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家進京以來,邢忠、邢母兩口子被安排在榮國府東路的房間,是邢夫人派王善保家的安排的,邢夫人雖然和親弟弟形同陌路,隻認錢不認人,這點安排還是要做的,不過,當時邢夫人臉色很不好看,害怕自己出錢,邢母說“日用費用我們自己出”,邢夫人才放心了。
邢岫煙則是被安排到綴錦樓,和賈迎春同住,這天要見賈琮,她拉了迎春一起出來,賈迎春道:“我也奇怪,你們邢家既然要給琮弟銀票,為什麼會等到今天?”
“讓你見笑了,我們家小門小戶的,父母怕往返的費用不夠,就有點躊躇,我和他們争論,這才有了結果。”邢岫煙撒了謊,說話不自然,她父母的心思不是這樣,而是在等一個結果,誰知賈琮娶了寶钗,他們也自知正妻無望,想讓女兒做妾,父母的意思,是要等這事定了,才把銀票支過來,這種事情,邢岫煙怎麼會說給人聽,而且又有傳言,薛蝌那一房想過來問親,她雖是超然物外,然而畢竟是生活在世俗裡面的。
“嗯,此事還有人知道嗎?最好不要傳開。”賈迎春生怕賈琮一切辛苦,都是為他人做嫁衣裳。
“隻是寶姐姐和雲妹妹知道,應該不會亂傳。”邢岫煙也發覺史湘雲心直口快,不僅說“太太的丫頭要害我們”,而且當衆就說就算有人會疑心,也是林黛玉,單純得不要不要的,不過以寶钗的大婦風範,她會提醒史湘雲的。
那院子有後門,可從南北寬夾道直入,龍傲天目不斜視地在守門,迎春帶丫頭進去了,笑道:“這人是個傻子,守門是在行了。”
碰到薛寶钗從前門進來,賈迎春問:“他不在嗎?”
“後面來了。”薛寶钗請進堂屋,迎春問她從哪兒回來,薛寶钗道:“二太太叫我去歸賬。”
迎春便不問了,與邢岫煙各坐一條四方凳,賈琮後腳趕到,薛寶钗道:“老爺罵了你沒有。”
賈琮向兩個姐姐打了招呼,左首坐下喝茶:“沒有,二老爺叫我托吏部考功司和文選司的關系,最好進翰林院侍講和侍讀,到時候西閣值班,也能參加皇帝的起居記錄,做個天子近臣。”
“你怎麼說呢?”薛寶钗猜測到了,賈政的意圖很明顯,扶植賈琮,接近皇帝,保住賈家,因為賈政、史鼐已經引起皇帝厭惡了,窩藏贓銀,革職處理。
“還沒有影,過了元宵才是會推入閣,争鬥激烈,己卯年才大選考察。”賈琮話隻說一半。
“我們也聽不懂。”薛寶钗起身外出:“二姐姐和邢姐姐是來找你的。”
看見薛寶钗端莊地避開了,邢岫煙想道:“她真是賢惠,琮弟或許沒什麼不滿的了……可憐我父母還不死心地打算……”
想起在江南相處還很開心,轉眼時光流逝,卻是物是人非了。
“是給你轉銀票的,有一千兩。”邢岫煙從袖中取出一沓銀票:“各地的銀票銀兩換算都不一樣,京師一兩應該有一吊,一千個銅錢,我們是在金陵錢莊換的,不然北上也麻煩。等過了年,就要回去了。”
賈琮收了,沒有不好意思,邢家現在是中産階級,而且沒有什麼争鬥,他不必擔心,猶豫再三才道:“我現在脫不開身,有空了再來看你們。”
邢岫煙淡淡地點頭,心中有些失望,賈琮竟然一句挽留的話都不說。
按照時間進度,紅樓夢前八十回已經完了,查抄大觀園的情節還沒有出現,雖然是以傻大姐的繡春囊作為導火索,但王夫人發動查抄,晴雯被王善保家的等人厭惡而告狀,王夫人讨厭她是一個根本原因,查抄也是王熙鳳帶頭,而現在王熙鳳不管家、晴雯跟了賈琮,自然蝴蝶效應改變了。
對于迎春來說,還有一幕王嬷嬷、住兒媳婦合夥欺負她的情節,“懦小姐不問累金鳳”,又因為王嬷嬷一開始就被賈琮出擊,攆出去了,這一幕也沒有了。因此,賈琮還不大擔心賈迎春。
再說賈惜春,東府既然滅亡,“失孤介杜絕甯國府”自然也不出現,蝴蝶效應影響之下,賈探春發怒,扇了王善保家的耳光的一幕也沒有了。
“繡桔,你等一下。”賈琮在門外叫住迎春丫頭,繡桔重新回來,賈琮看她們走遠了:“這三百兩銀票給二姐姐吧,買辦不要用住兒,托我房裡的孫福。”
“我代我們姑娘謝謝狀元爺。”繡桔眼圈一紅,福禮走了,誰都知道,大老爺隻顧自己享樂,根本不管迎春,邢夫人呢,一個銅闆都摳不出來,而且迎春如果定親,賈母也不會深深過問,現在除了賈琮,誰還會管二姑娘死活?!
