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九歲從遠處掠回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後面應該沒有追兵了,我把之前咱們留下的痕迹清理了一下,他們就算追上來在這大山裡想找到咱們也不是輕而易舉的事,隻是前路不明......沒有向導,我們現在怎麼走出去都不知道。”
“往東北。”
紅十一娘看向山外:“如果咱們一直往前的話一定會進入蘇北縣,所有道路應該已經都被堵死,雖然屯田那邊有一百餘名大甯的戰兵,可我們不敢确定他們是不是也被......”
她知道自己不該說,可這是最壞的判斷。
“我們沒有地圖,就算有也不可能有人把這山裡的情況畫出來。”
商九歲道:“飛爪還在,下山艱難些倒也不至于下不去。”
“往哪兒下?”
沈先生看向商九歲。
商九歲指了指:“不是說往東北......你什麼意思?”
沈先生看向來的方向:“我在想,要是下到蘇山關裡去呢?”
三個人對視了一眼,同時沉默下來。
夜晚很快到來,山中不斷有野獸的聲音傳出,月色不能帶給山裡光明,有幾隻鳥兒從樹上飛起,呼啦啦的聲音顯得有些刺耳,掉落的樹葉飄飄蕩蕩,從紅十一娘的眼前落下。
她從樹後輕手輕腳的靠近,把飛爪扣在樹上,用手把飛爪的鐵尖按進樹幹之中,她看了看樹旁邊的沈先生和商九歲,兩個人同時點了點頭。
紅十一娘将繩索綁在腰上,然後抓着繩索縱躍向下,每一次跳躍都能下墜近一丈的距離,繩索到了盡頭,距離蘇山關城牆也隻有半丈左右,她将繩索解開,輕飄飄落在城關上,城牆上有幾個守軍士兵但都睡着了,他們怎麼都不會想到那三個逃走的人會殺回來。
之所以第一個下來的是紅十一娘,是因為她的輕功身法是最好的,比商九歲好,商九歲最擅長的可不是輕功,他最擅長的是殺人技。
紅十一娘落地之後,輕而易舉的靠近最近的幾個睡着的越人士兵,她捂住一個人的嘴,匕首刺進那個人的脖子一切,下一息她已經把第二個越人士兵的心口刺穿,殺了三個人,不過三息時間而已。
她回去将繩索抖了抖,沈先生和商九歲随即從山崖上下來,三個人将那屍體上的衣服扒掉換了,然後就直接從城牆上往前走,走了一段之後遇到一個站在角落處撒尿的家夥,那人還笑着問了一句什麼,商九歲過去一把捏住那人的太陽穴,直接捏碎。
三個人順着馬道下到城關裡,紅十一娘伸手:“綁在胳膊上,别誤傷了彼此。”
那是幾條紅布。
商九歲一怔:“哪兒來的?”
沈先生拉了他一把:“讓你綁上就綁上,哪兒那麼多話。”
商九歲還是沒明白,有時候愚笨是他的本性。
紅十一娘沒解釋,指了指一個方向:“我去那邊。”
沈先生指了指另外一個方向:“我去那邊。”
商九歲歎道:“你們倆還是在一塊吧,我省得惦記着,記住你們兩個主要做的不是殺人而是找到馬,然後找到兵器和幹糧,殺人的事交給我就是了。”
他朝着前方的黑夜掠了出去,融入進黑夜之中。
蘇山關裡還有大概二百多人的越人士兵,絕大部分死于一人
之手,這個誰也不會想到會有殺戮發生的夜晚,殺戮降臨在每一個人頭上,商九歲從來都不抵觸殺人,在雲霄城留王府的時候,有一次沈小松和他吵了起來,兩個人從争辯到争吵,然後不歡而散。
沈小松堅持認為可以導人向善,可以教導人變好,而商九歲認為一切可殺的人都不應該浪費時間去教導那是僞善,這是性格上的差異兩個人根本就不可能說服對方,但不影響當時兩個人的關系。
一直到現在,沈先生也不認為殺人是解決問題的辦法,而商九歲一直都認為殺人是解決問題最直接的辦法。
天微微亮,沈先生牽着三匹馬從馬廄那邊走過來,看到了晨光之中渾身是血的商九歲,剛剛升起的太陽并沒有帶來炎熱,可是卻仿佛在蒸發着商九歲身上的血腥氣,他身體四周有些扭曲,沈先生知道那是熱氣冒起來的緣故,可怎麼看都覺得有些可怕。
一夜殺盡。
一夜盡殺。
商九歲把手上的彎刀扔給紅十一娘:“這個看起來和你善用的那把差不多,你的丢在山裡了,回頭有機會再去找吧。”
紅十一娘一把将彎刀接住:“你用什麼?”
商九歲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我用什麼都行。”
三個人打開城門,縱馬沖出。
在他們離開蘇山關不久之後,背着鐵傘的甄末到了蘇山關下,他擡起頭往上看了看,看不到一個人,城門也沒開,所以必然是出了什麼問題,太陽已經那麼高了,除非人死絕了不然怎麼可能沒人開門?
