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琮幕後操縱的山海盟店鋪,現在已經打通了嶺南通道,山海盟的店鋪分布揚州、南京、蘇州、廣州。
因此賈琮此去東南五省督師、訓練海軍、揚大順國威,涉及到利潤恐怖的海貿,所以許多王公貴族、達官貴人幾乎沒有猶豫,就暗地裡同意了派代表分一杯羹。
當然,這種默契的合作是偷偷摸摸的,見不得光的……誰也不會放到明面上來……
高達百倍的利潤,即使是“正人君子”,誰不希望搞一點?
現代有位名人說過一句話:政治就像賣身的女人,誰都想搞一下。
嗯……雖然即使哪怕……這句話過于陰暗,過于偏激,但是仔細琢磨,真他娘的合情合理啊!
……
揚州江都碼頭,吃飽喝足的五省督師大人賈琮,在甲闆上拱手,與老友們告别。
沈三貫恭敬地提醒道:“大人,草民聽說嶺南漳氣嚴重,氣候炎熱,特此配備了幾個郎中,還望大人預防水土不服和漳氣,多多調養才是。”
他兒子沈德辰在國子監深造,今年的鄉試、恩科會試又托了賈琮的關系,這位大财主自然是盡心了。
另外便是揚州鹽商桂蔔言、浙商鄭夜寥,他們都對賈琮很關心,一條戰線上的人了。
浙商鄭夜寥還要跟随賈琮一起去嶺南做生意,把船開在賈琮的戰船後面,沾了很多便利。
揚州巡鹽禦史賈斯文則是不好在公開場合送賈琮,這位仁兄對于海貿,嫉妒得腸子都青了,因為官場兩面讨好,就是在玩火,結果隻有兩面不讨好。
像賈琮,站山海盟和太監,就不改變陣營,對于别人,就是打打打。
臨别之前,公開來送行的尤二姐、尤三姐,面色略帶黯然,總是聚少離多。
當船開走的時候,一路南下,兩岸青山似乎在不斷退後,賈琮不由想起蘇州的妙玉、邢岫煙。
雖然也在江蘇督師,但是短時間見不着了。
反過來想,今日奮鬥完了,不就是為了來日的平安、幸福相聚嗎?
這樣一來,賈琮好受多了。
“鄭老闆,你們溫州有一個江南皮革廠嗎?”賈琮嚴肅地問道。
鄭夜寥也嚴肅起來:“大人,有的,專門生産皮靴。”
“江南皮革廠的老闆是不是姓黃?”
“這個……姓黃的好像也有,但沒聽說是江南皮革廠的。”
“江南皮革廠的老闆有沒有小姨子?”賈琮羨慕道。
鄭夜寥目光古怪:“……”
揉了揉肚子……大人怎麼對小姨子如此熱衷?不會是要人家的小姨子吧?這癖好……
此時由江都下長江,船行幾日,有一段河正在疏竣,到了如今弘德元年,江北淮安裡下河地區的河道治理,已經頗見起色。
卻說停下來的這幾天,淮安出身的水手仲尹遇見了漕幫的幾個兄弟,相談甚歡。
賈琮卻是疑心起來,壞事幹多了,不免疑神疑鬼,他知道,漕幫有好多人手,是從軍營的剩餘人員之中,抽出去填補的……而白蓮教的滲透,不僅在幾千裡的運河,軍營裡面也有!
在船上淡出鳥來了,這一天上岸到瓜洲小鎮吃喝玩樂了一通。
剛回到岸邊,看到漕幫兄弟,仲尹正親切地想上前招呼,龍傲天忽然拉住他,左右望望岸邊的水草叢,吼道:“保護大人!”
标兵們把賈琮圍在中間,賈琮驚了一下,心裡咒罵不已,這揚州地區難道和我命中相克?怎麼每次過來都這麼擔驚受怕的?
轟!
果不其然,一夥漕幫人員當下就變了臉,刀槍劍戟、狼牙棒、鐵蒺藜紛紛招呼上來,與此同時,水面也跳出幾個人影,身手極好。
這一回賈琮卻不怕了,科學知道麼?咱的一百标兵都有燧發槍!
嘭!嘭!嘭!
艾雙雙、龍傲天帶領經過訓練的一百标兵,燧發槍所受的天氣幹擾大大降低,每個官兵都攜帶鉛袋、火藥,前方射完,後方馬上填補!
