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客其實真的一共隻有十二個人,大青衣四,小青衣八,賬房先生也就是大青衣三曾經問過為什麼還不擴張隊伍,那位總是表現得有些冷冷淡淡的大青衣甲回答說......沒錢發工錢。
這十二個人的工錢還是在把浩海幫打殘了之後搶了些來才發下去的,當時賬房先生手裡有了錢都快哭了。
按照事先說好的,十二個人工錢分成兩個等級,大青衣四個人拿二等工錢,而小青衣八個人拿一等工錢,當時大青衣甲覺得過分,說既然我是排名第一的為什麼拿二等工錢,賬房先生說因為你裝啊,小青衣八個人都是務實的人,你是務虛,還裝,所以隻能是拿二等工錢。
大青衣甲就問那我拿二等工錢我可以肆無忌憚的裝嗎,賬房先生說你不拿工錢就可以肆無忌憚的裝,于是大青衣甲把工錢放棄了,他覺得自己不能沒了格調。
小青衣一和小青衣六兩個人從綢緞鋪子後窗跳出來,兩個人對視了一眼,然後加速朝着雁塔書院那邊過去,說實話兩個人輕功身法也就那麼回事,跑起來一點也說不上輕靈潇灑,隻是兩個人雙腿的力量都極大,一大步出去便是丈餘。
雁塔書院。
湖邊的涼亭裡,蓋昊坐在那等着皇帝進來,他的人已經全部就位,湖水裡潛伏的人已經将近兩個時辰,天還沒亮他們就已經進去了,靠近湖邊,以竹管呼吸,不過泡了這麼久誰都有些受不了,如果皇帝再不進來的話他們怕是也要撐不住。
湖邊的石橋上,幾個四海閣的弟子停下來,看面容都是西域人,個子都不算高,可是瞧着精悍,這些人都是黑武那邊從西域精選出來的密諜,把他們僞裝成西域達官貴人的孩子送到四海閣求學,尤其是大甯皇帝北征之後,黑武全面處于劣勢,所以他們隻能從别的方面想辦法破壞大甯。
在黑武戰敗之後,國師心奉月便下令遼殺狼着手準備刺殺甯帝的計劃,可是計劃好制定,實施起來呢?
談何容易。
遼殺狼不斷的改變方式,想盡辦法把更多的密諜送進大甯之内,這些密諜的任務很複雜,有的人負責收買甯臣,有的人負責搜集情報,各司其職,隻是進來的人多損失的也多,光是戰後第一年,廷尉府就在長安城裡抓出來上百個密諜處死,第二年抓了一百三十多個,第三年最恐怖,一口氣抓了三百多人,盡數在菜市口砍了腦袋,這些人大多都是西域人。
三分之二的黑武密諜被殺之後,楊有為隻好改變了策略,不在更多的以商人的身份掩飾,換了暗道勢力,結果沒想到的是浩海幫沒有被甯國廷尉府的人查到,反而被一群來曆不明的江湖客幹掉了。
石橋上,那幾個四海閣的弟子看起來有些緊張,蓋昊立刻過去,經過那幾個人身邊的時候壓低聲音說了一句:“緊張什麼,又不是讓你們去殺甯帝,把東西放好之後就走。”
那幾個人互相看了看,其中有人同樣聲音很低的回答:“東西已經放好了,天亮之前放的。”
“嗯。”
蓋昊點了點頭:“到橋邊去,看到甯帝過來再動。”
說完之後蓋昊朝着雁塔書院後門的方向走了過去,
他像是在遊覽一樣走的不緊不慢,故意不回頭看,這個時候如果因為多看幾眼而被懷疑的話,豈不是得不償失。
雁塔。
雁塔初建時五層,大甯立國的時候雁塔已經存在了,立國之後将雁塔重修為七層,高二十幾丈,再後來雁塔第二次重修增高至九層,最高一層中,有個身穿黑衣的刺客站在那小心翼翼的藏身,隻露出小半張臉往外看着,他在等着甯國皇帝進來,這樣的視野,這樣的距離,以他的箭術,他确定一箭就能射死甯帝,為了這一天他日日夜夜不敢輕慢,連他的箭都是特制的,足夠沉重,确保風對箭的影響降至最低。
站在雁塔最高一層視野遼闊,隻是外邊的學府街兩側大樹實在太豐茂了些,所以看不到大街上的情況。
就在這時候他聽到了身後傳來輕輕的腳步聲,箭手立刻回頭,然後看到了一個身穿青衫的中年男人緩步從樓梯上來,那人似乎也不急,更不怕被他發現,走上來顯得很從容。
箭手立刻轉身,一箭朝着那個青衫中年男人射過去,他的箭術确實很強,就算是在大甯戰兵軍中精選,也未必能選出來多少比他箭術更好的人,而且這麼近的距離,他一箭射出,箭幾乎就在那人咽喉前,理論上不存在有人能避開這麼近這麼疾的一箭。
而事實上,走上來的青衫中年男人根本就沒有閃避,那支箭飛到他咽喉前的時候戛然而止,箭尾嗡嗡的擺動着,箭被他一把攥住,好像是一條遊龍被天降神手抓住了似的。
在這一刻,箭手的眼睛驟然睜大。
他立刻從箭壺裡抽出第二支羽箭......隻來得及抽出。