人真的死絕了。
甄末走進一間屋子,橫七豎八的都是死屍,他蹲下來檢查了一具屍體,确定殺人的人武藝強的令人畏懼,那麼多屍體都是一擊斃命,每個人的傷口也都差不多,也就是說,殺人的人在這樣的情況下下還能精準的控制他的速度和力度。
甄末的眼神裡出現了一股熾烈。
與此同時,大海上。
沈冷坐在旗艦神威的船頭,看着面前的大海在發呆,隻有在海上航行的時候他休息的時間才會變得多一些,隻要是在陸地上,似乎就有忙不完的事。”
“就這麼拐走了大将軍的旗艦?”
陳冉問沈冷:“會不會有什麼不妥當。”
沈冷道:“你想想,哪次我回來見大将軍不從他身邊拿一些什麼東西走?不是我這個人不要臉啊,是我覺得如果我這次不拿走點什麼大将軍肯定覺得不适應,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個故事,說是樓上住戶每次回來都會把鞋子随便扔出去,當當兩聲,樓下的人實在受不了了就去找他理論,樓上的人連忙道歉,第二天回來又是随便把一隻鞋扔了,然後醒悟過來,悄悄的把第二隻鞋放下,結果落下的人一夜都沒能睡着,想了一晚上另外一隻鞋呢?”
沈冷道:“大将軍得想着,這次沈冷怎麼沒從我這帶點什麼走?這不正常啊......”
陳冉挑了挑大拇指:“看得出來,你是個要臉的人。”
沈冷嗯了一聲:“也就你懂我,我是真的怕大将軍惦記着。”
陳冉:“這下他也沒什麼可再惦記的了。”
沈冷笑了笑:“收到消息了嗎?咱們的巡海水師如今在哪兒?”
“還沒有。”
就在這時候對面有幾艘船出現,從旗幟上來看正是巡海水師的戰
船,神威桅杆上的瞭望手開始打旗語,然後朝着沈冷喊:“是咱們的船!”
不多時,對面的船靠近神威,神威上放下軟梯,王根棟從小船上爬到了神威上來,看了沈冷一眼,又往四周看了看:“大将軍呢?”
沈冷:“大将軍在求立呢啊。”
王根棟:“那為什麼大将軍的神威在這。”
沈冷:“那為什麼大将軍的神威不能在這?”
王根棟仔細思考了一下,點頭:“懂了。”
他看着沈冷的眼睛認真的說道:“我覺得我再怎麼努力也不如将軍你了,這輩子沒希望了,我剛剛還想給你說,之前我去船塢的時候順走了一條新的萬鈞,将軍把神威都帶回來了,我沒有什麼好說的......”
沈冷拍了拍他的肩膀:“雖然你學的晚,但你的天賦好,努力!”
王根棟噗嗤一聲笑了:“咱們巡海水師都上了安陽船塢的黑名單,隻要是咱們的人到了安陽船塢,他們提前得到消息就恨不得把所有新船都藏起來,上上次我去的時候實在沒能順走船,我就隻好勉強順走了十架可以安裝在萬鈞上的弩車。”
沈冷道:“幹得漂亮。”
王根棟看了看陳冉,陳冉朝着他挑了挑大拇指。
“對了将軍。”
王根棟笑容逐漸消失:“紅十一娘不見了,沈先生和商九歲也不見了,他們的船在海上被燒毀,紅十一娘的手下殺了一些攔截天機票号商船的海盜,都是越人,而且還都是當初南越的士兵,紅十一娘和沈先生他們追着一艘海盜的殘船走了,我這幾天一直都在派人尋找可沒有什麼發現,詢問漁民,有人看到他們的船往蘇山縣那一帶過去,我已經派人往那邊繼續找。”
沈冷的笑容也消失不見......沈先生失蹤了。
站在他身邊的茶爺臉色已經逐漸發白,她沒說話,可沈冷知道她現在有多擔心,有多害怕,她和沈冷一樣已經準備好了應對所有的災難,可他們永遠也不可能做好失去親人的準備。
“我們去找。”
沈冷看了看茶爺:“放心,還有商九歲在。”
茶爺嗯了一聲:“我沒事。”
王根棟道:“陛下的旨意已經到了,調巡海水師立刻北上,所以我才會等不及過來接你,現在如果你還是要離開大軍的話,可能會耽擱陛下對北疆用兵的大局。”
“我知道。”
沈冷看向王根棟:“可我還是得去。”
“為什麼?我可以分派足夠多的軍隊過去。”
“那是沈先生。”
“将軍!”
王根棟臉色嚴肅起來,睜大了眼睛看着沈冷的眼睛:“君命如山!”
“我知道。”
王根棟大聲說道:“為北疆之戰陛下已經籌備數年,如果因為巡海水師的原因而導緻北伐出現問題,那我們都是罪人!”
“我知道。”
沈冷看着他:“那是沈先生。”
王根棟聲音再次提高:“在北疆之戰和尋找沈先生之間做選擇,你知道應該選什麼!”
“沈先生。”
沈冷看着王根棟的眼睛:“你知道我選什麼。”
王根棟長長歎了口氣:“我知道,我也知道我連自己都勸不通,你說過,不抛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