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六,距離陛下親征還有兩天,因為安息國使臣和黑武國使臣打架這事,大甯禮部尚書王懷禮親自出面,和兩國使臣嚴正交涉,除去重申兩國使團所有人必須遵守大甯律法之外,還因為打架造成的不良影響而不得不對兩國使團進行暫時的禁足,任何人不準離開尚賓閣,直到大甯皇帝陛下有旨意為止。
這也算是給了大甯一個借口将他們軟禁在尚賓閣裡不得外出,這樣一來,大甯出兵,這些人自然不可能知道。
未央宮,東暖閣。
皇帝舒展了一下雙臂,看了剛剛送來的北疆急報,心情也爽快了些,對于北征來說,孟長安給皇帝送來了一個好消息。
臘月的時候,孟長安命部下楊七寶率軍一萬六千在白山下攔截黑武北院四萬五千精騎,雙方惡戰,楊七寶率軍阻擋敵軍兩日兩夜,殺敵三千餘,而孟長安和黑武國長公主闊可敵沁色,利用楊七寶阻擋黑武援軍的這兩天兩夜,重新奪回蘇拉城的控制權。
雖然格底城還在黑武人手裡,不過因為格底城的守将擔心黑武汗皇桑布呂也會對他下手,所以緊閉城門,不見桑布呂的人也不見沁色的人,對大甯來說這也是個好消息。
有了蘇拉城,大甯就有了向北進軍的突破口,過蘇拉城之後大甯北征大軍就可長驅直入。
在出征之前收到這樣的好消息,皇帝自然開心。
賴成看了一眼皇帝的臉色,也松了口氣:“孟長安确實乃勇将。”
“之前讓你送去的旨意派人去了嗎?。”
皇帝喝了一口茶後說道:“孟長安帶本部親兵趕往東疆,這個消息得給黑武人放出去。”
賴成垂首:“已經派人去了,估計着此時已經到了北疆息烽口,若是息烽口那邊有黑武人的内線,這消息很快就會被送去黑武,桑布呂應該也快知道了。”
皇帝點了點頭:“孟長安離開息烽口,朕也算是幫了闊可敵沁色,知道孟長安不在息烽口,再知道東疆刀兵造反,又知道大甯北征大軍雲集瀚海城,桑布呂在息烽口那邊坐不住,他會立刻趕回南院親自部署防禦之事,隻要他離開息烽口,沁色對蘇拉城和格底城的控制就會更牢固一些。”
他的話剛說完,代放舟從外面進來:“内閣幫筆許居善送來急報,北疆剛剛送到的。”
皇帝和賴成對視了一眼,賴成前腳剛把孟長安送來的捷報交給陛下,許居善又送來一份從北疆來的捷報,這是怎麼回事?
許居善進内閣,是沈冷舉薦,賴成對這個年輕人格外欣賞,前年科舉,許居善考得狀元,賴成跑去和陛下要人,本該下放到地方上曆練的許居善被直接帶入内閣做事,雖然隻是七品幫筆,可在内閣這樣的權利中樞曆練,和在地方上曆練自然不一樣。
許居善還不到二十歲,隻要未來不犯錯,可想而知他的前程會有多錦繡。
帶着些緊張,許居善進了東暖閣後俯身一拜:“臣許居善,拜見陛下。”
皇帝擺了擺手:“起來吧,什麼事這麼急?”
“陛下,葉雲散葉大人派人送來急報,臣還沒拆開。”
許居善雙手把急報遞給皇帝,皇帝接過來後挑開火漆把信取出來看了看,然後眉角就舒展開了:“又一份好消息......葉雲散安排他的人在黑武那邊做
了件大事,他安插在北疆的人,慫恿劍門弟子和皇族的人起了争鬥,趁亂殺死了黑武皇族幾個人,劍門弟子也死傷不少,黑武國國師心奉月一怒将黑武都城中所有皇族的人逐出都城,這些人半路又遇到了匪徒,都被殺了。”
賴成當然知道這個所謂的匪徒是誰的人,葉雲散自然不會放棄這樣的機會,就算是葉雲散不動手心奉月也會動手......不過葉雲散的手段妙就妙在,他沒有讓他的人直接去殺黑武皇族的人,而是挑起了劍門和皇族的矛盾,這事真的是幹的漂亮。
賴成垂首:“如此一來,沁色也知道自己的分量了。”
許居善聽到這句話之後眼神一亮:“難道陛下是想讓沁色替代桑布呂?”
皇帝看向年輕人:“說說你怎麼想的。”
“沁色借助大甯的力量繼承皇族勢力,然後大甯支持沁色對抗黑武國師心奉月,盡全力促使黑武内戰,其功效,不輸于大軍北征,若黑武内戰持久,黑武國力将會倒退不止五十年,甚至一百年,内戰之後,就算沁色坐穩黑武女皇之位,也再無力與大甯抗衡。”
皇帝欣賞的看了許居善一眼:“回去收拾一下東西,你随朕北征。”
許居善一愣,然後連忙跪倒在地:“臣謝陛下!”
