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時候想想看,陛下不問你,其實你應該明白陛下的心思。”
老院長看了看莊雍,釋然一笑:“我多嘴問一句,是因為心裡着實的好奇,着實的想知道那件事究竟是什麼樣子,現在看來其實你也不知道是什麼樣子,連我都能看出來你不對勁,陛下又怎麼會看不出來,隻是陛下不想問,陛下自己能想明白。”
莊雍問道:“現在能睡着了嗎?”
老院長道:“聽不聽故事,其實一樣都睡不着,最近的覺越來越少,每天睡上兩個時辰也就夠了。”
莊雍再次給老院長蓋了蓋被子:“不管是什麼樣的故事都會有結尾,你還是好好愛惜自己,親眼看看結尾多好。”
老院長點頭:“你說的有道理。”
莊雍為老院長吹熄了燈火,轉身出門,走出老院長房間的那一刻他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眼神似乎有些放松下來。
他走出去幾步後回望老院長的房間,駐足好一會兒,也不知道想了些什麼。
東海。
神威旗艦上,沈冷舉起千裡眼看着前邊,此時已經可見桑國陸地,而桑人顯然沒有放棄在大海上抵抗,他們拼湊出來一支亂七八糟的艦隊,打法依然是火船為主。
“那三艘龍龜可以用了嗎?”
沈冷問。
大胡子站在他身後回答道:“可以用了,能航行不就夠了嗎?”
“夠了。”
沈冷往前指了指:“用龍龜戰船開路,鐵犀随後。”
“是!”
随着沈冷一聲令下,水師的先鋒船隊浩浩蕩蕩的朝着前邊沖了出去,三艘龍龜打頭,兩翼是鐵犀。
桑人用一種決死之心想要攔住大甯的船隊,可是他們的主力艦隊被殲滅之後,已經失去了對大海的控制權。
沈冷一直舉着千裡眼看着戰局,三艘龍龜在桑國那些亂七八糟的船裡可以說是橫沖直撞,小船在龍龜面前毫無抵抗之力,被撞的支離破碎。
“給王根棟打旗語。”
沈冷一邊看着一邊說道:“讓他帶船上去把桑國的那些船趕走,給後續的戰船清出來一條道,兵船要上去了。”
一聲令下,陳冉立刻大聲告訴桅杆上的傳令兵傳令,不多時王根棟的先鋒船隊開始往兩邊分開,像是打開了兩扇門一樣。
後續的兵船開始靠近海岸,近海處大船過不去,可是大甯水師有無數的蜈蚣快船,密密麻麻的小船朝着岸邊疾沖過去,而此時桑國的軍隊也已經在陸地上嚴陣以待。
“讓萬鈞往前盡量靠靠,用火藥包給登陸的隊伍清出來一塊。”
沈冷再次下令。
大量的萬鈞戰船開始往岸邊移動,在近海可以停下來的位置一字排開,抛石車開始往岸上傾瀉火藥包,在海岸沙灘上已經列陣等待着甯軍進攻的桑國士兵被炸的四散奔逃。
大船在炸了一陣之後停下來,小船開始繼續靠岸,距離岸邊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桑人的羽箭就密密麻麻的飛了過來,甯軍不再投擲火藥包之後,桑人很快重新組織好防禦陣型。
小船上的大甯水師戰兵接連中箭落水,就算是最前邊有兩個人手持巨盾擋着作用也不大,這和之前的海上決戰又不一樣,對于桑人來說,他們敵人的雙腳即将踏上他們的國土。
一艘蜈蚣快船向前行進的時候,迎面而來的重型弩箭筆直的打在最前邊的巨盾上,威力巨大的
重型弩箭打穿了盾牌,後邊兩個大甯戰兵直接被穿死。
每一艘蜈蚣快船上都在死人,可是沒有一艘停下來。
第一艘沖上沙灘的蜈蚣快船還剛在沙灘上停住,船上的士兵在往下跳的時候就被無窮無盡一樣的羽箭覆蓋,十幾個人全都倒在船上下。
第二艘蜈蚣快船上來,幾乎是一模一樣的遭遇,敵人的防守人數太多,弓箭手太多,沖上沙灘的船停下來的那一刻就會被覆蓋打擊。
上去一船死一船,第一批大概十幾艘船上的大甯戰兵還沒有來得及站穩就全都倒了下去。
沈冷依然舉着千裡眼看着,陳冉在一邊看得越來越心急,可是沈冷卻好像沒有任何波動。
“大将軍,我帶人上去吧。”
陳冉忍不住問了一句。
“不用。”
沈冷道:“昨天夜裡我們商讨戰術的時候,現在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我們已經預料到的,我們也很早之前就都知道,桑人和求立人和窕國人和日郎人都不一樣,求立人他們會在戰敗之後很快投降,然而桑人不會,哪怕他們内部還不安穩,可是在對外的時候會表現的比我們見過的任何敵人都團結,比黑武人還要堅韌。”
陳冉點了點頭,他知道,可是心疼。
他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回頭四處看了看:“孟長安呢。”
沈冷回答:“他不在這登陸。”
陳冉一驚,昨夜裡商讨軍情的時候沈冷都沒提,一早就沒有看到孟長安在神威旗艦上,當時陳冉還以為孟長安是去後邊整頓刀兵隊伍了。
現在看來,在上午水師清掃近海桑國船隊的時候,孟長安已經帶着他的刀兵去了别的地方。
“冉子。”
沈冷沉默了片刻之後說道:“我們能登陸作戰的一共隻有十二萬人,可是櫻城這邊桑國軍隊至少有四十萬以上,以十二萬攻四十萬,他們有地勢之力,我們還要搶灘......”
