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雄!”
孟長安回身喊了一聲,瞿雄離開催馬過來:“校尉有什麼吩咐。”
“帶你的十人隊保護那些狼厥族人繼續往前走,剩下的五個十人隊都跟我留下。”
瞿雄立刻說道:“卑職願留在校尉身邊,請别的隊正帶人保護狼厥人繼續南撤。”
“走。”
孟長安臉色平靜的說道:“你應該了解我的,做出任何決定都有依據,你雖然不認識幾個狼厥文字,但語言交流上是最合适的人選,我不喜歡有人耽誤時間,戰場上的每一息都事關生死。”
“校尉!”
“什麼時候我的同一個軍令需要下兩次了?”
瞿雄一咬牙:“我的人,跟上來!”
十人隊分散開,在那數百狼厥人四周保護不斷催促,知道後面有黑武人騎兵追上來,這些本已經精疲力盡的狼厥人爆發出巨大的求生欲開始發足狂奔。
他們是一族之人,可這是一場淘汰賽。
老弱婦孺開始落後,那些年輕人男人們跑到最前邊。
孟長安伸手從親兵那接過來鐵胎弓,足有三石半的鐵胎弓,拉弓,弓如滿月,箭去,去如流星。
噗的一聲!
跑在最前面那個狼厥族年輕男人被一箭射穿了後心,整個人往前撲倒,在這之前他一把推開了身邊的女人發足狂奔。
“讓青壯年輪流背上老弱和孩子,不聽話就殺。”
孟長安收回視線,注意力集中在遠處那越來越近的一道黑線,這片雪原足夠平坦足夠寬闊,馬隊一字拉開往前疾沖,猶如大海浪潮席地而來。
“列隊。”
孟長安淡淡的說了兩個字。
“防禦陣型!”
親兵嘶啞着嗓子喊了一聲。
“不。”
孟長安将馬鞍一側挂着的長槊摘下來往前一指:“沖鋒。”
親兵都愣了:“校尉,看隊伍規模黑武人騎兵差不多有四五百人,而且還是飛熊軍。”
“不是大威天狼就不用放在眼裡。”
孟長安依然像個木頭人一樣說話,可那不是麻木,隻是一種平靜,那張臉上沒有任何波瀾。
大威天狼,黑武人騎兵精銳之中的精銳,黑武國唯一可以和大甯北疆重甲鐵騎對抗的騎兵,這支騎兵是從整個黑武帝國所有軍隊裡精挑細選出來的勇士,一部分是薩克人,一部分是鬼武人,一部分是蠻都人,每一個都極為兇悍而且殺人如麻。
傳聞大威天狼一共隻有一萬人,分成九個營,不久之前孟長安見識過大威天狼的實力,他帶着最好的斥候被追了三百裡,減員三分之一,如果是大甯尋常的騎兵與其交戰的話,怕是更沒有勝算。
幸好孟長安他們雖人少但馬快,畢竟負重沒有鐵騎重甲那麼沉重。
後來孟長安打聽過,追他的那支大威天狼是陣字營,領兵的将軍叫遼殺狼......武新宇将軍提到這個人的時候總是會用到一個詞,叫做窮兇極惡。
那是一支被訓練成了殺人機器的騎兵,每一個人似乎都沒有情感,隻懂殺戮,他們殺人的時候才不會去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鐵蹄向前,阻擋在前邊的任何人任何東西都要踏碎。
大威天狼九字營,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
武新宇将軍是個狠人,當初大甯諸軍大比奪冠,被譽為年青一代十大新秀,有人說十大新秀以他為首,有人說是北疆另一位年輕将軍海沙,還有人說是南疆大将軍石元雄的兒子石破當,由此可見武新宇的實力有多恐怖,連他都覺得遼殺狼難纏,可見此人必十分可怕。
大甯諸軍,四疆四庫,十九道戰兵,每三年就要有一次全軍大比在長安城舉行,這是大甯的盛事,曆代大甯皇帝陛下都會親自出席。
前年諸軍大比的奪冠者名為彭斬鲨,榜眼為謝折,探花為高小美,一個名字很特别的男人......
可是這三個人沒有人被評入年青一代十大新秀之中,彭斬鲨極不服氣,發誓說下一次大比還要參加。
大甯十九衛戰兵四疆四庫,十大戰将十大新秀,水師提督莊雍便是十大戰将之一,十大戰将之中唯一被稱為儒将的人。
孟長安說,對手不是大威天狼就不用去擔心什麼,哪怕是同樣在黑武騎兵之中素有兇名的飛熊軍也一樣不值得去擔心。
看來更後面的追兵是重甲大威天狼,速度上比輕騎慢了不少,所以大威天狼分派輕騎斥候提前趕到這一帶黑武邊軍之中,讓飛熊軍先行阻攔。
“吹角。”
孟長安吩咐一聲。
親兵看他一眼:“真的要沖鋒嗎?”
孟長安側頭看了他一眼,那親兵立刻吹響了号角,想着校尉說過的,軍令不得質疑。
“持槊。”
孟長安将自己的長槊微微揚起,五個十人隊的斥候同時将配槊從馬鞍邊摘下來,微微上揚,角度近乎完全一緻。
長槊造價極高,隻有他們這些斥候才會配備,尋常騎兵隻配備橫刀和造價低不少的纓槍。
“鋒矢,正中。”
孟長安催動坐騎緩緩向前:“殺!”
