道?”
靠近吳啟,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吳啟,“還不明白?”
“啊?”吳啟愣了,“你,你是說....咱倆?”
“那你以為我說誰呢?”
吳甯瞬間變臉,點着吳啟的額頭,“他娘的,老子還沒找你算帳呢!”
“人家武承嗣起碼還是當上太子之後才開始内鬥的,你倒倒好,還沒怎麼着呢,你個熊玩意就開始算計我!?”
“嘿嘿。”吳啟心虛地笑着,“你看看,怎麼還當真了呢?咱們兄弟...哪能啊?都是鬧着玩的。”
“鬧着玩也不行!”吳甯面目猙獰,“看看武承嗣....”
隻這一場,武承嗣身邊四個親近之人,武三思、武載德被擠走了,馬上武攸甯和武攸暨也得償所願出京辦差,武承嗣這個太子一下子就成了光杆兒司令。
“這就是内鬥!這就是兄弟阋牆!老十我告訴你....”
吳甯無比凝重地看着吳啟,“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咱們兄弟可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哦。”吳啟悶頭應着,心說,這次....真的玩過了?
“九哥放心,不敢了。”
“嗯。”吳老九點頭,“還有你們!!”
猛的回頭瞪向角落,隻見吳老八、老十一他們幾個憨貨攢成一個圈,羅廚子正抱着一堆銅錢在那兒數呢,都笑出了豬聲。
“以後再敢拿這種事來賭,别怪我不可客!!”
“哦...”
“哦....”
“哦...”
兄弟幾個一縮脖子,灰溜溜的想跑。
吳老八一邊走,一邊盯着羅廚子懷裡的錢,“聽見沒有,老九說不讓賭,把錢還我!”
....
――――――――
下午的時候,武崇訓又來了長甯郡王府。
不等仆使引入,吳甯便自己迎了出去。
對于武三思遠調涼州的事兒,其實吳甯還是心存歉意的。
“你爹...沒事吧?”
吳甯發問,隻見武崇訓苦笑一聲,“怎會沒事兒?把自己關在屋中誰也不見。”
“不過......”武崇訓話鋒一轉,“這是好事!”
大剌剌地坐在廳中,“我一直都說,我家那個爹啊,沒你們腦子好使,留在這事非之地,不定哪天就招來大禍。還不如到涼州去,什麼麻煩也惹不着,來得安穩。”
吳甯點頭,這是早就想好的。
其實,昨夜就算武三思不讓萌公子上門,武崇訓自己也會來。
他挑這個時機從華清宮回城,就是專門來坑爹的。
要知道,武崇訓一想到他爹和武承嗣那幫人混在一塊,就心驚肉跳,他這次和吳老九可謂是一拍即合。
“隻不過.....”
吳甯看着武崇訓,“隻不過,梁王要是知道是你出賣了他,少不得要恨上你這個兒子了吧?”
“恨吧!”武崇訓倒是沒當回事。
“恨我總比不明不白地倒在那幾個人手裡,要強得多。”
“況且....”武崇訓擡起頭,似乎是做出了什麼決定,“況且,就算梁王走了,可是誰敢說梁王府就倒了呢!?”
“不是還有我呢!?”
“......”
吳甯怔怔的看着武崇訓,漸漸露出笑容。
“确實,我有種感覺...”
“什麼感覺?”
“有些人,要倒黴了。”
萌公子是長的萌,但是論心智,吳甯覺得,至少朝中的這些人少有比他想得明白,看得通透的。
要是武崇訓把心思從賣萌轉到朝堂,那還真沒有幾個能玩得過他的。
“呵....”
想着想着,吳甯笑出了聲兒,嘟囔道:“梁王走了,梁王世子也不用再裝傻賣萌了。”
“這對他們來說,到底是虧了,還是賺了?”
武崇訓一樂,“别人虧了賺了我不清楚,反正你是賺了。”
“我?”吳甯玩味,“你就那麼信得過我?把寶壓在我身上了?”
