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府城西北的瘦西湖,清澈的湖水迂回其間,三步一亭,五步一閣,小金山坐立在那裡,相比真正的杭州西湖,與鎮江金山,此地更顯得秀氣和瘦小,但是奢華程度又冠絕大江南北,究其原因,都是揚州鹽商富甲天下,富可敵國。
一艘二桅的江漢課船穿梭在湖面上,身強體壯的仲尹在船中掌舵。
天色很陰,杉木船闆縫隙裡的棉絮和桐油,卻不時在穿過雲層錯開位置的斜向的陽光下反光,江漢客船順流、順風,數丈長的船帆迎風鼓脹,船舷内的最外層的水手們撐了槳橹,船上布了黑黝黝的帳篷,内層才是幾個巡邏的帶刀護衛。
婉約秀氣,美景佳人,尤其裡面不時傳來的笑聲,更增添了幾分瘦西湖這個銷金窟的詩情畫意。
船艙之中,賈琮光着身子,隻是下面套了一條短褲,舒服地趴在一台平放的藤條春凳上面,“你們大姐的身子還好嗎?”
“就是坐着躺着都累,愛犯困,有時都茶飯不思,請郎中開了幾個藥方……還是不能過來的。”尤二姐溫柔地拿一條熱毛巾,在賈琮的背上搓,可惜力道輕了點。
尤三姐則是在前面捏肩膀,桃花眼咕噜噜地轉動:“白白讓我們三人急了一場,你這不過是一冷一熱,受了風寒,若非大姐有了喜,你可要把她騙過來了。”
尤氏還是不過來的好,不僅為身體着想,上次在瓜洲見面,就做得不周到、不隐秘,雖然賈琮也不能怪她,但是他和尤氏之間,以後必須私下來往才好,賈琮道:“我找時間再過去,叫她不要擔心。”
“哎……力道重一點。”
尤二姐下手就出力了一些,她們看得出來,賈琮的病雖是裝得成分居多,但是小病可不假的,放棄治療的話,保不準拖成大病,因此倒不過多責備,言聽計從,賈琮就美美享受着病人的福利。
“對,就這樣,不要停。”
賈琮趴着閉上眼睛,尤三姐正不甘地朝尤二姐使眼色,卻發現賈琮沒睡着,采取就近原則,閉着眼睛就往她身上亂摸亂揉,要說她們這個“善解人意”的男人,手段可着實不賴,片刻時間就解了尤三姐裙帶。
尤三姐媚眼如絲,貝齒魅惑地咬着紅唇,有些忍受不了,賈琮便拉她上來,尤三姐一個勁搖頭:“不行,不行,你是病人……怎麼能……啊……”
尤二姐臉紅地轉身走了,到隔壁艙房,隻聽見藤條春凳的劇烈搖晃聲,不禁暗自生氣,這哪裡是病人?分明是騙她們的好不好?
瘦西湖的水面,這艘江漢客船的速度慢了下來,湖中潮濕的水汽袅袅升起,每每停幾秒,就能看到魚兒躍出水面,向大自然展示着她們能夠彎下來的柔軟的身體,然後撲通一聲重回水面,徒留一圈圈漣漪,層層蕩漾開來。
幾乎是船艙中的不要臉的一對男女雙雙魂飛天外、身登極樂、達到窒息的那一瞬間,水面蕩漾開的漣漪,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無聲無息的,當一個黑衣人影,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手中一把鋼刀對着斜陽的光,反射到護衛眼睛當中,這艘江漢課船上面,就開始大亂。
尤三姐正當柔情蜜意之時,聽到風聲的賈琮,猛然起立,拔出藤條春凳旁邊的鐵劍,不及穿衣,艙外的伍三哥吼出最大的分貝:“有刺客!保護大人!”
铿铿锵锵的兵器撞擊聲不絕于耳,尤三姐驚恐欲絕。
嘭!
艙中船下的木闆忽然炸裂開來,有一個渾身濕潤、眼睛周圍猶帶水澤、身材粗壯的黑衣人,鬼使神差地沖上來,但見他眼中布滿濃濃的、瘋狂的嗜血之色,這一刀毫無花哨地迎面砍來。
賈琮光溜溜的身體,猶如泥鳅一般,在短暫的驚恐之後,荒淫無度的禦史大人回頭一個翻滾,抱住羅衣半解的春凳上的尤三姐,再一個翻滾,靠在了艙壁上。
那黑衣人二話不說,桀桀冷笑地再劈過來,在這一刹那,賈琮倒能把她推出去擋刀,可是未及多想,精神高度緊張的他隻能抱住尤三姐向裡翻滾。
嘭嘭嘭!
這艘江漢課船幾乎全是木制,可是在這個黑衣人的刀下,柔弱得就像泥塑木雕、紙糊燈籠,一刀又一刀劈過,這一面的艙壁已經不知捅出了幾個窟窿!
隐隐約約能聽見那黑衣人在嘀咕:“狗官!受死!”
此時的尤三姐,腦海已經一片空白,正在尤二姐也臉色蒼白之際,後艙突然沖出來一個高大威猛的身影,亦是不由分說,提起鋼刀與那黑衣人來了對砍。
“保護大人!”仲尹重重一吼,前方艙門的龍傲天也沖了過來,也不知外面那個刺客解決了沒有。
這一切不過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然而對船上的賈琮三人,無疑在地獄走了一遭。
賈琮雖然弓馬也比較娴熟,但大多數時間都在科舉和文書辦公上面,哪裡是刺客的對手?更何況在那種事情之後?身體已屬掏空狀态?
所幸他沒有白養幾個護衛。
賈琮正大口大口地喘氣、虛脫無力之時,又聽見“嗖”、“嘭”的兩聲,似乎是一個信号彈在外面天空炸響了。
嘭!
一切都在銜接和緊張之中,在龍傲天與仲尹夾擊之下,這一個刺客顯然明白,錯過了最好時機,龍傲天追出艙外,撲通一聲,黑衣人猶如魚兒一般跳入水面,隻不過,水面上留下了血絲,漸漸飄散開來。
“關門棒向下壓!快!”
“抛錨!抛錨!”
仲尹目眦欲裂,接替他的水手,還好行船技術也不賴,距離江漢客船沉沒還有一段時間,一船人才險之又險地上岸。
此時的賈琮已經匆忙之中套上一條短褲,面目陰沉到了極點,須臾又嘀咕道:“傷勢還是太輕了點……”
“啊……”尤三姐看到他左臂一片血迹,想起方才的生死之際,賈琮卻還護住了她,禁不住撲在她懷裡,低沉地痛哭。
啵!啵!
繼信号彈炸響之後,幾聲不是很大的水雷,也在瘦西湖裡面炸響,可見湖面的血液越來越濃,可惜了這一片山清水秀、鳥語花香的景區,今日飽受蹂躏。
賈琮眼睛一眨不眨地向湖面看,閃爍不定,當看到一隊揚州官兵匆匆趕來,他的兩個拳頭不知不覺捏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