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朱由檢終于平靜下來,看着卓邁沉聲道:“朕命你,立即逮捕崔呈秀以及其黨羽,嚴加審訊,嚴懲不貸!”
卓邁已經料到這個差事,擡手道:“臣遵旨。”
卓邁說完,卻沒有走。
朱由檢一見,冷聲道:“還有什麼事情?”
卓邁道:“回陛下,此事牽連甚廣,以臣的職權,怕是難以處置。”
北直隸巡撫的地位,權力遠超一般的巡撫,但想要處置京官,尤其還是曾經的‘七卿’,甚至還有更上面,就不在北直隸巡撫的權力範圍。
朱由檢眼皮一跳,心裡更怒,道:“朕授你尚方寶劍,除了首輔,誰人都可拿!”
卓邁這才擡手,道:“臣領旨。”
等卓邁走了,朱由檢臉色依舊陰沉如墨,恨的發狂。
昨天周清荔所言已經給了他不小震撼,卓邁帶來的消息更讓他明白,現在的朝臣都是什麼貨色,更加堅定了他盡快處置閹黨的決心。
卓邁的動作非常迅速,連夜調集北直隸的兵馬,直接封了崔呈秀府邸,抓走了所有人,同時對除了崔呈秀外的其他人嚴刑拷打,逼問證供。
不到一個時辰,從都察院,六部以及其他各級官員,單四品以上的就抓了二十多人。
“夜長夢多,快審,明天一早我要拿到确實證據,口供進宮!”順天府内,卓邁看着嶽亭沉聲道。
卓邁壓力太大了,他知道,不用等到天亮,朝廷肯定要炸鍋,他要先下手為強。
嶽亭擡起手,肅色道:“是大人,那崔呈麗,何琦圖我親自審,今晚一定能人證物證俱全,讓大人明天在乾清宮有個交代!”
卓邁與嶽亭分工好,卓邁前往崔呈秀的牢房,嶽亭去審問崔呈麗,何琦圖等人。
卓邁來到崔呈秀的牢房,拉過一把椅子,與他對坐。
崔呈秀此刻依靠在牆壁,披頭散發,有些狼狽。他看着卓邁進來,忽然一笑,道:“皇上也真是沒人可用了,居然拉出了你這位老滑頭。”
卓邁可不認為他是老滑頭,開門見山的道:“你應該清楚你現在的情形,說吧,我會請皇上開恩,給你們崔家一些寬大。”
崔呈秀看着卓邁,道:“省些力氣吧。”
卓邁知道,面對崔呈秀的這樣的人,威逼利誘根本行不通,抱着手,閉上眼,居然就在崔呈秀面前假寐了。
崔呈秀對卓邁并不知道多少,隻知道這位是老滑頭,遇事能躲就躲,不能躲就裝死,這一次卻沒想到,他居然冒頭了。
“你是看準機會,準備在新朝登堂入閣了?”崔呈秀看着閉着眼的卓邁問道。
卓邁沒有睜開眼,更沒有回答。
崔呈秀依靠在牆上,盯着卓邁的臉,道:“如果是,我奉勸你一句,再等等吧。”
卓邁充耳不聞,還發出絲絲的鼾聲。
崔呈秀眼神微冷,沒有再開口,也閉上了眼。
在不遠處的牢房裡,嶽亭正在審訊崔呈麗,有曹志煌的口供,很多事情崔呈麗想辯駁都找不到理由,隻能咬牙不認。
而另一邊的刑罰,對崔家下人,尤其是那些親信正在嚴刑拷打,曹志煌說的很多事情得到證實,還挖出了更多的事情。
在卓邁,嶽亭馬不停蹄的時候,外面果然炸鍋了。
首輔黃立極連夜進宮,求見朱由檢。
黃立極站在朱由檢身前,枯瘦的臉上都是肅然之色,道:“陛下,崔呈秀乃是四朝老臣,兢兢業業,沒有功勞也有……”
“功勞?這就是你說的功勞的?”朱由檢臉色難看,一道奏本直接扔了過去。
黃立極經曆了四個皇帝,還是第一個皇帝對他這麼粗魯。
黃立極枯瘦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唾面自幹的撿起來看了眼,眉頭皺了又皺,道:“陛下,這些證詞還都未經查實,怎麼就能下旨抓捕崔呈秀,朝野必然動蕩不安,百官惶惶不可終日……”
朱由檢早就看不慣黃立極,漠然道:“你是首輔,你告訴朕,供狀上的事情,真假多少?”
黃立極道:“陛下,老臣認為,現在不是真假多少的問題,而是随意抓捕崔呈秀會引起朝野惶恐,老臣建議,立刻招回卓邁,明日開朝,向百官解釋這件事……”
朱由檢聽着,漠然的表情有些怪異,這是,要朕向滿朝文武認錯嗎?
王承恩站在朱由檢身側不遠,擡頭看了眼黃立極。
黃立極沒有覺得他有什麼不對,繼續說道:“陛下,内閣現在事務堆積如山,六部九寺空缺一半,崔呈秀一旦被下獄,朝臣必然更無心思為公,忐忑憂懼,臣請陛下為國政多慮,對于朝臣,謹慎處置……”
朱由檢強忍着心中怒意,道:“朕意已決,無需多言。”
黃立極看着朱由檢的隐忍的神色,忽然咳嗽兩聲,拳頭捂嘴一會兒,道:“陛下,老臣近來偶感風寒,身體不适,還請允許老臣告假幾日。”
朱由檢臉色一僵,雙眼圓睜,道:“你說,你要告假?”
黃立極低着頭,道:“還請陛下允準。”
朱由檢的雙眼裡遍布血絲,不知道是熬夜還是因為憤怒,牙齒咬的咯咯響,道:“不準!”
黃立極慢慢跪地,道:“還請陛下體恤老臣,内閣事務繁巨,老臣年老體衰,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朱由檢心裡憤怒的恨不得現在就殺了黃立極,黃立極擺明是要撂挑子,逼他放過崔呈秀。
内閣現在就靠黃立極撐着,他要是緻仕,内閣就等于停擺,國政必然廢弛!
而且因為有擁立之功,黃立極是朝野是領袖,他要是‘告假’,一定會有衆多人跟随。
加上崔呈秀被抓,閹黨肯定惶惶不安,還不知道要多大風波,沒有黃立極在前面,難不成要他這個皇帝沖鋒陷陣,面對朝野風暴嗎?
看着跪地的黃立極,朱由檢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滋味,第一次真真實實感覺到,這個皇帝真是難做,這些朝臣,真是可惡!
朱由檢左思右想,還是無奈,一拍桌子,起身大步的走了。
王承恩吓了一跳,連忙緊跟着。
黃立極看着朱由檢氣憤而走,神情不動,依舊跪在原地。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忠走進來,心裡歎了口氣,道:“元輔,皇上讓你回去。”
黃立極似早有所料,道:“謝陛下。”
說完,顫巍巍的起身,仿佛真的病重,慢吞吞的轉身離開。
天色未亮,六部九寺所有的頭腦全部上書‘告假’,周應秋,徐大化,吳淳夫等更是上書‘乞骸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