“唉!!”武崇訓裝模作樣地一歎,“不信也不行啊,誰讓咱上了賊船呢?”
往吳甯身邊一靠,“說說吧,武承嗣那老家夥隻是表面光,你下一步要怎麼弄他?”
吳甯一笑,淡然道:“我沒打算接着弄他。”
“為什麼?”
“他現在孤家寡人一個,且在上面供着吧!”
“那你下一步要幹什麼?”
吳甯樂了,“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武崇訓一聽,不幹了,“我說吳老九,不仗義了哈!”
一臉委屈,“本公子也幫了你不少忙了吧?這點信任都沒有?”
吳甯:“那是兩碼事。”
“什麼兩碼事?”萌公子眼珠子一轉,“那裹兒呢!?”
“你搶了本公子心儀的裹兒,害得本公子不敢出來見人,在華清宮躲了那麼長時間。”
“我不管,你得補償我。”
吳甯無語,“說明白點,我可沒搶。再說了,就算真因為我,那我更不能信任你了,這可是奪妻之恨啊!”
武崇訓沒話說了,無賴道:“你說不說?”
“不說!”
“不說是吧?走了!!”萌公子氣急敗壞地調頭就走。
把吳甯弄的一愣,“你幹嘛去?”
“教坊裡喝酒找樂子去!!”
“回來!!”
吳甯叫住他,“你能不能别沒事兒就往巧兒那兒跑?”
“那沒辦法。”萌公子梗着脖子,“你搶了裹兒,還不讓你妹子給本公子一些安慰了?”
“行行行。”吳甯無語了,“回來,我告訴你還不成嗎?”
“這就對了嘛!”武崇訓大樂,轉身屁颠屁颠地跑了回來。
“快說說,你這龌龊心思,這回要用在哪!?”
吳甯正色,“首要還是先解決錢荒的問題。”
萌公子撇嘴,“不對,重說!”
錢荒的事兒肯定重要,但以吳老九的本事,這算不得大事兒,他心裡肯定還有别的歪心思。
趴在桌案上,給吳甯分析了起來:
“現在太子沒了左右手,正是打掉他的時機...”
“可是,你卻說不動他。那剩下的,值得你出手的人也不多了。”
“一個是李賢。他雖然現在沒什麼顯露,但是太子在朝中少了武家支柱,李賢必定勢起,不得不防。”
“還有就是...李旦。”
“他雖說沒李賢那麼張揚,但我總覺得,這個人不簡單。”
“除了這兩個人,那個跑脫的肖老道,你應該也要查查。這個人是個隐患,不定什麼時候跳出來就是個麻煩,必須要弄清他的底細。”
“起碼要知道,他為什麼做下這些?”
擡頭看着吳甯,“我說的對嗎?”
吳甯苦笑,這哪是武崇訓在猜,分明就是在給吳甯出主意,怕他落下什麼。
緩緩搖頭,“都不是。”
“那是誰?”
隻聞吳甯道出一個武崇訓完全想不到的名字。
“李隆基。”
“李隆基?”武崇訓有點傻眼。
吳甯一笑,“怎麼?沒想到?”
“不是沒想到。”
呆呆地坐了回去,武崇訓若有所思,“我想到了他是個威脅,可我沒想到,他在你心裡的位置那麼高,甚至高過了他爹李旦。”
吳甯聽完,暗暗點頭,萌公子在吳老九心中的地位又高了一個台階。
說句心裡話,現在李家是朝中勢力最小的一支,武崇訓可以通過日後太子黨會勢弱,進而分析出要提防李賢、李旦。
這說明,他對朝局下一步的走向看得很明白,這非常的不容易。
可是,如果他還能想到李隆基是個威脅,那可就不是看一步的問題了。
那現在到底是怎麼樣一個時局呢?