這種密集型攻擊,任你武功再高,也無法近身!除非是……天地靈氣複蘇,核彈也不怕的說……
……
還不到一刻鐘,除了被彈藥打死的,其他全部捉拿。
碼頭的另一方,無一傷亡的标兵們,團團圍住了那名黑衣女子,右手手指按在扳機上。
黑衣女子咬牙切齒地放下了刀劍。
……
因為配備了火器,賈琮這回沒帶柳湘蓮來,也沒帶賈芸來。
戰船底艙,空氣沉悶,隐隐有一股黴味,還有幾隻老鼠竄來竄去。
大馬金刀地坐在座位上的賈琮,眼睛逡巡了一圈這個被五花大綁的白蓮教女人,别說……身材真好,會武功的姑娘,渾身充滿一股野性。
“我說,小姑娘,你為什麼好好的不學,要學造反呢?”
賈琮擡起黑衣女子的下巴,人不醜,五官精緻,和他玩過的閨閣女子不同的是,這名女子多了一股健美……還有戾氣:“我今日既然落入賊手,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狗官無需多言!”
“哎呀呀!姑娘火氣不要這麼大嘛……誰派你來的?”
“欺壓良善的狗官,人人得而誅之,何需别人派我?”
“不對呀,本官承認,我的仇家确實不少,但是我和你們白蓮教,曆來是井水不犯河水……我哪裡欺壓你們了?”
“哼……”黑衣女子冷哼一聲,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縮了縮腳。
問了半天,問不出什麼實際的東西,賈琮就吩咐繼續關押、繼續拷問。
回到戰船客廳,龍傲天、孫福也說,其他人也問不出什麼東西,硬氣得很,甚至不乏服毒自盡的。
一直到金陵,還是如此,賈琮隻能吩咐:繼續關押、繼續拷問。
他還有很多手段沒使出來呢。
……
停在金陵的中華門外,賈琮思緒飄渺。
背靠長江天險,西有清涼山,東有紫金山,這時有說不盡的風華……可是也許兩百年後,某個島國依舊能夠突破松江、蘇州,屠我三十萬同胞……
賈琮還想到,二十一世紀初期,偉大的華裔女作家張純如女士,不惜孤身犯險,以堅強的意志、鐵證如山的證據,向全世界揭露了某島國慘無人道的暴行,名為《南京暴行》。
這本書,震驚了整個西方世界,排上了米國熱銷榜。
然而,張純如自然而然地遭受到了島國激進分子的威脅、暗殺……在三十六歲的風華絕代之年,飲彈自盡……
現在,德川那龜兒子還在閉關鎖國吧?
這個民族在明治維新之後,将會非常的可怕!
那時也隻有李鴻章最明白。
待我大順海軍強大,必然要轟開倭國的大門!
賈琮眼神堅定。
十九世紀,将會是一個世界巨變,他等不到了。
但是在十八世紀,他完全有能力打下好的基礎,就像他對賈斯文說的一樣:開一個口子。
封建社會的有識之士、士紳之流,他們并不是沒認識到科學、火器的好處,有人是真的看清了,甚至比現代人都看得清!
但是他們不敢做!
為什麼?
民國有一位政治家、曆史學家說得很清楚:因為一旦改變、發展科學,全國科舉制度的讀書人,都要丢了飯碗!
那個時候,将要面對的壓力是:數百翰林!數千進士!數萬舉人!數十萬秀才!數百萬童生!
這就是一個人獨抗天下!
誰敢?!
皇帝也不敢。
所以,變法的商鞅死了,王莽、王安石、康有為、梁啟超,無一例外地失敗了。
要砸他們的飯碗,全國讀書人還不拼命了?
所以,賈琮這時候也隻能妥協:他不敢毀孔子的塑像、也不敢提廢科舉,而是選擇了一條封建資産的路。
他能做的,隻有這麼多了。
明朝以來的資本主義萌芽,并沒有在大順扼殺,這是一條很好的前提。
……
在金陵,賈琮也沒待多久,甚至隻是回石頭城和鴛鴦睡了一晚,也沒見秦可卿、王熙鳳。
但是拉了鎮海周統制之子周溫白、江蘇巡撫衛定國之子衛若蘭、南安郡王鄭三才之子鄭人奮上賊船了,他們都得到了他們父親的同意,賈琮從此把他們綁到一艘賊船上。
上去了,就下不來了!
