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琮的小院位于三春倒坐抱廈的斜對面、李纨房的南面。
而王熙鳳原先的院子在西路,與李纨房在同一條平行線上,故此賈琮、賈瑞從南北寬夾道走百步路就可到達。
匪鑒堂書房,賈芸不敢多做停留,畢竟大宅院裡丫鬟多,他向小紅告辭。
林紅玉作為家生女兒,父母的耳濡目染之下,初來幾日不時尋機會給賈琮端茶送水、搭話,可她娘親的“宅鬥寶典”,水平實在有限,琮爺并沒對她生出多少興趣,再有一個晴雯冷嘲熱諷,上攀的心思就淡了。
如今看這芸二爺還不錯,林紅玉眼神一瞟,故意丢下一塊帕子才走,賈芸左右瞧瞧無人,才撿起手帕,湊到鼻端聞聞,瞅瞅小紅的背影,若無其事地放進袖子,才跟着邁腳走。
賈琮、賈瑞後腳又回來,賈琮叫晴雯出來端茶倒水,賈瑞瞥見晴雯身材美貌,暗歎:“我怎就沒紅袖添香的福氣?也就家中祖母那有個粗使丫頭,看着都不入眼……琮弟小小年紀考中秀才,沒準在外面厮混過,我便看看他有什麼法子教我……聽說琏嫂子是個厲害人,我看卻是溫柔風騷得很呐……”
支使晴雯進西廂裡間,賈琮鋪紙、磨墨,放低聲音道:“瑞大哥,你不常走動,不知嫂子們、姐妹們的規矩,要幹這事兒,先寫一封書信緻意才好,琏嫂子才會靜極思動……”
“當面說開不好麼?”賈瑞虛心求教。
“如今琏嫂子不住西路,搬回大老爺的東路了,那邊人多嘴雜,不比在這邊的時候,琏二哥時常出去,她一人和幾個丫頭在家。現下可是有大老爺、大太太的人看着呢,你如何得逞?”賈琮好笑。
賈瑞這人,實在夠愚蠢的,他不懂榮國府這裡的許多事情,所以對賈琮也半信半疑。紅樓之中王熙鳳一将計就計,他就信了,賈瑞如何看得清王熙鳳的險惡内心?隻能說他對王熙鳳不了解,所以賈琮好蒙騙他、利用他。
再有一層,姑且不說王熙鳳敢不敢做不顧貞潔的事,就算王熙鳳想,以她的眼高于頂,又怎會看上賈瑞?要論賈府族人的容貌風情,賈薔還更勝一籌。當然,王熙鳳對賈琏還是忠貞的,就是太過強勢,在封建社會一妻多妾的制度下,王熙鳳惡毒的妒忌心,不能容人,注定不會長久。
這一件事,對賈琮來說,不過小小的一步棋罷了。
王熙鳳之所以屢屢和他交鋒,第一就是大房的利益,雖然律法規定由兒子均分繼承,但是宗族的事情,往往父母、祖父母說了算,往往不會訴諸律法,而是内部處理。賈琮越來越得父母心,老太太能活幾十年?她豈能坐視?但凡涉及利益問題,王熙鳳就不惜趕盡殺絕,後來尤二姐懷了男嬰,她機關算盡,母子雙殺,便是涉及到這種問題……第二乃是去年的嫌隙積累,第三是她婦道人家的閑氣……其實賈琮哪裡想和她争,不過這女人自以為是地發難罷了。
賈琮雖不能估測王熙鳳有何預謀,但他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功名,難保王熙鳳會在此入手,就算不能肯定這個嫂子要幹什麼,也可以先下手為強,小小整她一把……由于王子騰是四大家族的頂梁柱,王熙鳳這時離徹底除掉還有時間,那麼,賈琮便隻能加快賈琏、王熙鳳夫妻反目的進程……就算他不這麼幹,賈琏王熙鳳也遲早分崩離析,那他就加一把火吧!
賈瑞這蠢貨心癢難耐,又是猥瑣,又是斷斷續續地道:“琏嫂子還通文墨麼?這信是要我來寫麼?果真大事可期?”