“我明白。”
陳冉使勁兒點了點頭。
此時此刻,大甯的東海水師戰兵正在用他們的血肉之軀吸引着櫻城所有的桑國軍隊,為孟長安的刀兵遮擋住敵人的視線。
“他會很快的。”
沈冷自言自語似的說了一句。
陳冉再次使勁兒點頭:“我知道,他會很快的。”
孟長安确實很快,在沈冷的東海水師吸引了所有桑軍注意力的時候,他帶着刀兵在另外一處登陸了,雙腳踏上了陸地的刀兵和在海上的刀兵就不是一個層次的戰力。
最早喊出那句口号的,正是刀兵。
大甯戰兵腳下的土地,皆為甯土。
“來了!”
就在這時候沈冷嗓音沙啞的低呼了一聲,他的千裡眼已經轉移到了另外一個方向。
陸地上,孟長安将鐵盔上的面甲拉下來,抓過一杆長槊:“殺過去!”
“刀兵!”
“呼!”
五萬多名号稱天下緻銳的刀兵從側翼朝着桑人的防禦陣型撲了過去,他們在幾十裡外登陸,然後狂奔幾十裡趕過來,就是因為他們知道晚一息東海水師的兄弟們就會多犧牲一個人,甚至不止一個人。
在海邊空地上列陣的桑國軍隊像是組成了一道堤壩,而刀兵就是洪水,是滔天大浪。
很快刀兵就從桑軍陣列的一側
殺了進去,撕開一條血口,大批的桑兵不得不轉移到了這一側來增加防禦力量。
然而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這支甯軍太能打了。
本來布置在沿海一線設防的就不是櫻城的桑軍正規隊伍,而是那些流寇,那些囚徒,那些江湖中人組成的軍隊,雖然人數衆多,單打獨鬥的話也說不上弱,然而在刀兵面前他們的單打獨鬥就是笑話。
刀兵是什麼,刀兵是一台戰場絞肉機。
“将軍!”
一名傳令兵騎馬跑回到櫻城那邊,氣喘籲籲的對禾木久一說道:“甯軍側翼殺過來的軍隊太兇了,我們外線的防禦不可擋。”
“不可擋?”
禾木久一的臉色暴怒:“數十萬人防不住幾萬人?!”
“那是......那是甯國東疆刀兵,領軍的是孟長安。”
“那又如何!”
禾木久一憤怒的眼睛都有些發紅:“就算是刀兵,就算是孟長安,難道連守都守不住?同樣都是人,同樣手裡都有兵器,怎麼就擋不住!”
那個傳令兵本來想說側翼失守,後邊的話硬實沒敢說出來。
他沒說出來,第二個傳令兵到了,跳下戰馬說道:“将軍,城外大軍中軍失守!”
這才多久!
禾木久一舉起千裡眼看了看,中軍的大旗都已經倒了。
在刀兵猶如水銀瀉地一樣的攻勢之下,頃刻之間就把桑人的外線防禦切開一條口子,而減少了壓力的東海水師戰兵開始大規模登陸。
這些桑人可能也想不明白,他們兵力更多,他們還是防守,而甯人為什麼就能一層一層把他們撕開。
戰場上,孟長安一刀将敵人的中軍大旗砍倒,他站在那大聲說道:“出征之前我曾聽那些海外的商人說過,說東方諸國,桑兵最能打,現在我們雙腳就踩在桑國的土地上,讓他們知道,誰最能打!”
“刀兵!”
随着他的大槊往前一指,黑色的洪流咆哮向前。
孟長安的長槊橫掃便是無人可擋,殺了一陣之後因為人太密集,長槊已經揮舞不便,于是一把将長槊擲了出去,面前四五個人被他穿了糖葫蘆。
“換刀!”
抽出黑線刀繼續向前,一路沖殺,也不知道殺了多久,面前忽然就不一樣了,渾身是血的孟長安停下來看了看,原來他已經帶着刀兵殺穿了敵陣,面前沒有桑兵了,而是東海水師殺上來的隊伍。
打穿了!
孟長安一轉身:“再殺穿一次。”
于是刀兵又反身殺了回去。
“關......”
城裡的禾木久一眼神複雜的下令:“關城門。”
“可是将軍,我們還有大批的隊伍沒有撤回城裡呢,撤回來的不過是三分之一。”
“他們沒用了,這些人本來就沒有軍紀,戰敗之下再放進城裡來反而無利。”
禾木久一總算是理解了之前德牧川給他寫信的時候提到過甯軍陸戰從無敵手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轉瞬之間,他認為固若金湯的海岸防線就破了。
德牧川的提醒他沒有在意,哪怕是水師被甯軍擊敗都沒有讓他有足夠的擔心,因為他覺得那是騰晖三餘和高井雲台無能。
這一戰他被孟長安打疼了,所以他也就明白過來,德牧川的提醒确實都是好意,而非對他的譏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