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甯北疆形勢錯綜複雜,黑武北院大将軍被汗皇桑布呂設計誅殺,北院大軍盡入桑布呂之手,沁色不得不逃離冰湖行宮,這又導緻格底城和蘇拉城或許失控,原本兩把楔入黑武境内的匕首就要失去作用,對于大甯北伐來說這絕非好消息。
北伐已經正式提上日程,如不出意外,三月初至三月末間,大甯皇帝陛下将會親自率領數萬禁軍北上,而過完年之後,從西北邊疆将會有至少十萬,甚至有可能有十五萬唐家所訓練出來的軍隊奔赴北疆,大甯北疆數道的戰兵也将彙聚于此,東疆刀兵也會向北移動,至少八十萬大軍最遲四月末就要全部到位。
這是大甯立國數百年以來,第一次如此大規模的向黑武動兵,這一戰事關兩國未來百年。
孟長安深知格底城和蘇拉城兩座黑武邊城的重要性,如果這兩座邊城徹底失控,大軍向北進軍的門戶就被封住,就算是還能将這兩座邊城打下來,到時候會有多少大甯戰兵的兒郎戰死城下?
一清早,孟長安升帳議事。
白牙和須彌彥兩個人并肩而來,這兩個人如今已經在北疆邊軍之中有了自己的地位,那是靠他們悍不畏死的厮殺拼來的,尤其是白牙,能在如此險惡的背景立足,成為士兵信服的将軍,多不容易?
“傷怎麼樣?”
須彌彥一邊走一邊說道:“看起來氣色不錯。”
白牙笑了笑道:“比起初到北疆的時候要差遠了,第一次出任務,帶着斥候向北,沒走出去多遠就被黑武的邊軍圍住,我們邊戰邊退,那一次我身上挖出來七個箭頭。”
須彌彥歎道:“北疆,大不易......不過,如果當初你在那挖出七個箭頭的地方埋下七顆葫蘆籽,不久之後你身上就能有一根藤上七朵花。”
白牙哈哈大笑:“以後就能靠賣葫蘆做瓢發家緻富嗎?”
正說着,李不閑從一邊也走了過來,看到須彌彥和白牙之後立刻笑起來:“你們倆睡好了嗎?”
須彌彥瞪了他一眼:“你這話說的容易讓人誤會,什麼叫我們倆睡好了嗎?”
李不閑道:“那我應該怎麼問?是你自己心裡不幹淨。”
須彌彥:“這叫什麼不幹淨?!”
李不閑:“你認為這幹淨?”
他看向白牙:“你認為呢?”
白牙:“我認為你欠揍。”
李不閑笑道:“快走快走吧,将軍升帳議事,若是耽擱了挨打的是你們。”
如今李不閑也在北疆軍中做事,他在辎重營中,人雖然是個話痨,可能力也不弱,從他剛留在息烽口孟長安手下在辎重營做個筆記小吏,到現在已經統籌十萬大軍所需,從沒有出過差錯。
三個人進了大帳的時候,很多人已經都在,孟長安背對着大帳的門,眼睛盯着牆上挂着的地圖,衆人進了大帳之後就安靜下來,等着孟長安發話。
過了一會兒,孟長安的視線從地圖上離開,轉身看了看:“人到齊了?”
“到齊了!”
“那就商量一下正事。”
孟長安從旁邊拿了一根木棍,在牆上挂着的地圖上點了點:“因為我的失誤錯判,蘇拉城可能已經失控,按照時間推測,最遲明日下午,最快明日一早,從黑武北疆大營出來的隊伍就會趕到這......”
孟長安所點的那個位置,是白山外一片平原。
“從這裡出來之後地勢突然開闊,黑武的軍隊會展開,而展開之前是進攻最好時機,為了盡快重新控制蘇拉城,黑武必然調遣大批的騎兵,從黑武長公主沁色提供的消息得知,北院大營,統帶騎兵的人叫卑彌,這個人曾經是乞烈軍中的将軍,前前後後和我們打了十幾年,是個難纏的對手,黑武北院大将軍被殺之後,北院大營被桑布呂清洗,原本的騎兵将軍被殺,卑彌從乞烈軍調入北院大營,這個人初到此地是要立威的,所以......”
孟長安看向楊七寶:“這塊硬骨頭交給你如何?”
楊七寶咧嘴笑起來:“不硬,屬下還不要呢。”
孟長安道:“北院大營至少有六萬騎兵,就算他沒全部帶來也隻少會帶半數左右,而我們隻有一萬兩千騎兵,你至少要把他擋住一天的時間。”
楊七寶肅立行禮:“屬下不死,寸步不讓。”
“好。”
楊七寶看向須彌彥:“你跟楊七寶。”
須彌彥抱拳:“屬下遵命。”
孟長安看向白牙:“你跟我去蘇拉城。”
一場大戰,似乎不可避免。
長安城,未央宮。
皇帝看了看沈冷:“陳冉的傷怎麼樣了?”
