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府衙役請來了柳采薇、陳阮,說來柳采薇與賈琮已經見過好幾回了,陳阮本是不願意來的,但又不敢得罪應天官府,在玄武湖邊撫琴,從不正視賈琮一眼。
賈琮無心下棋,賞心悅目地盯着二女看,毫無忌諱。
闵子建便有點尴尬,試探地問道:“大人,這錢糧之事……”
“錢糧還是要查的,朝廷的命令,責無旁貸……”賈琮脖子伸得長頸鹿似的長:“哎呀,闵府台,今天最好不談公事了……”
闵知府一臉肉疼地招招手,一個遠處站崗的衙役便走過來,他附耳一番,那衙役不多時帶了馬同過來。
鄭人奮隻是笑着嗑瓜子,看看不說話。
闵子建呵斥一番,當場叫馬同拿出地契、房契來,大義凜然道:“禦史大人恕罪,本官前幾天還不知道,這個馬同居然有了主家,今天探訪明白了。馬同帶了主家的字據,蒙騙本官,本官得按例報給按察司,充軍戍兵……一應家産,得請王家來領回,來人啊,拉下去,先打二十大闆再說……”
那個尖嘴猴腮的馬同面如死灰,他知道賈琮沒落馬,他就變成了闵知府讨好賈禦史的棋子,卻也無法,民怎能與官鬥?
賈琮看着他們和她們演戲,拍手道:“好!好!”
闵知府定下心道:“多謝大人誇獎,本官曆來按律執法……”
“啊?”賈琮奇怪道:“闵大人,我是說柳姑娘和陳姑娘的琴,彈得好!秦淮女子,果然名不虛傳!”
闵子建臉色漲紅。
“噗!”鄭人奮一口茶水噴出來,急忙解釋道:“下官告退,恭請禦史大人,不日前來守備府監軍。”
賈琮點點頭,吃喝玩樂夠了,老氣橫秋地拍拍闵子建的肩膀:“闵知府,應天府是東南大府,錢糧自是首位的,本官不得不查。不過闵大人律法娴熟,金陵亦是河清海晏,不曾聽見暴動、災害,政績考核麼,自然不會是下等的,本官的耳目,也是清的……”
他查過闵子建的老底,江西甯國府人,這甯國府是一個府級地區的名字,不是賈家的甯國府,朝廷的官員,有很多是江西人。
現在的賈琮已經在慢慢考慮用人策略,能拉攏可用的就用,不能拉攏,也可用的,他也會酌情處理,并不是對所有不合胃口的人,都趕盡殺絕,此外,闵子建不在江左盟,門戶之見不深,他的目的是,分化反抗他的江南人,不能讓他們擰成一股繩地大放厥詞。
闵子建虛脫似的大口喘氣,感激涕零道:“下官定不負禦史大人之望。”
“妙哉!”賈琮拍拍手掌。
解決完此事,闵子建孫子似的送賈琮出玄武湖,并隐晦說明,大辦中秋佳節,讓禦史大人多留幾日。
送至玄武湖牌樓南門,賈琮不經意見到,一直不怎麼待見他的陳阮,與一個公子哥兒相伴走了,他搖搖頭,不怎麼在意,一個煙花女子而已,他興緻不大。
“闵知府招待的是哪個大官?他們為難你否?”周公子擔憂地問道。
“是巡按禦史賈琮……”陳阮蹙眉,她原本以為周公子也會破口大罵,不想他道:“早知道是他,我倒不擔心了,此人聖眷正隆,每每能化險為夷,我倒想借他之力壓壓茜香國那邊的趨勢,家父在那邊,都快鎮守不住了……”
周公子長歎:“茜香國有國王,雖是我大順屬國,近來卻有分離之勢,朝貢禮品年年在遞減。家父作為鎮海守制,不僅每受皇帝責備,在那亦有生命之危,而這賈琮,目今又加了監軍權……”
陳阮道:“可江左盟卻不這樣想,說他玩弄權術,非君子之流……”
“我倒覺得,周公子說得不錯。”柳采薇走來插口道:“在揚州廣陵,也盛傳他捐錢治河之事,即使是虛名,也是功在社稷。公道自在人心,或許這位禦史大人,生來就要備受争議……”
與此同時,江蘇不少官員大大失望了一回,賈琮不僅穩如泰山,且增加了監軍之權,完全可以和地方督撫抗衡,可謂大大甩了他們一個耳光。
但是松江那邊的人,又松了一口氣,按照賈琮的行程,他得回去揚州,監督鎮江營兵收鹽稅。
……
審查完錢糧,記錄在案,現在單是禦史工作需要交的文書,就有二三十斤了,這份公幹,也确實累人,但大部分是管潮生與妙玉的手筆。
這時中秋佳節如約而至,各個衙門按規定到了休沐日,賈琮也理所當然地抛開公事,攜帶秦可卿登上栖霞山。
到南都必觀秦淮、遊栖霞,八月十五的栖霞山,紅楓如火,布滿漫山遍野,猶如進入一片花的海洋,就連栖霞寺門口的兩株老三角楓,也如這晚間的彩霞,美不勝收。
扮作普通行人的賈琮與秦可卿進去神前跪拜,插香祈禱,賈琮對神不是很恭敬,悄悄問道:“你求了什麼?”
“别問,問了就不靈了。”秦可卿輕聲笑道。
轉身出來,佳節的行人很擠,連婦女都出來了,江南貴婦的遊風很有膽氣,賈琮隻好抓緊秦可卿的手,往紅葉谷那邊走,伍三哥幾個人帶人跟上,龍傲天卻擠不過來,走丢了。
“不行,人太擠了,等一下再過去。”賈琮把秦可卿護在身後,秦可卿言聽計從,幸福地像個初嫁的女人。
他們轉到道邊亭子等待,向山下看,一路燈籠高挂,整座栖霞山都布滿了人流,若是平坦地區,又有雜耍絕技,攤點算命,賈琮正靜靜欣賞,發現有兩名秀才看過來,一個是先前見過的一位公子,另一個不知道,兩人近前行禮報名,賈琮才知道,他們都是金陵國子監的監生,一個是茜香國鎮海守制周春的兒子周溫白,一個是應天府上元縣人何逸。
何逸彬彬有禮道:“禦史大人,晚生想為上元父老請命,且說這應天府下鄉收錢糧……還有鄉鎮死人,也需要衙門來辦棺材,才能消掉戶冊,這筆花費很大呀,大人,還請大人親自去看看……”
“行行,本官會處理的。”賈琮随口敷衍塞責,實際上這些胥吏剝削,他已經見怪不怪了,可此時他沒有心情去搞,趁人流松開,才像親切的領導一般,點點頭,拉秦可卿上去了。
闵子建早為他在紅葉谷安排了雅緻的地方,進去之後,秦可卿不言自明,剛關門,秦師姐就曼妙地轉過身來,潔白地編貝魅惑地輕咬下嘴唇,修長的玉指一拉腰帶……
外面熙熙攘攘,裡面的賈琮卻呼吸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