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國國王大布聶塞原來不是國王,是皇帝。
自從數年前吐蕃與大甯一戰之後,曾經制霸西域一方的強國就變成了大甯的屬國,每年都要向大甯繳納大量的稅貢之外,皇帝降格成了國王,要說大布聶塞沒有怨言連他自己都不信,可是他又能如何?
大甯西疆重甲就好像一座大山一樣,不僅僅是橫陳在那,還壓在了他心上,也壓在了他頭上,吐蕃國被西疆重甲壓的喘不過來氣,要想靠自身實力擊敗大甯西疆大軍如同癡人說夢。
“我的機會就在于......”
大布聶塞掃視一眼,放下酒杯後笑呵呵的說道:“據我所知,甯西疆重甲大将軍談九州就要退下去了,如不出意外的話,接任西疆大将軍的将是唐寶寶,這個人比起談九州來說差得遠了。”
他笑道:“若我們能聯合起來,以重兵猛攻甯國西疆,唐寶寶初掌重甲,遠不似談九州那般把控自如,當有勝算。”
他說完這句話之後先看向左邊挨着他坐在那的柔蘭國國王,兩國有着相似的命運,隻不過柔蘭國王比他降格的稍稍晚了些,就在一年多前柔蘭國王還是皇帝,隻是他站錯了隊。
大甯北征,一戰将黑武打的元氣大傷,可柔蘭與黑武交好,柔蘭國王與那位号稱草原第一勇士的黑山汗國的可汗還是結拜兄弟。
為了策應黑武反攻大甯,柔蘭聯合後阙國的國王,又從樓然國借兵三萬,拼湊了一支十六萬的軍隊向大甯西北邊疆發起進攻,可是這十六萬人,卻被西疆的唐寶寶和談九州帶着數萬大甯邊軍打的丢盔棄甲,非但十六萬人損失殆盡,兩國還都被甯軍殺進本土之内。
柔蘭國國王一害怕,直接遞交國書向大甯稱臣,于是皇帝變成了國王。
後阙國的國王聽說柔蘭國慫了,當然不願太過落于人後,也連忙派使團去了長安向大甯遞交國書同樣願意稱臣,于是世上又少了一位皇帝。
這兩國都是直接對大甯動過武的,要說他們兩個深怕大甯緩過勁兒來報複,那麼樓然國國王應該也一樣會怕,樓然就沒有皇帝,因為樓然王是吐蕃王的屬臣,樓然是吐蕃的屬國,可樓然王怕的不是大甯,而是不被重視。
至于金雀國,比吐蕃還早一些被談九州打的服服帖帖。
西域諸國,個個号稱富甲天下,可和大甯的曆次戰争之中從來都沒有赢過,原本大甯西疆接壤有西域大大小小十五國,現在接壤的隻剩下了吐蕃,柔蘭,後阙,金雀四國。
大布聶塞将視線轉向柔蘭國國王久闾,久闾則立刻低下頭看着酒杯。
大布聶塞微微一怒,這位号稱最堅固盟友的家夥是真的被甯人打怕了,之前出兵策應黑武柔蘭國出兵最多,損失也最大,精銳八萬與談九州兩萬六千邊軍激戰,打了三天三夜,他自己說是勢均力敵,實則是被談九州的人追着殺了三天三夜。
“柔蘭王?”
大布聶塞叫了一聲。
久闾假裝才聽到他說話似的擡起頭:“啊?”
“你來表個态。”
大布聶塞強壓着心頭的不滿,依然保持着笑容:“你我兩國世代交好,所以我希望你先表态。”
“這個......”
久闾讪讪的笑了笑:“我柔蘭元氣大傷,暫時也抽掉不出多少兵馬,不如你問問後阙王?”
後阙王車鹿比他笑的還尴尬:“我家裡不太平啊,因為之前動兵失利,有幾位部族首領趁機興風作浪,來之前,我尚且還在率領軍隊剿滅叛亂,隻怕一時之間也抽掉不出多少兵力。”
大布聶塞臉色越來越難看,他下意識的看向坐在自己身邊的年輕人,來自安息帝國的年輕人依然一臉倨傲,雖然說起來這一屋子的王再加一位黑武大将軍,屬他地位最低,不過是安息左賢王世子,還沒有正經官職,可他的驕傲看起來比誰都大。
“看我做什麼?”
棄聶嘁用一種極其輕蔑的眼神看了一眼大布聶塞。
“如果我早知道你們是這樣一副樣子我就不來了,陛下讓我來看看吐蕃,我回去之後會如實禀告陛下,就說吐蕃軟弱,早已經被甯人打的沒了血氣,對于我安息來說打甯國是打,打你吐蕃也是打,相對來說吐蕃更好打一下,我們安息人征戰不求占多大的地方,隻求金銀财寶美女佳人,你們吐蕃号稱西域最富有的國家,很合胃口。”
大布聶塞臉色一寒:“棄聶嘁,你太自大了。”
“強大才會自大。”
棄聶嘁冷笑了一聲:“一屋子的皇帝被人打的隻敢稱王,然後還偏偏強撐着想要鼓起勇氣去反擊一下,可是看看你們自己的樣子。”
棄聶嘁忽然站起來,大步走到不遠處,那裡有一面巨大的銅鏡,他将銅鏡搬起來,走到吐蕃王面前:“國王陛下,你看看鏡子裡的自己,醜不醜?”
