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甯也是服氣的,挺有天賦的一個女人啊!怎麼動不動就跟李裹兒一樣犯傻呢?
“你先别急。”
吳甯出言安慰,“女皇不過是試探,說明也不确定。”
“可是......”太平急道,“本宮....已經找上你了啊!而且......”
“而且還是同車入宮。這麼明顯,母皇必有疑慮。”
“不行!!”說到這兒,太平眼神堅定,“如今隻有把你踹下車這一途了。”
說着話,咱們公主殿下又欲對吳甯“施暴”。
......
蒼天啊!大地啊!
吳老九仰天長歎,你說我吓唬她幹嘛吧?就繞不過去了,是嗎?
“停!”
“山人自有妙計!”
“你有什麼妙計?”
“總之,你就别管了!”吳甯無語道,“小事兒,沒問題!”
“真的?”
“真的!”
“那好吧!”太平總算心中稍安,收回已經伸出一半兒的小腿。
“那一會兒見了母皇,你要千萬小心,不能說錯半句。”
“知道了。”
“還有!”太平還是不放心,“世家的事,暫且放一放吧!”
如今武則天已經生疑,吳甯再強行把世家往回掰,顯然不和時宜,甚至可能适得其反。
“我自有安排。”
“嗯!”太平又點了點頭,低頭沉吟。
又道:“還有,以後可别擺着那副欠揍的神态了,也省得撩撥母皇的心神。”
“喂喂喂!!”
吳老九實在聽不下去了,指着自己的鼻子,“咱們倆個......好像我才是那個比較聰明的吧?”
“殿下要擺正心态,明白嗎?”
“滾!”
太平狠狠地剜了吳甯一眼,“沒個正經的。”
“說,這一關你要怎麼過?”
吳甯一攤手,好像根本沒當回事兒,“還能怎麼過?該怎麼過,就怎麼過!”
......
――――――――――
其實,太平的擔心确實有些多餘。
正如吳甯對狄仁傑所說,如果不把進京之後可能面對的所有可能、所有突然都考慮周全,他又怎麼敢來京城走一遭?
這其中,當然包括武則天可能對他的身份産生懷疑。
當然也包括,如果太平、李裹兒、李重潤這些人露出破綻,要如何補救。
太平不知道,吳甯連徹底暴露,與武則天翻臉,甚至被緝拿入獄之後怎麼劫獄,怎麼逃脫,怎麼再圖後事,都計劃的詳詳細細。
說白了,吳甯進京之後,能一直保持從容,不是他裝出來的,而是在有充分準備的前提下,必然的從容。
如果,你要遇到哪些人,這些人是什麼性格、嗜好;有什麼優點特長、缺憾惡習,他平時怎麼說話,習慣聊什麼東西,甚至頭天晚上吃了什麼,幾時睡下,起了幾回夜都一清二楚......
他可能和你說什麼話,你都早有預判的話,你也可以像吳老九一樣從容。
至于武則天生疑,這也是吳甯早就料想到的,也早就有心理準備。
說白了,這個時代,有個性的人不多,像吳甯和穆子究這樣非常有個性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武則天很容易就會把兩個人重疊在一塊兒。
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一個人可以藏住秘密,藏住身份,卻很難藏住個性。
所謂秉性難移,吳甯就算裝的再像,他也不可能把自己徹徹底底地變成另外一個人。
所以,吳老九索性不去裝,原來的吳甯是什麼樣,現在的還是什麼樣。
包括他的情緒,他也不去隐藏。
因為越藏越容易露出破綻,還不如始終如一。
他對武則天有怨氣,那就是有怨氣,不用刻意逢迎。
這樣一來,問題反而簡單了。
那就是來招拆招,遇到問題解決問題,就行了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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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不多說,好不容易安撫了太平公主,二人乘車入宮,觐見武則天。
“回來了啊!”
對于吳甯的先到,武則天似乎并沒有什麼異樣。君臣見禮之後,也隻是不鹹不淡地應了一句。
“站立一旁,且等百官上殿吧!”
吳甯聞言,颔首應禮,“喏!”
武則天一皺眉頭,還是那麼讨厭。
于高位閉目養神,不再理會吳甯。隻不過,心中似有所想,眉頭有些緊繃。
太平公主下意識不無憂心地看了一眼吳甯,結果......
好吧,這貨也閉上眼,在那兒老神悠悠了。
......