這件事有一個前提,就是:
現在雖然是太子監國,可是通過錢荒這件事,武老太太強勢介入,執掌大局。這可以看出一個問題,表面上,武承嗣是逼宮得手,可實際上,大周朝的運勢還是掌握在武則天手裡的。
唯一的不同,就是老太太從台前退到了幕後,真正說了算的,卻還是武則天。
或者說,武承嗣逼宮得手,根本就是老太太默許的。
不明真相的會認為,老太太别無選擇,她必須傳位武家才能保住一些東西。
所以順水推舟,幹脆讓武承嗣上去了。
可是明白道理的,卻知道沒那麼簡單,比如吳甯和武崇訓。
在他們看來,不管老太太是想把皇位給吳啟也好,還是吳甯也罷,都不會是武承嗣。
而選擇吳啟、吳甯的原因,更不是什麼親情,而是别無選擇。
沒辦法,鶴立雞群,和她那些不成器的子侄相比,吳甯、吳啟都比他們強太多了。
從心理上來說,吳甯、吳啟是外面來的,沒參與過這幾十年朝中的鈎心鬥角,再加上老太太喜歡這兩個人。
但是,喜歡是一個很抽象的感覺,老太太可以喜歡這兩個孩子,她也可以喜歡别的孩子。
如果從這個角度來看,那皇位之争的味道就全變了。
就變成了,誰得老太太喜歡,誰就有希望往上走一步。
事實上,在原本曆史中,武則天最後能選擇把江山還給李家,除了狄仁傑等一衆老臣的努力,“喜歡”也占了很大的因素。
她立李顯為太子,一部分原因就是,這個兒子雖說愚蠢,但卻一輩子沒犯過原則上的錯誤。
就算最後也是政變才上的位,但是對她這個當娘的,還有武家,沒有趕盡殺絕。
而李隆基能在李顯、李旦之後徹底掌握權柄,這和武則天在世時對他的獨寵是分不開的。
.....
回到問題的開始。
現在武承嗣在朝中孤立,雖然是太子,也監着國,但是在老太太那兒他已經徹底沒戲了。
而之所以認定了吳啟或者吳甯,那是因為沒選擇。
可是,要是有人趁虛而入呢?
武承嗣的弱勢,必然結果就是某些人會趁這個機會得到老太太的喜歡。哪怕是改觀,也可以動搖武承嗣的太子之位。
至于這個人是誰,武崇訓已經說了,李賢、李旦都有可能。
但是,也僅僅是有可能。
因為這兩個人在老太太心中的形象已經固定了,不太可能翻轉。
真正能反轉的,應該是新人,一些從前并不顯露,但是突然在老太太身邊得勢的人。
隻要這些人嶄露頭角,讓老太太知道身邊并不是沒有賢才就夠了。
至少能讓武則天明白,她的選項不一定隻有吳啟和吳甯。
而這個人,應該出在李武兩家的小輩身上。
比如....武崇訓。
比如...李隆基。
其實,武崇訓選擇在這個時候回城,且要一改以往,時機是抓的非常之準的。
吳甯之前逗他說信不過他,也是因為這個,可謂半真半假。
可是後來能坐來下和萌公子繼續深聊,則是吳甯突然想起他上午和吳啟說的話,兄弟阋牆!
真的不能幹兄弟阋牆的蠢事,内耗太大。
他當武崇訓是兄弟的,至于李隆基....
萌公子琢磨了一會兒,“這個人吧,我也琢磨過他。城府很深,心思慎密,是個人物。”
“但是......”
但是李隆基也好,他武崇訓也好,借機上位都不過就是一種可能。
有機會,但相對大局來說,機會還是很渺茫的。
“不至于吧?把他放在第一位,有些小題大作了。”
“呵呵。”吳老九幹笑一聲。
心說,兄弟,聽我的吧,準沒錯!
李武兩家為了一個皇位争鬥了幾十年,死了無數人,那小小子才是特麼的最後赢家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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