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古都金陵也和北方燕京一樣,分為東西南北中,其中賈史王薛四大家族,在金陵的故居,都在西城,金陵西城囊括了石頭城、清涼山、莫愁湖。
從高空俯瞰,建築最繁華的是中城,裡面有玄武湖,明代玄武湖是國家黃冊(錢糧戶籍)的儲存地,等閑人不能進去,就像今天的中南海,大順廢除南都,玄武湖成了官家遊覽特區,接待高官的場所。
商業最發達的是城南,夫子廟、烏衣巷、李香君故居、瞻園,構成了靓絕帝王州的風景線,長幹裡也在此。
至于城東呢,有紫金山天文台,以及詩人們常歌頌的鐘山,城北則有長江碼頭。
且說金陵城南,夫子廟與秦淮河一衣帶水,隻有一橋之隔,讀書人們常說“君子不過橋,過橋非君子”,在孔孟聖賢與一橋之隔的秦淮女子的吸引下,在這種矛盾悖論中,幾百年來,貢院與夫子廟的讀書人,從來不過橋。
他們選擇了畫舫船隻,與美人相會,如此一來,他們既享受到了美人,也做夠了“君子”,豈不美哉?
“哈哈哈……方社長一放話,他賈琮是三省巡按,又能如何?不論《儒林外史》《聊齋志異》,還是時文集,在咱們的南方地盤,都吃不開,行不通,俗話怎麼說的?這叫強龍也怕地頭蛇……”
“哎呀,怎麼是地頭蛇呢?我們這是君子之道!”
“沒錯,就這樣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擊敗了他!”
方無悔覺着快意,拉正在彈琴的陳阮姑娘過來坐,這陳阮與廣陵柳采薇齊名,但她們都不是金陵人,陳阮故裡是常州武進的金牛裡,江南美人一個,穿梭于名士之間,言笑晏晏地敬酒。
“痛快,待邸報一到,料想這賈琮必然狼狽地退出金陵,威信掃地,也好報了蔣、丌二兄之仇,來,幹了……”方無悔暢快大笑,感覺很是争了一口氣。
這時長随奔上陳樓來,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公子,邸報傳到金陵守備府了,小的問過了守備府的人……”
“怎樣?”方無悔高興道。
“他們說了,萬歲爺駁回呂禦史的奏折,其他禦史給事中彈劾的,留中不發,加了……加了賈禦史的監軍權……”
“監軍權……”方無悔不死心:“哪個賈禦史?江蘇可是有兩個姓賈的禦史……”
“巡按三省賈禦史……”
哐啷!手中酒杯落地,方無悔面紅耳赤,忽然伏桌大哭:“奸佞當道!奸佞當道!國将不國矣!”
一時江左盟的讀書人都紛紛痛罵起來,指桑罵槐,言辭激憤,唾沫橫飛,陳阮美眸一眨,耳濡目染之下,也相信那個賈琮是個奸佞小人了,唉……國将不國了……
……
金陵西城的石頭城王家,王子勝唉聲歎氣地回到内宅,與夫人陳氏商議,王熙鳳進來請安,談到賈琮的事,王熙鳳不插口,但一直豎直耳朵聽着。
“才收到的消息,賈琮加了監軍權,看來是比賈雨村都會鑽門路,當年賈雨村第一任,就搞不好上司關系,一任革職了……”
“快别提那個白眼狼了……”陳氏翻白眼道:“就算他今天坐到了兵部尚書,對我們又能怎樣?依賈琮這個風頭,倒是能把咱們的産業追回來了……”
二老瞧瞧王熙鳳的肚子,王子勝歎息道:“可惜我沒有了待嫁的閨女……”
王熙鳳聽得耳根子一紅,聽到好消息,她緊張一緩,心裡高興了一下的,想想又暗呸,幹嘛為賈琮高興?她隻是為家産高興……但不知道賈琮怎麼處理呢?會幫他們家嗎?這個小叔子可是不好說話……有仇必報,睚眦必報,比自己狠多了……
又想自己懷的可是他的骨肉,他不至于這麼狠心吧?可憐了孩子,将來都不能認父親……真是越想越苦悶。
她當年很威風,威重一族,權傾兩府,甚至可以動用官場的關系,但是這一切的前提,都是王家的權勢,現在無法借勢了……權勢最大的,反而是這個和她有數次肌膚之親的小男人……
回想種種經曆,豈不令人複雜感慨。
……
卻說中城玄武湖,又是另一番景象,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一方棋坪,兩台棋盒,三座石墩,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江南雨未消。
應天府知府闵子建“熱烈歡迎”賈琮遊覽玄武湖風光,兩人也确實擁有共同話題,從科場到酒令,從官場到詩詞,楊柳岸,曉風殘月,一日下來,就如知己一般。
給賈琮送尚寶司與兵部印信的是金陵守備鄭人奮。
這鄭人奮是南安郡王鄭成功的後代,到了他這一輩,隻有一個伯爵,四王之中,隻有北靜王水溶襲爵,其他王爵都是到頭了的,即使子孫有爵位,也是減等承襲。
而大順的武官世家後代,有不少還是掌權的,就如京營都督府裡面,鎮國公牛清就是都督同知,鄭人奮是伯爵,也是金陵守備,守備是金陵最大的武官了,權力在五城兵馬司的指揮使之上,負責金陵城的治安、營兵訓練。
接過印信的賈琮,壓制住了對權力的那抹狂熱,闵子建卻臉色很是難看,差點暈倒,鄭人奮奇怪道:“闵大人這是怎麼了?”
“無事,無事,禦史大人,良辰美景有了,賞心悅事卻少了,古往今來,這四美不可缺,不如請柳采薇、陳阮過來撫琴……”
“好啊……”賈琮笑眯眯的,怎麼看怎麼欠揍。
鄭人奮又道:“大人可去過國子監?茜香國鎮海守制之子周監生正在金陵呢,下官也是聽說貴府有小姐,要和周家議親……”
賈琮現在知道,所謂的茜香國,在大順地圖上,其實就是前世的台灣,根據塘報傳來,似乎這邊打不過茜香國的本土勢力,為了安撫……
所以要準備拿探春去和親?隻要認做南安太妃的義女,安上郡主的名頭……那個姓周的鎮海守制,恐怕也隻是請求人。
茜香國那個不毛之地,經過了鄭家的開發,此時還有外國人,這種和親,很不對賈琮胃口:“這事應該歸大使館,本官不好過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