沈冷道:“已無大礙,隻是還需修養。”
皇帝嗯了一聲:“你的性情比以往要好些,朕知道陳冉是你視為兄弟之人,他出了事你必然心急,可你這次沒有胡鬧,朕頗為欣慰。”
沈冷讪讪的笑了笑,心說臣差一點就要去和陛下你兒子打一架了。
皇帝從桌子後邊走出來,打開蓋子把檀香挑了挑:“朕讓你來不是什麼要緊事,隻是想着北伐之前應該讓禁軍感受一下臨戰之前的氣氛,他們已經許久沒有動過,雖然号稱精銳,可卻戰陣生疏......朕打算過兩天在圍場率軍狩獵,演練陣法,你随朕同去,太子也會去,你負責保護太子。”
說完這句話之後皇帝又看了沈冷一眼,沈冷垂首道:“臣遵旨。”
“太子從沒有領兵打仗,你多指點。”
“臣不敢,臣會好好輔佐太子。”
“嗯,那就好。”
皇帝走到一邊取了一盒點心放在沈冷面前:“今兒一早剛剛送進宮裡的,朕留了一盒,剩下的都分發後宮了。”
沈冷問:“甜的?”
皇帝歎道:“甜的還能留個你?”
皇帝這些年因為太操勞,最直接導緻的就是腸胃不好,隻要吃了甜的就會胃裡難受,好像火燒起來一樣,所以珍妃才會盯的那麼緊,不許皇帝多吃,哪怕皇帝對甜食有着一種無法割舍的喜歡,珍妃也隻是在他實在饞了的時候才讓他吃一點。
沈冷嘿嘿笑了笑,接過來點心盒子打開,盒子裡的東西看着就讓人有食欲。
他捏了一塊放進嘴裡:“這不是甜的嗎?”
皇帝一怔:“不可能,代放舟難道還能騙朕?”
他伸手捏了一塊放進嘴裡,然後眉頭就皺了起來。
“臣有罪。”
沈冷嘿嘿笑,哪裡像是認罪的态度。
“啐。”
皇帝将嘴裡的點心啐掉:“這東西是剛剛送進宮裡來的,說是新手藝新做法,怎麼會這麼
臭......”
沈冷笑道:“這應該是榴蓮餅,臣在南疆的時候吃過榴蓮,第一口吃的時候吐了,後來想着應該再試試,又吃了一次,發現味道還可以。”
皇帝看着他:“吃這個東西的人,狠狠心的話,是不是連屎都吃的下去。”
說完了之後覺得自己身為皇帝這話說的太不文雅。
禦膳房那邊說是想出來了制作新口味點心的法子,做好了之後送到宮裡請陛下品嘗,皇帝覺得這東西沈冷也一定沒吃過,所以特意留了一盒,關鍵是,皇帝這邊留的和其他宮裡送的不一樣,珍妃特意交代過禦膳房,給陛下送的東西盡量少用糖,所以......鹹味的榴蓮餅,這應該也是一種創舉了。
沈冷搖頭:“狠狠心應該也吃不下,畢竟一個是樹上長出來的,一個是......”
皇帝瞪了他一眼,沈冷立刻閉嘴。
兩個人互相看着,然後同時哈哈大笑起來。
皇帝笑道:“你閑着的時候還是要多讀書練字,盡量少說這麼粗俗的話。”
沈冷心說屎這個字又不是臣說出來的......
皇帝道:“實在吃不下就不要吃了,留着一會兒給賴成。”
沈冷艱難的把剩下的半塊吃下去,腦海裡出現賴成賴大人吃這東西的表情,應該很精彩,榴蓮餅若是甜的還好,鹹的真是難以下咽。
皇帝走到窗口看着外面說道:“這兩日你去指點二皇子武藝,有什麼看法?”
“二皇子天賦異禀,一點即通。”
“别拍馬屁,說正經的。”
“臣沒有敷衍陛下,二皇子習武的天分确實出衆。”
皇帝點了點頭:“你們多走動。”
這是皇帝第無數次對沈冷說出這句話,一開始沈冷并不在意,今天也不知道怎麼了腦子裡忽然就亮了一下,之前他以為,陛下是在為二皇子謀個穩定,太子即位,皇帝擔心二皇子受欺壓,所以讓二皇子與他這樣的領兵将軍以及賴成那樣的内閣大學士多走動,這樣一來,就能穩一穩二皇子地位。
可是就在剛才沈冷忽然間想到,莫非陛下是想......傳位給二皇子李長烨?
這個念頭一出來,沈冷的腦子裡立刻就想了很多,陛下如今春秋鼎盛,以陛下的精力體力,就算再掌天下十幾年甚至二十年也未必不行,那時候太子就已經四十多歲了吧?而二皇子才二十幾歲最多不超過三十歲......按照這個來推算,二皇子即位正是時候。
想到這的時候沈冷下意識的看了皇帝一眼,皇帝也在看他。
“你在想什麼?”
皇帝問。
沈冷搖頭:“臣沒有想什麼。”
“有些時候,應該多想想。”
皇帝若有深意的說了一句,視線再次看向窗外:“你知道,朕對你很看重,因為朕深知你對大甯的忠誠,對朕的忠誠,所以朕要用你,不僅僅是用于現在的水師,以後還會有更重要的事交給你,所以多想想不是壞事......你應該明白朕的意思,如果不明白,那就再多想想。”
沈冷的心跳一陣陣加速......如果陛下是要把皇位傳給二皇子,那太子怎麼辦?
越想越怕。
太子是不會輕易放手的,而陛下讓他站在二皇子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