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四千萬畝的耕地......
好吧,确實燙手!一般人是不敢碰的,甚至連武則天都有點撓頭。
怎麼處理呢?
老太太确實對世家藏地的事情心裡有數,而且不是滅了世家之後才有的數兒,而是早就知道。
事實上,對于貴族以各種名目把土地轉移,進而逃避國家稅賦的做法,隻要是個皇帝,心裡都有數。
可是,武則天知道歸知道,她想的是,利用這個罪名給世家最後一擊。但是,老太太可從來沒想過,這麼多地到了她手裡,要怎麼去利用。
而且,武則天也沒想到會有這麼多,四千萬畝,把老太太都驚的頭皮直發麻。
當真是不抄了世家的老底兒,你永遠也理解不了什麼叫“千年世家”啊!
可是,怎麼用這四千萬畝地呢?這才是難題。
當做公田,全部收歸朝廷?
不可能。
要知道,這些地名義上是世家的,可是地裡都有人頭的啊,是有佃戶去耕種的。
如果收歸朝廷,萬一處理不當,使得山東農戶沒了地種,那不徹底亂套了嗎?
那麼,發揚一把愛民之情,把地全分給那些無産農戶?
也不行。
四千萬畝啊!老太太舍不得。
好吧,這麼大一筆财富,換了是武則天,也不能坦然處置。
那到底怎麼辦呢?
武則天沒招兒了,隻能好好想一想對策。
當然,順便老太太又把吳甯在心裡罵了一遍。
這個該死穆子究,找事兒啊!本來世家已經死的挺挺的了,讓他把這四千萬畝地揪出來,老太太現在隻能是以不殺為本,從輕處理了。
......
――――――――――
武則天那糾結的不行,吳甯這卻輕松惬意得多。
王師凱旋,再加上,京中那些權貴都指望着“武川侯”的長路镖局能助他們在山東各州有所作為呢。
所以,嗯,吳甯其實也挺忙的。
“武承嗣下了貼子,邀你官甯教坊聽曲兒。”
“李賢稍了話,上次郊遊狩獵未得盡興,看看什麼時候再出城一遊。”
“武三思明日也在邀月樓擺了酒,派人來問,你去不去。”
“連岑長倩都請你過府,以家宴相待。”
吳啟抖着手裡一摞一摞的請貼,一邊給吳甯念,一邊撇嘴吃味。
“本公子這個狀元的風頭卻是被你搶光喽。”
“呵。”吳甯幹笑一聲,“要不,你替我去出這個風頭?”
“别!”一說讓他去,吳啟立馬慫了,直往後躲。
“這種好事兒,你自己消受吧!本官尚有公務纏身,挺忙的,先走一步。”
一旁的太平公主慵慵懶懶地歪在矮幾上,翻了個白眼,“真是新鮮了,昭文館裡的校書郎也能忙起來了。”
“怎地?館閣裡的那些學究老儒可算抓了一個眼神兒好使的,把活都教給你了?”
昭文館也就是大周文館,專司收錄文史,校雠典籍,訂正訛誤之職。
說好聽點,那是大周的官方圖書館。說不好聽點兒,那就是養老院。
李賢年少時掌管了一段時間的昭文館,可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從他之後,昭文館裡就沒有下過五十歲的學究兒。
也不知道武則天是怎麼想的,把吳啟這個新科狀元不但留在了京城,還扔到了昭文館。
按常理來說,明經得中,一般都是下放地方,任一職地方官。而且是那種九品小官兒,屁事兒不管的那種。
縣令是不可能的,能混個主簿開頭兒,已經是萬幸了。
但吳啟卻直接留京了。
雖然昭文館校書郎也隻是個從八品的芝麻官兒,但再怎麼說也是門下省所轄的文館之職。算起來,也算是直入中樞了。
可是,吳啟說他忙,那就過分了。
那可是養老院,半年不去上班估計都沒人知道。
“沒辦法。”吳啟攤着手,“誰讓陛下就稀罕咱呢?留在中樞,那是要好好培養地!”
“切!”吳老八倚着門框,瞪了吳啟一眼。
“她要真稀罕你,那應該把你送到控鶴監去當供奉啊!”
“滾!”吳啟臉色一白,“你才去控鶴監呢!”
控鶴監是什麼地方?
說兩個人,大家就都明白了。
張易之和張昌宗那兩個小白臉兒就是控鶴監供奉。
“控鶴”,也就是武老太太養男寵的地方。吳啟這白白嫩嫩的,挺合适。
“說正經的。”
太平直起身子,看向吳甯,“這麼多請貼,你到底要赴誰的約啊?”
吳老九把請貼往案上一摔,“這麼多,哪赴得過來?約在一起吧!”
“老八,你去邀月樓問問掌櫃的哪天方便,包場一天。不都是為了山東行商的事兒嗎?一并解決便是。”
“行!”吳黎起身就往出走。
可出去又回來了,“那總得有個名目吧?總不能說就是給京中勳貴分大餅的吧?”
