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不願過多置喙辯解,算起來賈琮經曆了兩個青春期,目下也還發育期未完,多學點中醫養生也是好的,他知道柳湘蓮說的有一定道理。
古來皇帝有最好的藥物資源和醫生資源,而平均年齡并不算長,蓋因縱欲太過,大多無法控制到适度狀态。賈琮想男女之事或者自我安慰這事,大概就像毒^品,一上瘾則一發不可收拾,凡夫俗子大多無法控制,也确實是毒^品。
論及《商君書》,柳湘蓮瞄了瞄,随意問了一下,賈琮答道:“這是一本詳細論述富貴人怎麼養豬狗的書。”
柳湘蓮哂笑不信,坐在簡易孝廬内的簡易蒲團上,冷笑道:“富貴人會去養豬狗,那才是天大的笑話。”
賈琮無喜無怒:“《商君書》雲,壹民:使民衆的思想統一為君主神聖的思想,成為思想奴隸;弱民:民間力量強大則對統治者形成威脅,民衆軟弱則畏懼君主、依賴君主;疲民:使民衆疲于勞作、徭役、征戰...無暇他顧;辱民:打擊民衆的自尊和自信,挑唆他們互相争鬥,使之終日生活于恐懼中;貧民:使民衆困于生計,從而既無心也無力反抗暴政,反而隻能祈求君主賞賜和憐憫。這,不就是在圈養豬狗麼?”
柳湘蓮默然,回憶幾年前和這個他最好的義兄薛蟠的親妹夫出京上任三省巡按,一路上的所見所聞,賈琮所言,似乎也是真的。
賈琮淡然道:“你聽說過這種說法嗎:趕驢騾的人有這樣一種辦法,在驢騾腦門拴一塊大餅,驢騾就邊走邊拿嘴去湊,如此便跑得快,一會兒到了人想到達的地點,可它們依然吃不到餅。”
柳湘蓮輕輕點頭:“或許曆來馭人者,皆會此法。”
賈琮轉移話題:“怎麼,柳兄今日如何有興緻來陪我這丁憂守孝、優遊林下之人?柳兄和寶琴妹妹的婚事,還沒訂下麼?”
“唉,婚姻之事還是再放放好了。罷了,到頭來我才發現,還是浪迹江湖、四海為家适合我。”柳湘蓮沽了幾口狀元紅,怔怔出神:
“為兄來是想說,如今七七、出殡、大殓等事早過,若要撫靈南下,為兄或可護衛一程。至于适度控制女色一事,在于修心,我想沒人比今日京師白雲觀的掌院更了解的了。”
“不論是你修心強身,企圖再度複出,完成不世偉業,還是我練功學武,飄遊浪蕩,都是要修心悟道的。”
賈琮釋然,修心是為自強,強者方能無畏。
他眼見柳湘蓮行到靈堂,兩手袖各籠一塊白布。一般親朋好友參加喪事,袖籠白布即可。
上香并燒了幾張錫紙,柳湘蓮的普通棉麻褐袍,并兩塊肘腕白布在陰風鬼火中輕輕的飒飒響:
“人想死亡日,欲火頓清涼。
愚人若聞此,愁眉歎不詳。”
賈琮仰望木梁布條,接道:
“究竟百年後,同入燼毀場。
菩薩九想觀,苦海大津梁。”
“不錯,你若和妙玉學得不淨觀和白骨觀,以你能從一介庶子坐到權傾天下的督師大學士的能耐,控制女色,強壯心身,還不是小事一樁?”柳湘蓮話尚且未落,便腳步無聲無息地走出了鐵檻寺靈棚,月下唯餘蟬鳴陣陣,仿佛一等将軍賈赦老大人在地府畜生道穿越陰陽而來的一聲悠長歎息。
柳湘蓮自和賈琮與薛家交從過密後,耳濡目染,也會些先賢的經驗之談了,賈琮想此君最難得的是能在身邊之人皆處于欲火中的情境之下,仍然能潔身自好,不染業火,難怪天生傲氣,強大自制力乃成功者必備。不過話說回來,有這樣一個潔身自好且武藝高強之人聽命而護衛左右,亦是他人身安全的保障之一。
想想,自己可不是占了莫大便宜?原本會與柳湘蓮交集的尤三姐已對自己死心塌地,而柳湘蓮,或許是為報薛蟠結義照顧之恩,甘願為自己護衛,畢竟薛家待他,衣食起居住宿不說,還急着給他安排媳婦。
從柳湘蓮來說,遇見薛蟠,福禍相依。
而遇見賈琮,柳湘蓮現在或許未知,将來他們會有什麼大福緣。
翌日,賈琮正想借經忏之名到京師白雲觀訪妙玉,真心學一下法,後面别院陪同寶钗守靈的莺兒來回,語音脆生生道:“琮爺,奶奶說《商君書》果然是有些法門的,願琮爺往後奉上更加小心一些。”
賈琮早知以愛妻之聰慧,看懂诘屈聱牙的先秦古籍不在話下,佯裝一愣道:“看來你奶奶是深為贊同疲民弱民之道了。”
“嗯,奶奶還說從衛國來的商鞅,嚴刑峻法,令民百金擡竹竿,割鼻太子師公子虔,一舉奠定大秦之法治天下,琮爺很有商君氣魄呢。”莺兒笑答,盡管她并不太懂那些東西。
賈琮點頭,他已适應了寶钗的盡量不在丁憂期間接觸他,又想他們夫妻果真是一類人,商鞅和他的功過已經任人評說,不過他倒是比商鞅更高明的,因為商鞅已被公子虔陷害而車裂而死,而他至今猶然安然無恙。
莺兒出山門傳話時,遇孫福眉目傳情,不久孫福進來備轎和聽候傳喚,大緻回了一下家裡和外面的情況,面色有些擔憂地道:“府裡二太太雖然隻是輕輕提過幾句咱們一房錢經族長薔哥兒手也有不公的話,但是好像很不滿呢。小的擔心的是,如若南下守孝,回來定叫她們蠶食吞并了。畢竟元妃娘娘是二太太親姑娘,花姨奶奶也不是省油的燈……”
“而琮爺不得在官場走動……長此以往,再好的朋友也未免會生疏了的……”孫福的擔心,也正是想賈琮徹底落馬或者死亡的那些人快意的地方。
很顯然,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科舉六元、當朝文狀元、三省巡按、督師大學士,一路赫赫威名的賈琮,此番丁憂回家,非二十七個月不得出,到時就算出來,不也物是人非?各方面的班底不都換人了麼?
這是一個嚴重的打擊,不是被人打擊,而是禮俗慣例所規定的。
“無妨。”賈琮靜坐轎中,也不問朝廷上下有無官員彈劾他,怎麼彈劾,仿佛一切早已在預料之中。
孫福隻好閉口不言,自個兒卻是為和他利益性命相關的主子爺憂心忡忡,即使琮爺一路走來每每化險為夷,雲開月明,然而這事能怎麼辦呢?難道本朝丁憂之人還能遙執朝政不成?琮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呢?
賈琮波瀾不驚地坐到京師西便門白雲觀,正逢重陽佳節,還未進四柱七樓木牌坊的棂星門,便聽到左右路人的談論聲,隐約似是對于他賈琮的不得不守孝而感到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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