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甯軍用一夜猛攻順利占領了櫻城整個外城之後,給了桑軍一天的時間做選擇,是投降還是離開,又或者是死戰到底,三個選項似乎都不好,可誰叫他們處于劣勢。
出乎預料的是,居然沒有一個桑人選擇投降或者棄械離開,沈冷本以為多多少少會有一些的,結果一天結束之後一個桑人都沒有離開他們的營地。
所以沈冷對桑人此時此刻表現出來的勇氣多了幾分尊敬,然而尊敬敵人不等于會打的輕一些,正因為尊敬敵人,所以接下來要打的仗才會更狠。
等到夜裡沈冷才得到消息,根據城牆上各處觀察敵情彙聚的消息來看,并非是所有桑人都真的那麼團結那麼勇敢,而是禾木久一調派督戰隊在内城大營不停的巡邏,發現有人要離開的就直接擊殺,不留任何餘地。
既然敵人選擇了死戰,那麼沈冷就隻好讓他們戰死。
四面外城皆屬于甯軍,雖然内城的城牆比外城的城牆幾乎都不矮多少,可是内城太小,畢竟隻是一座開府将軍府,最多可以塞進去大幾千人就了不得了,而剩下的桑軍全都布置在内城四周。
他們為了應對甯人的進攻,用了一天的時間盡可能多的灌了沙袋堆積在内城外邊,可是一天的時間根本就構建不起來什麼真正有用的防禦工事,他們的主要防禦力量還是在内城的城牆上。
大量的弓箭手幾乎把内城城牆擠滿,隻要甯軍發動進攻,這些弓箭手就會居高臨下的支援外線的防禦隊伍。
然而沈冷就沒打算派隊伍進攻。
沈冷說給桑人一天時間,其實也是在給自己一天時間做準備,四城皆在甯軍手裡,四門全通,沈冷調派人手将抛石車的部件運進來,在内城四周一共假設了四十八架抛石車。
第二天一早,沈冷下達了進攻了命令。
四十八架抛石車開始朝着内城方向的桑軍無差别的轟炸,相對來說,四十八架抛石車分布在一圈真的不算多,可是甯軍有的是火藥包。
桑軍的火藥都集中在他們的水師中,結果他們的水師都沒有用得上火藥包就被擊敗,這些火藥包又落到了甯軍手中。
現在,這些火藥包飛回到了桑人手裡,隻是點燃了的。
整整一天,大甯的戰兵除了不間斷的往内城扔火藥包之外其他的事什麼都沒幹,抛石車壞了就從城外運進來新的組裝,壞一架頂替上來一架。
内城城牆上的桑軍弓箭手幾乎人擠人一樣,他們是火藥包屠殺的第一批人,一整天火光就沒有斷過,這邊炸開那邊炸,那邊炸開這邊炸。
到了晚上甯軍停下來大概一個時辰,禾木久一下令重新布置防線,可是這一個時辰就是甯軍給他們補充人手的時間,一個時辰之後,吃飽了飯的大甯戰兵繼續往内城扔火藥包。
一夜沒停。
第二天一早,王闊海過來請示是不是趁着桑人已經打不動了現在猛攻,正在吃飯的沈冷用一種很暴發戶的眼神看了看王闊海。
“是我們變窮了嗎?”
沈冷問。
王闊海道:“大将軍的意思是?”
沈冷道:“我們的火藥包不夠用了?”
王闊海道:“夠用啊,屬下是看桑人已經被炸的灰頭土臉,估計着已經沒有多大的抵抗之力,所以想帶人沖上去試試,可能一戰攻破内城。”
沈冷一邊吃飯一邊說道:“你剛才的話裡有兩個詞,估計着,還有可能,這兩個詞是你對财大氣粗的不信任啊......繼續炸,我要的不是估計着桑人已經沒有多大抵抗之力,我要的是桑人沒有抵抗之力,我要的也不是可能一戰攻破内城,而是必須一戰攻破内城。”
沈冷指了指自己對面:“坐下來吃飯。”
王闊海嘿嘿笑了笑:“大營裡剛剛開飯了,這麼大個兒的肉包子我吃了十一個。”
沈冷道:“我這邊也是肉包子。”
話還沒說完,王闊海又幹掉了一個肉包子正在伸手拿第二個。
“你不是吃了十一個了嗎?”
“我這不是走路過來了嗎,走路過來最起碼消耗掉了三個。”
說這話的時候王闊海第二個肉包子已經吃完了,伸手抓第三個,沈冷一把将面前的盤子摟過來:“你給我留倆吧......”
王闊海道:“将軍看你這小氣勁兒,你這是對财大氣粗的不信任啊。”
沈冷笑道:“滾蛋,去接着炸,再炸一天一夜的。”
王闊海抹了抹嘴,抱拳道:“遵命。”
轉身走了,然後忽然又一個轉身,一把抓起來倆肉包子撒丫子就跑,跑的啪叽啪叽的,沈冷看了看那盤子裡就給他剩了一個,心說自己多嘴讓他吃飯幹嘛......
孟長安溜達着過來,離着還有幾步遠問:“吃過飯了嗎?”