當然,賈琮可沒指望他們去沖鋒陷陣,靠這班富二代、官二代打戰,還是算了吧……
他們是去搞海貿的,賈琮要的是把一些貴族死死地綁在自己的陣營上……直到有一天,他們會發現,他們已經離不開自己了,那時候他就成功了。
然後取道嶺南。
廣東在唐朝還被看作“化外之地”,後來才慢慢崛起,但是經濟并不平衡,最發達的是廣州一帶。
這裡的地形西北高、東南低,和英國差不多。
南嶺是廣東最大的屏障,也是最險峻的地方,太祖的七律《長征》“五嶺逶迤騰細浪,烏蒙磅礴走泥丸”,“五嶺”說的就是南嶺的五座山嶺。
進入廣東,氣候的炎熱就很明顯,不少官兵因為水土不服而生病,幸好有軍醫在,無人死亡。
兩廣總督丁啟聖本來在肇慶府,後來澳門的葡萄牙總督科埃略請求觐見這位“偉大而又傳奇的五省督師”,欽差行在就選擇了廣州。
……
廣東承宣布政使司,廣州府。
丁啟聖帶頭,廣州方面的官員恭恭敬敬地迎接了仁華殿大學士、欽差五省督師賈琮,欽差轅門外禮炮齊鳴、旗幡高挂,觐見的葡萄牙人,也不禁警惕起來。
就見賈琮下了一品轎子,犯困地拱拱手,一臉疲憊的樣子,沒辦法,廣東實在是熱啊!
民衆則在外圍遠遠地讨論“這個欽差是惡魔、殺神”什麼的……
标兵守在門外,親兵跟随賈琮,進了城中心的欽差衙門大堂,按中國禮節拜了聖旨,賈琮當仁不讓地坐了主座。
中國方面在一側,葡萄牙方面在另一側。
雙方按不同禮節寒暄過後,會外國語言的周溫白充當賈琮的通事官,也就是賈琮的翻譯官。
葡萄牙總督科埃略的翻譯叫做克裡斯托弗,也是神父。
“大人,葡方總督叫做科埃略,在葡語之中,是兔子的意思。神父叫做克裡斯托弗,意為上帝的送信者……”周溫白輕聲道。
“科埃略?兔子?”賈琮愣了愣,他可不懂什麼葡萄牙鳥語……好笑地道:“這位葡萄牙總督的名字,真是别緻而又志向偉大……兔子是一項崇高而又生生不息的職業……”
“噗!”丁啟聖忍不住笑場,幹咳道:“本官近來偶感風寒……”
神父克裡斯托弗卻是學習過漢語的,給科埃略說了,科埃略臉色有些陰沉、羞憤,末了也哈哈大笑,克裡斯托弗笑道:“我方總督感謝貴方督師大人的贊美,願上帝的福音降臨在督師大人身上。”
“孺子可教!”賈琮居高臨下地點點頭:“葡方在本官剛到來之時,就來觐見,不知有何事呀?”
克裡斯托弗洋洋自得地遞過來了《聖經》、托勒密的天文學等等,都是翻譯成中文。
事實上,這是百年來西方傳教對于中國的慣用手段:希望用科學從心理上壓制中國。
“尊貴的督師大人,我僅代表耶稣會,希望與貴方做一些文學、數學、科學、天文學方面的交流。”克裡斯托弗傲然道。
西方當時除了耶稣會,還有多明我會、方濟各會、奧古斯汀等,各有區别和差異,但對中國的手段,倒是差不多。
書籍傳到了賈琮手中。
賈琮心裡冷笑不已,葡萄牙才不會那麼好心!
他們的險惡用心,賈琮一開始就看透了!
因為武力入侵不成功,葡萄牙傳播學說,其實就是布道,采取“文化入侵”的方式,從思想上、文化上讓很多中國人誠服!
這絕對不是什麼善心!
文化入侵之後,就是資本入侵!榨取利潤和廉價勞動力!
所謂傳教,就是他們殖民過程之中實踐出來的非常有效的卑鄙手段而已!
當然,科學賈琮是要的,教會嘛,就算了……
“本官對貴國的所謂科學,隻有那麼一點點興趣,事實上,貴國與我國并不是那麼地陌生,貴國應該知道,我方的能工巧匠,并不輸給你們……”
“本官還知道,因為葡萄牙和西班牙的皇室聯姻問題,你們兩國曾經合并過。你們那不可一世的查理五世,也被沖擊得暈頭轉向,但是滄海桑田,今非昔比,菲利普二世曾經把尼德蘭逼得揭竿而起!”
“尼德蘭南部,就成了比利時,而尼德蘭的荷蘭,現在也是你們所畏懼的!”
“我相信,澎湖列島的範戴克總督,用血淋淋的事實,給過葡萄牙答案!”
“話說回來,本官不止對裡斯本感興趣,對馬德裡、卡斯提、阿拉貢也很感興趣!”
賈琮高傲地揚起頭顱。
克裡斯托弗面色大變,對總督道:“我簡直不敢相信,這位督師大人對我國如此了解,而又如此的傲慢!總督閣下,這對于我們是不利的!”
科埃略的臉色也不好看了,這就是遠東國家裡面“傳說中的邪惡的總督”?科埃略的臉色就像兔子一樣的漲紅了。
周溫白、丁啟聖也震驚了,不意督師大人賈琮如此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