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來客說是金陵王家的人,“東海缺少白玉床,龍王來請金陵王”,甄寶玉雖然自小和金陵四大家族少有交集,但也是耳熟了的,他父親甄應嘉在世時,與金陵四大家族有官場來往,不然甄家被抄家時,也不會往賈家偷藏财物。
但甄寶玉基本上都在金陵,而金陵四大家族基本都在京城,因此他不怎麼熟悉四家的很多人。
“連名也相同,相貌年紀更是幾乎和老太太的命根子一模一樣。”王熙鳳心下嘀咕,這是她第一眼見到甄寶玉愣住的原因,過後又搖頭想道:“命根子和心肝寶貝又如何?如今都派不上用場了,唯有賈琮的權位實力才能保人……”
然而一想起那個賈琮,早先不過是她眼裡不入眼的小屁孩罷了,一介庶子,身份低微卑賤,在她眼裡與賈環無甚區别。現在賈琮卻甚至能左右她的人生……很多時候想起來,他都覺得很屈辱和出離的憤怒……
想想一個本該被踩在自己腳下、成不了氣候的奴才生的兒子,現在卻爬得那麼高,她這樣大家族的正經千金嫡女都要仰望,怎不令她心裡複雜難言,有時或是不服氣,或是嫉妒,或是“蛾眉不肯讓人”,總之那種種情緒是她對單獨一個人生出的最多的了。
“貴店的肥皂多少錢一塊?”王熙鳳問道。
甄寶玉答道:“三十文,多買些可以給你降點價。”
“這麼貴?我記得一開始在神都出來的時候,沒到十文錢吧?”王熙鳳皺起了兩彎柳葉吊梢眉。
“嗬,這位奶奶知道如今的成本和行情麼?再說每年、各地的物價都不一樣,我們山海店鋪的肥皂是最好用的,清潔、幹淨,用過的都知道。”甄寶玉的雙手坦然地放在腹部,并沒有繼續說下去。
當他細心地觀察到王熙鳳露出一點好奇和打探的神情之後。
王熙鳳不悅道:“那你們的成本是怎樣?甄家兄弟,論起來我們都是世交,賈家和我們也是世交或親戚。咱們可以合作合作,你們要是在金陵的采購方子上有問題,也可以找我。”
甄寶玉便默不作聲,他是知道肥皂的制作需要純堿、石灰和油脂的,說起來很簡單,但是,這時代的油脂便宜嗎?不論動物油植物油,都不便宜,此乃其一。
其二是皂化反應的過程是比較繁瑣,而且純堿味道難聞、燒堿又會傷人,關鍵是僅僅皂化反應隻是初步流程,這時代的肥皂皆是手工皂,不可能造出來馬上就用。
不然的話,拿這肥皂洗手的人,手很有可能會廢掉。
要注意的問題其實很多。
其三還有肥皂的軟硬程度、清潔程度等等,這些,都需要慢慢地實驗和改進,并不能一蹴而就,賈琮的山海店鋪發展到今天,内部人員和工匠熟悉流程,外部的即使打探到消息,暫時也競争不過賈琮的。
這便是賈琮沒有大張旗鼓把店鋪開遍全國的現實和環境原因,其他的皂角等也依然是有市場的,也是甄寶玉等不怕王熙鳳能打探到的原因。
“這個自然會的。”甄寶玉客套地笑道:“嗯,王家奶奶買了三百塊,對小店是大生意,我們這還有加了海關運進來的香料的香皂,這最低的賣一兩銀子一塊,高的也有一二十兩銀子的,塊頭也夠大。”
香料在古代是奢侈品,不論在華夏還是泰西,一直都很值錢。
王熙鳳一時就感覺更複雜了,倒不是她沒見過,東海缺少象牙床,龍王請來金陵王,這些她當初都應有盡有,那時,她還向賈琏的奶媽趙嬷嬷,炫耀過她們王家管着粵、閩、滇、浙四省的海關,當趙嬷嬷向他們說甄家四次接駕的威風和金山銀山的時候。
可是,此時此刻,此情此前,王家的人和甄家的人竟然以如斯方式見面了!
金滿箱,銀滿箱,展眼乞丐人皆謗。
這見面的過程,背後都是因為賈琮。
“你這幕後的東家真是好手段,海外的香料都把控了,我好歹幫你買一些,到西城去賣,我說甄家世兄,我們兩家都有些舊世交,這些産品沒人脈是不行的,我去打通打通,你們應該不會介意吧?”
“那是自然,你拿去了要怎麼用,那是你的事。”
“很好,金貴,付錢吧。”
甄寶玉撥了算盤,全算下來有兩百多兩銀子,再看此時的王熙鳳,倒不見多少鋪張大氣的意思了,聽她的話,不見得全是拿去家用,甄寶玉想。
“神京來的消息說,賈子禮很早便請了扶柩回祖籍,到時具體的事務,你和他談談吧。”
走出滴水檐的王熙鳳回身道:“到時候麻煩甄世兄通知姐姐一聲了,甄家兄弟放心,你我同為落難世家,更該守望相助,若姐姐能援手之處,定不會不幫兄弟你的。”
賈赦這個她曾經的公公的死亡,知道後她也沒有任何感情,她在賈府時本來就不經常去大房。
但是聽到賈琮不久将要回這裡,她的心便陡然提了起來,不知道是出于懼怕還是什麼理由,王熙鳳拍拍兇口想道:“新仇舊恨又有什麼關系?和誰過不去,都不要和錢過不去,賈琮這些生意明顯都可以做得更大的,所以去見一見他又何妨?”
不知不覺,回到石頭城眺望賈府的方向,她都有點期待賈琮趕緊回來,趕緊見到他。
她對自己的斂财手段是頗為自信的。
她到了這一步,也看清了,錢很重要,沒錢,辦不了事,救不了命。
但是,和錢相比,權更重要。
因為有了權,錢已經不算什麼了,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正所謂:酒色财氣四堵牆,人人都在此中藏,若是誰能跳過去,不是神仙也壽長。
“賈琮不太重視此類店鋪的原因,大概便是權名在手之後,已經不缺這點錢了,那我該以什麼打動他呢?”王熙鳳不禁思量起計策來,隻要能讓她代購一部分,她相信自己就有法子賺大錢,且聽說揚州、蘇州那邊,都有在開分店。
“怎麼會這樣呢?難道我該完全消除和他的仇恨?還有巧姐将來的問題……”
“這位是個掉進錢眼子的人啊,看樣子。”上元書生何逸進來對甄寶玉道。
“誰不是呢,不過這樣的女人少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