青衫中年男人跨步向前,一掌拍在箭手的兇膛上,箭手的身子向後飛出去,後背重重的撞擊在牆壁上,随着一身悶響,整個雁塔好像都震了一下似的,倒在地上的箭手兇膛上塌陷下去一個坑,掌印似的坑,而後背的脊椎骨卻已經凸起,這一掌之力恐怖的讓人頭皮發麻。
殺了箭手之後,青衫中年男人走到窗口往外看了看,視線落在湖邊的那座石橋上,幾個書院的弟子正要從石橋上經過,原本在石橋橋頭附近的那幾個四海閣的弟子主動讓開路,那些人擦肩而過的時候卻突然出手,四海閣的弟子來不及反應就全都被放翻在地,他們被按住,匕首輕快的切開他們的咽喉,血随即一股一股的冒了出來。
青衫中年男人的視線離開石橋,慢慢的轉移到了湖水那邊,幾艘小船從另外一邊劃過來,船上的人好像有點手欠,看到水面上露出來一截小小的竹管,蹲下來一把就給拽了上來,這下原本在水下藏着的人就藏不住了,本就已經泡了将近兩個時辰,竹管又被拔了,人炸開水沖了起來。
剛剛從水裡冒出來的人隻覺得脖子上一緊,然後才看到船上的人用套馬的方式套住了他的脖子,這種繩扣不能掙紮,越掙紮越緊,可是他怎麼可能不掙紮,沒多久就被勒死在湖面。
水下一陣陣的暗流出現,其他藏身水下的人開始逃竄,可是被盯住了怎麼可能逃得了。
小船上的人從船上拿起來一根一根早就準備好的魚叉,朝着水中那些暗流湧動之處擲了出去,魚叉上還綁着繩子,随着
繩子被拉的越來越遠,水面上也逐漸冒出來血痕。
雁塔上的青衫中年男人歎了口氣,心說還以為能更有趣些。
他擡起手把挂在腰上的假面戴好,轉身離開雁塔。
四海閣。
一群四海閣弟子急匆匆的跑出來,他們剛剛得到消息說石橋上的人全都死了,既然知道暴露,所以他們隻能盡快撤離,可是才沖出來就看到院子裡站着一排身穿黑色錦衣的廷尉,每個人手裡都端着名為連弩的殺人利器。
有人還是僥幸逃脫,沒和大部分人一起走而是直接往後門方向跑,約好了後門會有馬車在,他們的首領蓋昊應該也在後門等着他們,他一路狂奔跑到雁塔書院後門,沒有看到蓋昊,沖出去,大街上也沒有馬車。
在這一刻,他終于确定自己被蓋昊出賣了。
蓋昊并不是隻打算殺甯帝。
距離雁塔書院至少四五裡外,大野堅在一戶人家門口站住,擡起手敲了敲門,院子裡傳來問話聲,大野堅随即回了一句武工坊有事召你趕緊回去。
門吱呀一聲被人從裡邊拉開,一個看起來模樣憨厚的中年男人出門,看到大野堅後楞了一下:“我怎麼沒有見過你,我今日輪休,武工坊那邊有什麼急事?”
大野堅笑起來:“看來沒錯了。”
他一擺手,門旁邊藏着的手下随即撲上去,先是用布堵住了那中年男人的嘴,然後迅速的用繩索把人綁了裝進麻袋裡,不遠處停着一輛馬車,他們扛着人飛奔上車,車夫早就已經心慌慌的在這等着,看到人抓到了立刻揮動馬鞭,馬車朝着長安城北邊駛了出去。
另外幾個方向,他分派的六隊人也分别抓了人裝上馬車,他們從不同的方向出發,朝着不同的城門。
在路上,他們遇到了一個又一個扛着麻袋的人,這些人也不說話,默默的把麻袋裝在馬車上,最裡邊的被裝進麻袋裡的人便被擋住,麻袋越來越多,最終他被堆在最角落,壓的連動都動不了,可偏偏裝車的人故意沒把麻袋壓在他腦袋位置,所以呼吸沒有什麼大問題。
八部巷。
方白鹿押着伽洛克略回到小院子裡,方白鹿看了一眼被他打了兩拳後鼻青臉腫的伽洛克略,笑了笑後問道:“現在你還那麼自信嗎?”
哪知道伽洛克略也笑了笑,有些詭異。
伽洛克略看着方白鹿的眼睛問道:“你還記得朕和你說過什麼嗎?”
他此時用了朕,而不是我。
伽洛克略看向天空:“朕之前和你說過,如果朕能活着回去的話,十年之内可追上大甯,因為我們安息人足夠狠,對敵人狠對自己也狠,我們容不得自己落後于人,所以朕才會有了第二種選擇,為了安息,朕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如今朕回不去了......所以大概需要二十年才能追上甯國,好在,就算朕這樣死了,也已無憾。”
大街上,大野堅跟着一輛馬車往前走,前邊就是城門,所以他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伽洛克略,你是個了不起的人。”
他自言自語了一句。
被抓的這些看似普通的人,都是大甯武工坊的火藥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