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琮、孫福、龍傲天、秦通于吉壤外徘徊轉悠,看那模樣,似乎在高談闊論,也不見他們打獵。
距離灌木叢的藏身距離,約莫數丈遠,喜兒原本已經瞄好了準頭,可龍傲天那六尺高的大個子,還身寬體胖,不知得了啥病,老是在賈琮周圍轉悠,繞成一個圈,活脫脫一擋箭牌。
捱了幾分鐘,喜兒手酸了,正正帽子,氣得幾乎甩掉弓箭,俞祿年紀大,較為老成一些,遞過自己手中的弩箭:“喜兒,用連環弩怎麼樣?少費點力氣?”
“我沒用過弩箭,連環弩射程遠麼?怕遠了沒了沖力。”喜兒摸摸連環弩,趕巧有一隻傻狍子、一隻小野貓跳躍在賈琮附近的淤泥草叢。
“我估摸可行,說書的不是說,諸葛亮也用過連環弩嗎?娘的,要是有火槍就好了,一槍完事!用得着這麼費神!”俞祿于東府耳濡目染,可是聽過明末順初,火器的威力。
明末單是火槍類型,就有數十種,三大京營之一的神機營專門裝備火器,不過,火器達不到全軍裝備的程度,而是冷兵器、熱兵器相結合。當年袁崇煥重創努爾哈赤,用的是西洋佛郎機(西班牙)進口的紅衣大炮,李如松、麻貴支援朝鮮打東瀛沒少使用三眼神铳,不過大明的火槍容易炸膛,那玩意兒,不好玩。
大順太祖高皇帝淩霄平定天下以後,嚴厲監控火器,收歸國庫,就連四王八公家裡,都不允許私藏火器、火藥,違者重處。并實行海禁,閉關鎖國。
人們所熟知的閉關鎖國政策,是“我大清”,其實朱元璋那個放牛娃就開始這麼幹了。
“嗖!嗖!嗖!”
三支連環弩箭矢接二連三地射擊出去,也不知弩箭本身擺放久了,還是喜兒用得不熟練,又有龍傲天、秦通、孫福三人有意無意地護衛賈琮,連續三支箭,皆失了準頭。
倒是有一支箭矢,把一隻傻狍子射穿了。
賈琮等人“吓了一跳”、“大驚失色”,賈琮驚慌失措地道:“是珍大哥的人麼?你們好厲害啊,我射了幾箭,一個獵物沒打着,還是你們箭無虛發!”
到了這時,俞祿、喜兒裝不下去了,回頭說予賈珍?豈不要承受他的怒火?
他們的心情是複雜的,遺憾,又輕松。遺憾沒有大功告成,一千兩銀子的賞金不是小數目。輕松的是如此也好,不用擔驚受怕地承擔幹系。
“琮爺過獎了,小的們不過是偶然中一箭,琮爺跑來這邊做什麼?都出了林子了,往前可不好,前面是皇莊,萬歲爺的莊屯,趕早折返回去,不然管皇莊的要出來趕人了。”喜兒笑嘻嘻地踩倒幾棵雜草,與俞祿遠遠走過來,沒騎馬。
“我不怕。”賈琮少爺公子的任性模樣:“我又沒跑到莊子裡面去!他們何以趕我?咱們府上家大勢大,我看誰敢欺我!”
皇莊的莊丁,有幾個在堡樓上眺望下來,似乎沒有出來說話的意思,皇莊邊緣皆用丈高的木栅欄圍住,也沒人沖進去。
倒是賈琮附近的吉壤施工隊,這夥施工隊看起來最反常不過,挨近皇莊丈量土地、搬運土石,皇莊卻不出來趕人。可是,這夥人也沒官兵開道,也沒出警示牌說“前方施工,閑雜人等退避”,太反常了。
俞祿、喜兒俱不解,說着說着賈珍、賈蓉一行人也縱馬過來了,賈珍三十老幾的臉上,陰霾一閃而逝,冷冷地瞅了俞祿、喜兒一眼,翻身下馬,長靴重重跺在草地上,缰繩往豹花骢脖子繞了一圈,老臉一笑:“今兒為兄手氣還不錯,連續打了三隻野鹿,琮弟怎會跑到這兒來了?”
“我看着這兒風水不錯,是塊寶地,過來觀賞。”賈琮也仿佛渾然不知賈珍剛才的打算,從鬼門關外邊走了一遭的他,右手揚鞭,用鞭子指着佛寺地基,“大哥看那石碑上的野鴿子,誰打下來,一隻鴿子我賞一兩。”
大順的西山,野生資源保管不錯,單是皇莊圈養的豬,也有數十種,各種野生動物種類數量繁多。就在先前俞祿瞧見的石碑上,便有五六隻大膽的野鴿子歇腳。
賈珍尋思一計不成,當下索性放下了暗殺賈琮的計劃,瞧瞧賈琮那副人畜無害、九歲之人純潔無暇的笑容、示之以弱的少爺公子不乏頤指氣使的脾氣,賈珍有一種錯覺:“莫非當初琮弟沒賣了咱們?”
想想又不可能,根據賈琮西府鬥王熙鳳、宛平固安傳回來的種種事情,賈琮絕非善類,這不是錯覺,這是他的僞裝!
“也罷,我這關整不死你,鳳丫頭更厲害,等你參加鄉試,有你好受的,就等着看你那時死去活來!”賈珍暗暗咬牙切齒,俞祿喜兒失去先機,賈琮必有警覺了,看看孫福三人寸步不離身地前後左右護衛,他不得不打消暗殺計劃。
想想去年民圍甯府的灰頭土臉、禦史彈劾的恐懼沮喪,一代族長丢盡爵位、丢盡臉面,成為滿京城的笑話,市井的“賈将軍”故事,弄得他出門都無顔見人!臉上火辣辣的!而想到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幕後黑手是這個九歲族弟之時,賈珍就忍不住怒火滔天!恨意滿滿!想當初老子連甯國府都翻了過來,何時吃過這種大虧!
“好好好!”賈珍“義憤填膺”,斜向上地彎弓搭箭,怒火、不甘,使他失去了理智,往年進出皇莊都沒什麼,那種肆無忌憚、胡作非為的脾性,輕易改不了的,這小小一個施工的無名、無主之地,珍大爺怎會放在眼裡?他借此發洩怒火,拿出鐵木真彎弓射大雕的氣勢,一箭又一箭地連續射過去,也不管不看施工之人的躲避、咒罵。
俞祿、賈蓉、鮑二本想勸說的,無奈賈珍箭在弦上,已發出去。
野鴿子撲楞楞扇翅膀飛了,倒是有兩箭铿锵有力地射中石碑,正是那雕刻《楞嚴經》的石碑。
在吉壤之地與山子野等工官商議工程的秦業,聽到喧嘩聲,又看到新建的石碑被射中,擦破一些,這可是神聖的皇帝陛下的私密佛寺!秦業氣炸了!出栅欄外,先見到賈琮,愣了幾秒,氣哼哼地拂袖,再負手:“胡鬧!胡鬧!怎麼把箭射在裡邊?萬一傷人了怎麼着?”
賈琮無辜道:“老師,不是學生幹的,是珍大哥做的!”
賈珍、賈蓉臉色垮了下來,再蠢也覺得不對勁,又上賈琮的大當了!
可惡!可惡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