不多時,狄仁傑、黑齒常之等百官入殿。
武則天這才睜開雙目,登時換上另一副神情,“狄愛卿、黑齒愛卿,擊退夷狄,功蓋千秋啊!”
說着話,老太太站起身行,下得龍座,到狄仁傑和黑齒常之面前,親手将兩位見禮的老臣攙扶而起。
“大周幸得閣老與黑齒将軍,真乃朕之福澤。”
“陛下言重了!”狄胖子動情道,“為陛下效命,乃臣子本分,陛下....過譽了啊!”
好吧,狄胖子終于找回來點被人重視的感覺,激動的不行。
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窩在旮旯裡的吳甯,心中惡趣味頓生,“小樣兒的,不行了吧?在陛下面前,還得是老夫,比你有分量!”
......
接下來就有點無聊了,武則天自然要對黑齒常之和狄胖子好生慰問。
兩位老臣也自然是感激涕零,一再表态,為君出戰,臣子所願。
再然後,為了體現鞠躬盡瘁之态,狄仁傑和黑齒常之自然就把話題引到了抗擊突厥上面,連獻數策,誓要将突厥一舉殲滅,永絕後患。
武則天聽了,當然高興啦!不過也适時地給兩位臣子提醒,急不得,要一步一步來。
話裡話外那意思就是,現在的首要之務是世家,而不是突厥。
黑齒常之粗人一個,沒太聽懂,可是狄仁傑一點就通。
于是,話題又從突厥牽引到了世家上面。
在後面站了半天,根本插不上話的群臣登時精神,終于也輪到我們表現表現了。
......
俗話說破鼓萬人錘。
雪中送炭固然可貴,但沒有幾個人願意冒着大冷的天兒去給别人送溫暖,反倒是落井下石要容易得多。
說白了,如果世家還有救,武則天現在還隻是動動心思,以往和世家交好的朝臣,或者“正義之士”,還可能為世家鳴一鳴不平。
可是如今,老太太雷霆手段,說動手就動手。等大夥反應過來的時候,世家已然涼透了。
這種情況下,誰還會去觸武則天的黴頭?更沒人願意為了别人家的災難而讓自己去冒風險了。
所以,當下朝堂風向一緻――錘,把世家往死裡錘!
反正也是必死,不差我這一錘。
狄仁傑開了話頭兒,身後的什麼武三思、武承嗣、李顯、百官啊,無不聲聲正義、句句忠心。
像世家這種禍國之根,必須徹底扼殺。
“陛下!”武三思出班上奏,“侄臣以為,盧崔鄭王幾家不顧國難,通敵自利,是為天下不恥。陛下萬不可心生仁慈,當從重從嚴,徹查徹辦。”
......
“陛下!”武承嗣也道,“身為大周子民,卻不思大周之危。這樣的臣子若不嚴懲,難平天下民情!”
......
“陛下!”
“陛下!!”
得,一時之間,群臣激憤,好像個個都和世家有大仇一般。
殿上俨然成了批鬥大會,連隴西李氏,實際上也是七姓十家之列,這次逃過一劫,此時也不敢說請,反而落井下石起來。
武老太太就這麼默默地聽着,心中豪情則是已逾萬丈。
暗道:“看見了嗎?七姓十家自此而亡,乃朕之功勳!”
無意間掃了一眼吳甯,那貨還閉着眼,像上次一樣,靠門邊站着。
把門兒的那塊兒地方,都快成他的專屬了。
老太太眼神一眯,心中五味雜陳:你....到底是不是吳九郎?
“穆子究....”
聲音不大,卻是讓群臣嘈雜乍然而止,大夥兒無不下意識地看向吳甯的方向。
狄仁傑心裡咯噔一聲,怎麼又拐他那去了?
隻聞武則天道:“此次,平滅突厥,檢報世家,子究當屬頭功。對于世家當如何處置,你...可有話說?”
吳甯睜開眼,似是茫然地左右看了看,一副怎麼問到他了的表情。
回道:“草民無話可說。”
可是,就像之前提到的,裝的就是裝的,一定有破綻。
武則天一看就知道這小子口不對心,眉頭一皺。
“朕讓你說你就說,何來無話可說!?”
“這....”吳甯一陣猶豫。
“草民真的無話可說。”
“不要再稱草民!”怎麼他一張嘴,武則天就氣不打一處來呢?
低吼道:“你以身居武川侯,再不是什麼草民!”