驟然加速,那戰馬一聲嘶鳴,連它的叫聲之中都透着一股子狠厲。
孟長安帶着的六個十人隊并不滿員,現在麾下這五個十人隊加上他自己不過五十二人。
對面至少五百熊騎,十倍的數量。
可是這五十二個人卻沒有絲毫的懼意,他們戰之前可能會去想實力懸殊應不應該打,然而從軍令下達的那一刻起,這些年輕人就再也不會去想其他的事,唯有沖鋒!
孟長安一馬當先,是為鋒矢陣的陣頭,五十二騎如一柄鋒利的匕首一樣朝着那支黑武熊騎狠狠的刺了過去。
“殺!”
“殺!”
兩邊的人都在嘶吼,那是死亡來臨之前對自己最大的狠厲。
孟長安将長槊端平,在即将沖進敵人騎兵陣型中的那一瞬間長槊揚起幾分,噗的一聲戳進對面熊騎的心口,兩尺長的槊鋒貫兇而過,孟長安卻隻是單手握槊,将那熊騎從馬背上頂了出去,那人挂在槊杆上,孟長安的手依然穩如泰山!
噗!
第二個!
串糖葫蘆一樣,長槊将第二個熊騎穿透。
鋒矢陣前尖後寬,陣型如匕首的樣子差不多,孟長安一個人切進黑武熊騎隊伍裡,後面越來越快的大甯騎兵就好像楔子砸進去一樣将這條口子擴大。
那長槊上已經挂了三個人,孟長安這才雙手持槊橫着掃出去,三具屍體被甩飛,對面過來的騎兵被砸掉下去兩個,橫掃的槊鋒輕而易舉的切開另外一個熊騎兵脖子,這一槊過去,那熊騎脖子斷開四分之三還多,隻剩下後面還留着薄薄一層,腦袋不由自主的歪到一邊,脖腔裡血液噴泉一樣噴灑出去。
陽光下,雪原上,血液點點,若雪地紅梅。
孟長安殺六人殺穿敵陣,隊伍一沖而過将黑武熊騎的一字陣列切成兩截,那些熊騎根本就沒有想到對方隻有那麼一點人居然敢反沖鋒,以至于連陣型都沒有來得及換。
“殺穿了!”
一個大甯斥候興奮的喊了一聲,嗓子都已經沙啞。
孟長安催馬在前帶着隊伍兜了一個半圓又回來,隊伍整齊劃一......交鋒之後的熊騎重新調整了陣型,一字陣列改為更具鋒芒的燕尾陣,燕尾陣其實算是騎兵沖鋒的基本陣列,可進可退。
“校尉,黑武人變陣了!”
親兵在孟長安身邊提醒了一句。
“咱們怎麼辦?”
孟長安看了一眼槊鋒上那殘血,陽光灑在上面,血液的顔色變得更加鮮豔起來。
他揚槊催馬:“再殺一次。”
鋒矢陣最過決絕,一旦陷入敵人陣營裡因為隊伍前後拉開過長所以難免會被切開分割,陷入重圍後必死無疑。
可那要看這鋒矢陣前面那個陣頭夠不夠鋒利夠不夠剛硬。
他是孟長安。
所以,在他這裡沒有别的選擇,再殺穿一次就是了。
大甯的騎兵再一次沖了過去,戰馬的速度越來越快,槊鋒微微揚起,反射的陽光都沒有絲毫暖意,冷冽的讓人頭皮發炸。
“殺!”
兩支隊伍再次狠狠的撞在一起,大甯精工打造的長槊有着絕對優勢,對方習慣了使用馬背彎刀,第一擊會吃虧。
一排長槊頂過去,将迎面而來的熊騎戳死,可也有斥候被沖擊的力度帶下戰馬,落地之後連站起來的機會都沒有,雙方騎兵交叉而過速度有多快?倒下去的人用不了兩息時間就會被馬蹄子踩成肉泥。
這些戰士大者不過三十歲,小者不足十八,從踏上戰場的那一刻起,年輕人的生命有多燦爛有多熱血有多慘烈才會表現的如此淋漓盡緻。
活下來,刀上舔血仰天長嘯。
死了,融進這大地裡自此長眠。
馬蹄聲,兵器碰撞聲,呐喊嘶吼聲,兵器切開身體的撕裂聲,彙成了戰場的最震撼人心的戰歌。
第二次沖鋒,孟長安帶着斥候們再一次殺穿了敵陣,哪怕這一次敵人的陣型更厚重,沖過去的斥候兜了一個半圓風馳電掣般回來,五十二人還剩下四十一人。
對面丢下的屍體,至少一百餘,這一刻整個大甯邊軍裡精挑細選出來的斥候戰力發揮的淋漓盡緻。
孟長安一人殺其中半數。
第一次沖鋒殺六人,第二次沖鋒殺四十餘人,足可見第二次交鋒有多殘酷,熊騎陣型的厚度差一點就讓甯軍騎兵的速度被拖住,一旦陷入圍困的話那隻能是全軍覆沒,而之所以沒有被拖住,是因為最前面的孟長安足夠狠足夠強!
再次轉回來,孟長安依然面無表情。
殺這麼多人,他持槊的手已經在微微發顫,可是沒有人能看到,他不會讓手下人看到。
他緩緩呼吸,再次揚槊。
遠處那丢下了百十具屍體的熊騎也在整隊,可是卻沒有發起沖鋒。
孟長安仰起頭:“吹角,進攻。”
嗚!
親兵吹響号角,隊伍再次加速。
對面的熊騎忽然一下子就散了,開始掉頭撤走,留下的是被馬蹄帶到了半空的一層殘雪。
“他們怕了!”
一個斥候用橫刀敲打着自己的兇甲,砰砰砰的聲音猶如戰鼓。
“他們怕了!”
“大甯威武!”
“校尉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