賈琮笑着點頭,“那是自然,珠大嫂子都是極有學識的,琏嫂子以前管家、看賬,怎會沒學識?瑞大哥,想要促成此事,我最了解不過:這些女人都是不能明說的,必須得用文不用武。書信我念,你來寫。瑞大哥也是族學待過的,我的字迹他們認得……”
“好好好,你快說,我來寫。”賈瑞卷起手袖,色授魂與,腦海裡就浮現出王熙鳳脫掉一切衣物,身量苗條,體格風騷,橫陳地躺在床上,玉指一勾“來嘛來嘛”……賈瑞情不自禁地眼神迷離:“好嫂子……好嫂子……”
“咳咳……”賈琮叫他回神,念出了幾句通俗易懂、情意綿綿的話:大體意思是賈瑞仰慕王熙鳳雲雲,期盼和仙妃嫂子來幾次巫山雲雨、同登極樂之類。關鍵一點:賈琮在賈瑞下筆的話中,若有若無地點明,賈瑞和王熙鳳已經私會過了。
賈瑞雖然不過腦子,卻以為是琮弟的什麼“好法子”,賈琮說什麼,他就寫什麼。賈瑞即便文不成武不就,卻有一個嚴厲的教書祖父,字迹還是能入眼的。
賈琮為何如此做?目的是讓賈琏看見。
賈琏又如何能看見?
這其中需要一個人:秋桐的火力。
“書信我讓秋桐去傳,瑞大哥放心,成不成,三天之内我必有答複。”賈琮鄭重其事地道。
“琮弟之情,大哥實在無以為報。”賈瑞感激不已。
賈瑞告辭,賈琮把書信交給秋桐,陳以利害關系,秋桐秘密做了一番事宜,賈琮便出府去了秦家。
……
小院東廂房,賈琏食髓知味,又來與秋桐私會一番。
根據賈琏、賈琮的意思,無論賈赦、薛蟠的賭注誰赢誰輸,最後他們皆會想方設法把秋桐送到賈琏房中。秋桐是個嚣張的,就以此為着眼點,視自己為賈琏姬妾了,她靠在賈琏懷中,幽幽道:“今兒大太太叫我回話,問琮爺這邊的情況……”
“嗯……”賈琏心不在焉。
秋桐咬牙道:“琏二爺,不是我愛拈酸吃醋,回話大太太之後,我去了琏奶奶房裡,看見了一樣不好的東西……”
“什麼東西?”賈琏來了興趣:他以為是錢,賈琏不是沒錢,隻是花錢如流水,不會節儉,王熙鳳是會收斂錢财的,對于老婆藏着的金銀财寶、嫁妝,他很感興趣,若是得到,不就能出去好好花天酒地?醉生夢死了?
“我瞅了幾眼,是幾句情話……”秋桐笑道。
“情話?是笑話吧?”賈琏起初還不在意,忽然臉色陰沉:“是誰寫的?難道她不守婦道了?”
“我就瞅見一個‘瑞’字。”秋桐暗暗得意,擠掉了王熙鳳,将來自己不就能扶正了?琮爺這計策真是高明!
“瑞……”賈琏思來想去,除了賈瑞,整個賈府還有哪個瑞?莫不是賈瑞吃餃子了?真真是豈有此理!賈琏勃然大怒:“那封信在哪?我得到了,一定要她好看!”
“在裡間炕桌的兩片花樣子底下。”秋桐急忙拉住賈琏,幽怨道:“二爺,其一,你得趕緊回去抓住,我回來時,琏奶奶、平兒剛出門伺候大太太了,應該來得及。其二,二爺切忌不可先露了馬腳,二爺隻拿話問她:可見過瑞大爺?看她臉色,便能問出真假。否則一急躁,她反而疑心了,我這麼說,你這麼做,也能證明絕不是我或者他人陷害……”
秋桐哪裡有這個腦子?她要是有這腦子,後來也不會被王熙鳳利用而不自知了,這些話,當然是賈琮教的。秋桐為什麼聽賈琮的?因為涉及到秋桐将來的利益,環環相扣。
“你說的是,我回去查查問問,便知道了,若是真的……”賈琏摸摸頭發,頓時覺得頭上綠油油的!怒不可遏!奇恥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