不等大布聶塞說話,棄聶嘁又走到久闾面前:“你看看你醜不醜?”
車鹿連忙扭過頭。
棄聶嘁哼了一聲:“說是一屋子的王,在我看來,這屋子裡除了我之外卻隻有一個英雄。”
當的一聲,巨大的銅鏡被他扔在一邊,他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來,端起酒杯朝着遼殺狼說道:“你就是這屋子裡我唯一還看着順眼的,雖然你們黑武剛剛輸給了甯人,但我知道黑武依然強大,依然有雄兵百萬,如黑武與安息聯手南北夾擊甯人也當有勝算,何必與這些小醜共事,若大将軍不嫌棄的話,你我現在就離開此地,到我營地詳談如何?”
遼殺狼将杯子裡的酒飲了,他沒有想到安息人會主動示好,與甯人決戰之前,黑武國的使團和安息人的使團在甯國長安鬧的很不愉快,兩國使團大打出手被甯人看了笑話,本以為棄聶嘁會對他有敵意,現在看來,最強勢也最有可能合作的反而是這個安息人。
“我們安息隻要錢财美女。”
棄聶嘁認真的說道:“如果你我兩國能聯手将甯滅掉,甯地,偉大的安息皇帝陛下說過他不要一分一厘,不過,甯國的财富我們要。”
遼殺狼沉思片刻:“若安息人傾盡全力,有多少兵馬?”
棄聶嘁笑道:“我們還是離開這吧,到我營地去談。”
遼殺狼點了點頭:“那好。”
兩個人起身就要走,吐蕃王連忙站起來:“兩位貴客且慢,總是要聽本王把話說完才對......”
棄聶嘁冷哼道:“你已經自稱本王了,還有什麼可說的。”
“朕!”
大布聶塞立刻改口:“是朕!朕請兩位貴客稍等片刻,我們的目标是滅甯,就算不能滅甯也要讓甯人知道什麼叫疼,所以為了準備這次會盟,朕制定了很詳細的計劃。”
他一招手:“地圖!”
侍從連忙将巨大的地圖就在宮殿地上展開,大布聶塞走到地圖旁邊,伸手要過來一根細細的木棍指了指大甯西疆:“朕想過了,若我們傾力而為,吐蕃可出兵二十萬,其他各國,以十萬兵力算,就隻說今天在這的也有六七十萬大軍,對甯有仇恨的可不隻是今天在這的,所以,聯軍百萬,應當不成問題,以百萬之兵猛攻甯國西疆,滅甯西疆重甲後便可長驅直入,縱然沒有那麼順利破甯西疆,也會把所有甯軍拖住,甯西北的唐家也會被拖進來。”
棄聶嘁看了遼殺狼一眼,遼殺狼點了點頭,兩個人又坐了下來。
大布聶塞見棄聶嘁和遼殺狼都坐下來,心裡稍稍安定了些,他指着地圖繼續說道:“不管是我吐蕃還是柔蘭,又或是後阙與金雀......”
坐在最遠處的樓然王立刻擡起頭等着大布聶塞說到他,可是大布聶塞的視線隻是在他臉上劃過,根本就沒提到他的名字,樓然王心裡極為失落,可卻不敢表現出來分毫。
“我們加起來也不能和黑武相比,也不能和安息相比,剛剛世子殿下也說,黑武帝國雖然剛剛小有一敗,但仍可聚集百萬大軍,安息亦然。”
他一臉的自信:“我就不信,傾盡會盟之力,以三百萬虎狼還不能将甯人滅了。”
“我們沒有百萬兵。”
遼殺狼忽然開口:“以我現在的兵力,勉強可對付甯人留在别古城的三十萬邊軍,黑山汗國應該已經被甯所滅,所以我又失一助力,縱然按你的說法辦了,黑武最多可出兵五十萬,其中一半為新兵。”
“一樣。”
世子棄聶嘁笑了笑說道:“安息大軍最多可出兵五十萬,再多也有,可是太費錢,要不然諸王來提供糧草補給?再借道給我安息大軍,我回去之後倒是可以認真的勸勸陛下,出百萬兵。”
“不了不了。”
吐蕃王連忙擺手,借道?
借道給你,你是要去滅甯還是滅吐蕃?
吐蕃王道:“黑武可出五十萬大軍,安息可出五十萬大軍,百萬可頂得上兩百萬......”
樓然王忍了好久,還是忍不住把手舉起來,剛要說話,吐蕃王看了他一眼:“你先等着。”
樓然王的手頹然的放了下來。
“甯軍士氣正盛,不好打。”
柔蘭王有些擔憂的說道:“而我們新敗,士氣正低。”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反而越說越沒底氣,縱然拼湊出來兩百萬軍隊,可指揮混亂,戰場太大無力互相支援,而甯國力雄厚,隻要守上一年,到時候他們的聯軍就會因為補給問題而不得不退兵,等到甯軍騰出手來一個一個的打,誰能扛得住甯軍兇猛的報複?
“我!”
樓然王忽然站起來,臉色憋得通紅。
他大聲喊道:“我樓然可出百萬兵!”
所有人都看向他,樓然王先是緊張了一下,艱難的咽了一口吐沫後說道:“我樓然,就人命不值錢,我一聲令下,可驅使百萬人攻甯!”
就像是一個被忽略了的小孩子,炫耀着手裡的木劍有多鋒利。
可是他這一句話,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
炮灰,當然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