沈冷想着自己若是說沒吃呢,孟長安會不會說那一起吃吧,他們刀兵那邊有飯不吃他跑來這邊蹭飯,什麼人啊,于是他點了點頭:“吃過了。”
孟長安道:“都吃過了啊。”
伸手把盤子裡剩下的那個肉包子拿起來往嘴裡一塞:“我還沒吃呢,你再給我弄點。”
沈冷:“......”
好在食物充足,在大甯水師已經有了完全的制海權之後,大甯的後勤補給艦隊源源不斷的能把物資送上來,況且在櫻城裡繳獲的物資不算少。
孟長安看着沈冷吃飯忍不住問了一句:“你不是吃過了嗎?”
沈冷:“你沒聽見,那都是幻覺,我再不吃就真的沒了......”
孟長安道:“東海水師真小氣。”
沈冷:“那你來我這蹭飯!”
孟長安:“我也沒說不許你到我那邊蹭飯啊。”
沈冷:“明天見。”
孟長安道:“我讓人把東西給我搬到這邊來了,今天晚上住在這,商量一下後續進攻的事。”
沈冷:“為了蹭飯你都能搬到我這來?”
就在這時候茶爺從後邊過來,正好聽到這句話,然後闆着臉說看起來好像很認真的說道:“你搬過來是為了和他睡一塊可以,蹭飯不行!”
孟長安:“你們家風真好......”
外邊又響起來火藥包炸開的聲音,茶爺擡起頭看了看内城方向,那邊的黑煙已經升騰起來,她确實還是不适應戰争的這種殘酷,所以幹脆不看了:“我回去練劍,你們聊吧。”
沈冷嗯了一聲:“把我的被褥讓人送到大帳這邊來,今天晚上我住在這。”
茶爺腳步一停,回頭眯着眼睛看沈冷:“你還真想讓他睡?”
沈冷:“啊?”
孟長安:“......”
又是整整一天的狂轟濫炸,到了太陽西斜的時候,沈冷的親兵從外邊跑回來俯身道:“桑國主将禾木久一派人送來一封信。”
沈冷讓人把信遞過來,打開看了看,信很短,大概都是罵沈冷的話,意思是沈冷仗着火器兇狠連正面交鋒都不敢,有失名将的風度,他問沈冷敢不敢不要用火藥包而是真刀真槍的打一陣。
沈冷想了想,回信。
回信更短,隻有三個字。
你真美。
可能是甯人文化和桑人文化的不同,這三個字讓禾木久一和手下人研究了好一會兒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手下人中對甯人文化研究最深的就是德牧秦,可是他也沒有去過甯國,倒是認得不少甯人的字,他思考了好一會兒也沒确定這三個字是不是真的隻有在字面上的意思。
“他是在調戲我?”
禾木久一問德牧秦:“他是不是在羞辱我?!”
德牧秦點了點頭:“這應該是羞辱将軍你,說你真美,意思應該是像女人一樣。”
禾木久一氣的臉色發白,在他的府裡來來回回的踱步:“沈冷欺人太甚!”
可是他沒轍。
當天夜裡甯軍的火藥包轟炸還是沒停,一夜火光沖天,桑人的損失已經不可估計,他們被甯軍擠壓在内城這麼大的範圍内,躲無可躲,能進城裡的人還好些,外圍的防線的桑軍士兵隻能寄希望于運氣。
靠近内城的房屋都被炸的支離破碎,絕大部分坍塌,就算沒有坍塌的也基本上看不到屋頂,桑國士兵蜷縮在能躲的地方顯得那麼凄涼。
每一次火藥包落下的時候,他們就擠在牆角之類的地方,能躲開多少是多少,沒地方躲就隻能原地趴着不動,可是即便如此,火藥包對于桑人的殺傷力還是太大,比殺傷力更大的是震懾帶來的恐懼。
沒有希望,看不到任何希望,甯人如果願意的話好像可以一直這樣轟炸下去,除非他們的火藥包用完,可是看起來他們的火藥包無窮無盡一樣。
又是一個清晨,王闊海大步從外邊進來,沈冷一伸手就把面前的饅頭盤子拉了過來,今天吃的是饅頭鹹菜,熱乎乎的饅頭夾上幾片鹹菜,咬一口噴香噴香。
“又不是肉包子,大将軍真是的,我王闊海還會搶你幾個饅頭鹹菜?”
王闊海坐下來遞給沈冷一封信:“禾木久一又派人給你送信了。”
沈冷把信接過來的時候,王闊海大手伸過來一把抓了三饅頭,然後把鹹菜盤子也拉了過去。
沈冷:“......”
禾木久一的信裡這次把沈冷罵的更狠,應該是把他知道的罵人的詞兒都用上來,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封信最後一部分要表達的意思。
他作為桑國櫻城主将,現在願意将櫻城讓出來,但是前提條件是甯軍必須放開一個城門,讓禾木久一帶着手下人撤出去。
禾木久一的意思是,你們的火藥包總有用完的時候,而我的人已經憋火了這麼久,當你們進攻的時候必然會給你們造成巨大的損失,為了雙方考慮,甯人得櫻城,桑人撤出去,這是最好的選擇。
沈冷思考片刻,回信。
你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