“且領大周爵位,亦要為大周觐言。”
“就算真無話可說,可是朕讓你說,你也要說!”
“好吧!”
“咳!!”
吳甯無奈地清了一下嗓子,邁步出班,不溫不火,懶懶散散地回了一句,“回禀陛下,草......不對!”
“微臣心中卻有幾言。”
“那就說。”武則天發現,自己的耐心在這小子面前根本就不夠用。
“可是......”吳甯道,“可是微臣觀陛下和諸位文武的心願,那幾言好像不太合時宜。”
武則天再次皺眉,“不合時宜?你要說什麼?”
“是這樣的。”
“其實,微臣不說,陛下和衆位文武對世家的結局也早就有了定論。”
吳老九一攤手,“說句難聽的,死定了!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了。”
“陛下似乎也心意決然,這個時候臣要是說出點什麼不合适的話,就太煞風景了,不是嗎?”
“可是,讓微臣違背本心,順着陛下和諸位的意思說,子究又做不到。”
“衆位也知,子究是個江湖人,而今卻封了武川侯。趨炎附勢,左右逢迎,必被陛下不喜,非是立身之道。”
“所以,臣隻能說實話。”吳甯一臉的無奈,“但是實話它不中聽啊!陛下....真的要臣說嗎?”
“......”
“......”
武則天氣的肝都在顫,倒不吳甯說的不在理,相反,他說的很在理,而且很聰明。
言下之意,我是個江湖人,又手握長路镖局這個敏感的組織,在這個朝堂上不可能當一個左右逢源的人,隻有真,隻有不說假話,時時刻刻讓陛下看得清我,我才能存活。
所以,你讓我順着你們誰去說話,順着誰的意思辦事兒,這是不可能的。
吳甯等于是借着這個機會,向各方表态了,你們都别拉攏我,也别往上貼,那是在給我招禍。
可是,武則天來氣的是,你說話不能好好說嗎?非得陰陽怪氣的嗎?還不中聽的話?
你有什麼不中聽的話?朕倒要聽聽。
武則天直勾勾地瞪着吳甯,“婉兒....”
“臣妾在!”
“送諸位愛卿出宮吧!朕...累了。”
“穆子究,你留下!”
嘎?
不是,幹嘛啊?老将黑齒不幹了,怎麼繞來繞去,最後又回到穆子究那兒去了?能不能行了!?
憑什麼把他一個人留下?他有什麼不中聽的,你倒是讓我們也聽聽啊?
呵呵,武則天傻啊,以穆子究的才智,在他那不中聽的話,很可能真的不是什麼好話。
武則天當然不能讓穆子究的言論,影響朝堂上好不容易存系的和諧步調喽。
可是她又想聽,那隻能把吳甯留下,你們滾蛋了。
“太平、顯兒、閣老也留下!”
略有思索,武老太太又點了三個似有深意的名字。
......
好吧,黑齒常之寂寥地行出大殿,擡眼看天。
怎麼還沒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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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群臣退下,殿上隻剩吳甯、李顯、太平、狄仁傑,還有武則天與上官婉兒。
太平的手心有些見汗,與吳甯一同留下的這三人,恰恰都是見過吳甯的人。
顯然,武則天留下這些人有什麼用意。
“穆子究。”
武則天冷冷發聲,“有什麼不中聽的,說來與朕聽聽。”
吳甯聞罷,含笑一禮,“謹遵聖谕。”
“微臣以為,世家殺不得!”
“嗯!?”
武則天冷然一疑,“你再說一遍!?”
太平也是香汗連連,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不是說好把世家放一放的嗎?怎麼他....他上來就開這個口呢?
......
“微臣說,世家殺不得。”
“哈哈哈哈!!”
武老太太笑了,“殺不得?朕是天子,朕說殺得,那就殺得!”
吳甯回道:“陛下當然說殺誰就殺誰。不過,陛下真的要殺世家嗎?陛下想剿滅世家,可不一定要殺。”
“呵。”武則天氣樂了,“難道不是一回事嗎?”
“不是!”
吳甯擡頭直視武則天,“剿滅世家,滅的是世家氣焰,門閥權柄。可是殺世家,殺的卻是人,是十數萬子民。”
說到這裡,吳甯頓了頓,“而且,還是這天下間最懂得治世的十數萬子民。”
武則天眉頭一緊,顯然把吳甯的話聽進去了,暫時放下别的想法。
“說下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