“笨呢!”吳甯罵了一句,看向吳啟。
“這不有一個考上狀元一直沒宴請達謝的嗎?就說是辦文會,順道給老十疏通關系。”
“好嘞!”吳老八應聲兒,去了邀月樓。
吳啟在一邊倒也沒說什麼,隻補了一句,“既然是文會,是不是要請些同年過來沖沖場面?”
“你看着辦吧!”
......
太平在一旁也道:“你這就要把山東那塊肥肉分出去了?”
吳甯聞言:“那不然呢?我自己一個人吃得下嗎?”
“你吃不下,姐姐吃得下啊!”
太平直了直腰,“這等好事,你還不想着你姐我?”
說着話,一臉可憐,“我那公主府人吃馬嚼的,可都快揭不開鍋了呢。”
“我不管!山東那塊肥肉,你得先可着我來,我還要大頭。”
“......”
吳甯一陣無語,心說,太平以前真不是這樣兒的啊!
好言道:“山東你最好别碰。”
“為什麼?”
“那是給武承嗣留的。”
“嗯!?”太平一愣,“武承嗣?這又為什麼?”
“呵呵。”吳甯冷笑一聲,“誰先進山東,誰就能占得先機......”
“這等好事兒,怎麼能不先可着太子殿下呢?”
“......”
太平無言,原來是這麼回事兒。
依當下的形勢來看,立武承嗣為儲君的可能已經是極大了。
一來,世家一倒,朝中相當一部分官員也受到了牽連,等于是倒了一大勢力。
而隴西李氏為首的關隴門閥,原來是比較支持李賢的。可是出了這個事兒,隴西李也成了驚弓之鳥,生怕武則天連他們也一鍋端了,支持立儲的呼聲也就弱了下來。
而此消彼長之下,在立儲問題上最關鍵的一個人物,也就是武老太太,卻是迎來了最佳時機。
其實老太太表面上沒說,心裡還是想傳一個姓武的。畢竟老太太歲數大了,考慮的問題也就多。
她是從李家篡來的天下,如果皇位重回李家,那她百年之後的事兒,誰也說不準。
唯有傳一個武姓皇帝,她才能放心。
所以,老太太應該是趁着這個天賜良機,加快立儲的動作。
而武承嗣,必然就是首選了。
......
而吳甯說要把山東之利的大頭給武承嗣,其實就是在給武承嗣挖坑。
說白了,山東那塊肥肉,放在别人嘴裡是“真香”。可放在太子嘴裡,那誰也說不準到底是不是毒藥。
别忘了,皇位上坐的是老太太,太子過于強壯可不是什麼好事兒。
哪天一個不高興,就能要了太子的命。
......
“那我不要了。”想到這兒,太平還是很懂事的。
原本以為無關大局,自然可以借着吳甯的優勢給自己落一點便宜。
可是,既然已經在吳甯的算計之中,太平就一點想法都沒有了。
......
“怎麼,殿下缺錢了?”吳甯反問一句。
“那倒不缺。”太平慵懶道,“隻不過,誰也不嫌錢多不是?”
“放心。”吳甯笑了,“我給你留一塊更大的肉!要嗎?”
“真的?”
“當然是真的。”吳甯煞有其事。
“武承嗣那厮都能占了山東,我姐那還不得給找一塊比他更肥的地方?”
“哪兒!?”
“川黔廣!”吳甯吐出三字。
“殿下若是有興趣,我把川黔那一大片,都給你!”
“川黔廣?”太平一愣,“我不要。”
狠狠地瞪了吳甯一眼,“當是什麼好處,一個嶺外蠻獠之地,土匪窩子,卻想起我來了。”
“你看看。”吳甯撇嘴,“現在是土匪窩子,不代表以後也是土匪窩子。”
“可是......”太平還是不依,“那什麼都沒有啊!”
“什麼都沒有你才說了算,什麼都沒有才能大有可為!”
“......”
太平公主沉吟起來,看吳甯的樣子不像是開玩笑。他這麼說,那就是肯定有他的道理了。
川黔廣,也就是巴蜀西南,還是黔州、桂林(後世貴州省、廣西、廣東加越南北部)那一帶。
那可是比山東還大的一片區域啊!
思索良久,最後太平還是搖了搖頭。
“不行。”
“怎麼不行?”
太平公主一苦,“我沒錢。”
太平也不是沒錢,在京城這些皇親貴胄之中,已經算是挺有錢的了。
可是,再有錢,她也吃不下川黔廣那麼大一片啊!
要知道,山東諸州那是現成的,可是川黔廣那可是什麼都沒有。
她要從頭開起作起,投入之大,根本不是太平能夠負擔得起的。
“你沒有,我有啊!”吳甯大方道,“我借你本錢。”
“你有?你有多少?”
“你想用多少?”
“這......”太平再次沉吟起來。
如果想在嶺外立足,那最起碼在幾個主要的州郡要建立起鞏固的據點。
這不光是防禦的問題,還有成規模的商業,甚至要把中原的人口向南遷。
也就是說,她要建起一座座城池來。
“沒有幾百萬貫,不可能。”
太平最後艱難搖頭,這個數字太大了,不是個人所能擁有的。
“嘿嘿!”
卻不想,吳甯賤賤一笑。
“我給你想辦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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