賴成笑道:“回去好好準備,不要辜負了陛下對你的信任。”
許居善當然知道能被陛下點名帶在身邊是什麼含義,對于他來說,這就是陛下親自給他的仕途鋪了一條大路出來,他才不到二十歲,實實在在的前途無量。
許居善退出東暖閣,皇帝看了賴成一眼後說道:“這個許居善是沈冷發現的人才?”
“是。”
賴成垂首道:“是沈冷在書院和老院長吃飯的時候,無意之中在書院學生之中發現的人才,臣親自考驗過之後,覺得大局觀這麼好的年輕人應該留下來培養。”
皇帝嗯了一聲,心裡着實開心。
賴成四十幾歲了,他還能主掌内閣十五年到二十年,賴成之後,窦懷楠若為内閣首輔,也能主理内閣十幾年,等到窦懷楠退下去的時候,許居善已可擔當大任,大甯人才不斷,皇帝怎麼可能不開心。
文臣武将,英才輩出,甚至讓皇帝有一種選人用人不好取舍的為難,人才多的選不過來,這也是一種煩惱啊。
“朕從過了年就開始節食,也開始鍛煉,過年的時候朕把金鱗甲取出來試了試,居然穿不上了......朕以為這麼多年身材一直沒變,穿不上金鱗甲的時候才知道那是多自欺欺人,兩個月,朕現在又能把它穿上,三十年了,金鱗甲已經三十年沒有上過戰場了。”
皇帝長長吐出一口氣:“朕想着,連它也會很期待吧。”
長安城,碼頭。
巡海水師的戰船最後一次戰前檢修和補充已經完成,十天之前,沈冷就傳令水師大軍所有人不準再私自外出,随時等待出征号令。
坐在神威戰船上,沈冷看着遠處水面上有些出神,陳冉走到沈冷身邊坐下來,遞給他一壺水:“想什麼呢?”
“我前陣子和茶爺商量,這次北征之後我就想辭官。”
沈冷看了陳冉一眼:“你覺得如何?”
陳冉聳了聳肩膀:“我無所謂,你辭官我也辭官,你去開餐館我就給你打雜做跑堂,你去種地
,我就給你當長工,反正你是甩不掉我,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
沈冷笑了笑:“這事還不急,對黑武這一仗沒有三年兩載打不完。”
陳冉嗯了一聲:“可我覺得,陛下是不會答應的。”
沈冷當然知道,他甚至可以想象的出來如果他和皇帝陛下說出自己要辭官的時候陛下會是什麼反應,陛下如此待他,他卻想辭官不做,陛下一怒之下沒準一腳把他從東暖閣裡踹出去。
“你知道的。”
沈冷看着遠處自言自語似的說道:“我從一開始都不知道先生讓我從軍是為什麼,隻是按照先生的安排去做,先生讓我進水師,我就進水師,既然進了軍中就要做好,不能對不起任何人,那麼多人待我好,不能辜負......可我心中沒有大志啊。”
沈冷長長吐出一口氣:“有時候我對自己都很無奈,我不止一次的逼着自己應該立目标,比如做到大将軍,可我仔細想了想做到大将軍應該是什麼滋味,好像一點兒也不興奮。”
陳冉笑道:“如果不了解你的人,會以為你這話很假。”
沈冷道:“自我本心,我好像從沒有要去争過什麼,除了茶爺。”
陳冉道:“少扯,你們兩個一個非她不娶一個非你不嫁,别說你争,誰能和你争?這可不能算在内......冷子,有件事我想和你說說,我不知道自己說的對不對,我比你還兇無大志呢,反正就是你在哪兒我在哪兒,我也自己胡思亂想,你就聽聽。”
陳冉這麼鄭重,沈冷坐直了身子:“說吧,什麼事?”
“陛下。”
陳冉看着沈冷的眼睛:“你肯定也想過,太子和陛下的關系。”
沈冷點了點頭:“想過。”
陳冉認真的說道:“你剛才說,不想辜負那些對你好的人,毫無疑問,待你最好的人之中肯定也有陛下,昨日咱們吃晚飯的時候先生和你聊天我聽了聽,先生的意思大概是,陛下要讓太子留守長安,而内閣又有權駁回太子錯誤的決定,這事不對勁。”
他看着沈冷問:“我就不信你沒有想過。”
“想過......”
沈冷低聲說道:“可那是父子。”
陳冉嗯了一聲:“沒錯,那是父子,那是陛下的家事,可是陛下擔心的,不隻是家事的問題,而是涉及大甯根基的問題,你比我想的多,你隻是覺得這事你不合适參與對不對?冷子,聽我一句勸,先别想着辭官的事,你得想想,北征至少三兩年的時間,一旦太子在長安做出什麼事來,危及陛下......”
沈冷低着頭,他當然想過,沈先生什麼都不肯和他說,茶爺也什麼都不肯和他說,可他自己又不傻,皇後為什麼針對他,太子為什麼針對他,沐昭桐為什麼針對他,他怎麼可能一次都沒有想過,如果不是想過這些,他為什麼想要辭官?
他隻是想,自己離開長安,陛下和太子之間的矛盾,便會少些了吧。
“我知道了。”
沈冷擡起頭:“其實我自己心裡也清楚,不管什麼人,誰想動陛下,我都不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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