繡桔這丫頭,與孫福比較親近,其二是也會護主,聽說了住兒媳婦欺負迎春,立馬就要去說。縱然迎春房裡,司棋才是大姐大,但是司棋個性比較張揚,打壓柳嫂子,難免會獨吞一些。
繡桔出了前門,“你可要好好辦事,不然琮爺攆了你。”
孫福咂咂嘴:“不勞費心。”
牆裡的莺兒偷聽到了,暗暗神傷。
……
進了園子石路,賈迎春邊走邊想:“我這個弟妹寶钗,心機手段委實不凡,岫煙進去了,她故意避嫌,是早有傳言的緣故,又因為有我在,也不怕琮弟和岫煙做出什麼事。如此一來,琮弟就認為她賢惠,反而自己對她慚愧内疚……”
“寶钗啊寶钗,我看你倒不像不會容人的人。”對于弟弟,作為姐姐的賈迎春很贊成他妻妾成群,開枝散葉,但是對于未來的夫君,那就未必了。
弟弟都成親了,賈迎春也知道自己不遠了,他對那個來提親的孫紹祖,一無所知,對賈琮的很多事,也一無所知,像很多閨秀一樣,對未來的夫妻生活,她都抱着憧憬和幻想。
……
“我增了個婆子,是莺兒她娘,當初陪嫁過來的,那時沒用處,現在我想,各房人多嘴雜,索性咱們自立一個廚房,讓她掌廚管着。”薛寶钗商議道:“你看怎麼樣?”
賈琮目光若有意味,他知道寶钗一直在慢慢消除他的芥蒂之心,第一從不佩戴金鎖,以免金玉良緣的說法讓他不舒服,試問哪個男人忍受得了别人說自家妻子和别的男人是好姻緣?
第二就是這個莺兒她娘,這裡面還有一段故事,薛寶钗未嫁之前,幫忙管理大觀園的時候,讓莺兒她娘和茗煙他娘親近。
衆所周知,茗煙是賈寶玉最信任、最得用、最親近的小厮,買雜書靠茗煙,外出祭奠金钏靠茗煙,賈寶玉在男性小厮當中,對茗煙是信任,對奶哥李貴是敬重和些許害怕,所以,寶钗當初的心思,不就昭然若揭了?
薛寶钗在求得寶玉夫人地位的過程中,一直在不聲不響地預謀。
而如今呢,她想讓這一切翻轉過來。
“自立廚房倒是好的,這種事你也不必跟我說。”賈琮道。
“太太叫我把賣書進來的錢,歸總賬。”
“歸到哪裡?”賈琮一挑眉。
“西府的銀庫賬房。”薛寶钗勸道:“這也是遲早的事,宗族如果不互幫互助,相公輕則家庭不睦,重則被人彈劾,會被人戳脊梁骨的,說你不顧宗族大義,因此我吩咐孫福下次就交總賬。讓太太重新分配,我也有些嫁妝。”
“不行。”賈琮吐出兩個字。
“夫君。”薛寶钗起身坐過來,苦苦相勸:“你不能隻顧眼前,不顧長遠。”
“絕對不行!”賈琮強硬道:“這句話,應該去和二太太說,是她們隻顧眼前,不顧長遠。寶钗,咱們的帳歸公了,自立廚房又有什麼用!有一就有二,是不是我每年的官職俸祿也要歸公?那讓她們去戶部領啊?看誰肯批?”
“不是要過年了嗎?王善保和周瑞回來了吧?我親自去看!我要讓他們知道,我賈琮這一房,可以不當家做主!但是今天的賈家如果沒有我,大家一起死!看她們敢不敢拼?二太太哪有這些主意?不用說是琏嫂子的功勞了。”
薛寶钗失望道:“這又何苦呢?”
“是她們逼我這麼做的。”賈琮冷笑:“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