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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2章 終有判決

首輔家的長孫媳 刹時紅瘦 3399 2024-01-31 01:12

  太子殿下卻覺得諸事都不大順利。

  萬歲山政變雖說無驚無險平息,但弘複帝遲遲還未決定如何處治秦谙,終究是讓他不能徹底放心,又這一段兒明珠身體也不爽利,對于慈慶宮的大小事務更加心有餘而力不足,其餘的才人選侍竟無一個能幫得上手的,可不就鬧出了私下議論鄭貴妃和秦谙疑有違背人倫之罪的事體,明珠一無所知,倒是他身邊的宦官先行察覺,好歹才及時阻止了這等流言傳播。

  太子看明珠咳疾未愈,也不好為了這事加以責怪,更兼着秋季,頻頻發生蠻夷劫掠邊關百姓的兵亂,朝堂上一堆文官慷慨呈詞反駁興兵讨伐鞑虜,口口聲聲仍以防守為重,這并不符合年輕氣盛的儲君的意願,然則卻連蘭庭都不贊成這時大興戰事一振國朝聲威。

  這天,高得宜傳令,請太子入乾清宮面聖。

  “父皇龍體尚安?”太子途中時,輕聲相詢高得宜。

  “不大好。”高得宜深深歎一口氣,這時也不再避諱了:“一日飲食三餐,葷腥是完全不能克化了,隻能進些湯水清粥,入夜便犯咳喘,手足腫脹難消,頭暈乏力之症更加不得緩解,昨晚還犯了心絞痛,以緻暈厥,多得丹陽真人施針及時,服了一粒養心丸後才無大礙……隻,老奴冒死直禀,太子殿下當有準備了,皇上恐怕是……挨不過今冬。”

  太子心情便更加滞重,也輕歎一聲:“終究怪我不孝。”

  “殿下莫自責,皇上的病症原本便已積重難愈,便是未曾發生沽水、萬歲山兩件禍亂,況怕也該陽壽大限,受列祖列宗神靈相召,将卸下江山社稷的重擔,歸天享福了。今日上晝,皇上還和老奴說了幾句交心話,言道終究是替國朝擇了個能主,才不枉了父祖先君以大業相托,無愧于宗廟社稷,虧欠的無非妻兒罷了。”

  太子一邊聽,前行的步伐卻忽然一頓,但也僅隻是一頓,又再緩緩的行走。

  高得宜這話是委婉提醒,弘複帝心裡有何決意并沒有透露。

  後殿一排房舍看似獨立卻能互通,但太子隻随着高得宜從遊廊裡走,在第三間房舍外,高得宜先讓太子稍候,他入内,旋即又出:“皇上請殿下入内。”

  寝殿裡安安靜靜,寝殿外也并沒有人跟着太子入内,一座松下隐士臨泉撫琴的正方畫屏後,兩幅石青錦簾挽挂在龍頭金鈎裡,往前再進幾步,便能清楚嗅到龍涎香都無法掩蓋的藥息,弘複帝隻着一襲素白圓領袍,膝蓋上搭着狐裘,半靠床頭引枕,他也不讓太子行禮,有氣無力擺擺手,示意太子坐在床前的官帽椅上。

  弘複帝咳了幾聲,深深喘一口氣:“朕使了太醫替鄭貴妃會診,她是徹底失了心智,以後……讓她替我守陵吧,我會交待高得宜,妥善處理鄭貴妃的舊宮人,她往陵園去後,身邊隻留幾個老宮人服侍,非死,不得再出陵園寸步。

  六郎,我想過留下三郎一條性命,但

  我也知道他恐怕自己也不願苟活,再者講他竟然膽敢逼宮,若這回我再寬饒,況怕更加難以警誡皇子宗侄,以為有尊榮富貴的身份便是犯下大逆之罪,也無性命之憂。但處死手足的罪名,不能由你擔當,過些日我會出席朝會,當着文武百官面前親口宣告,罪徒谙,大逆不道罪當處死,妻妾不赦,幼女貶為庶民從玉牒宗籍除名,終生圈禁鳳陽高牆!

  由我來做殺子的君父,以正國法朝綱,你的手上,不能沾染兄弟親族的鮮血,我希望你牢記仁德二字,當你登基稱帝,不可忘中興盛世之志,謹記你這個天下的君主,應當愛恤臣民,使江山能長治久安,百姓得衣食富足,我這君父無能達成的功業,好歹能由你實現奠定。”

  太子已經持禮長跪在病榻前:“父皇……怎能因不孝子損及父皇仁厚之譽,詢……甯肯擔臣民诽責都不能夠……”

  “詢兒,有一天你到我而今的地步,同樣不會再顧及一己虛名而讓你擇選的儲君擔受诽議,十指有短長,你就是我最長的一根手指,所以我甯願辜負其餘兒子,但必須為你着想,且我對你也不是沒有要求,我說過了,你不能手染兄弟親族的鮮血,老二已經被囚鳳陽高牆,死後不葬祖陵,不受宗廟祭祀,你不能再讓他死于非命,還有你的侄兒,我的長孫。”

  弘複帝直盯着太子:“我有遺令,你必須善待安平郡王,從前的秦王府,今後為安平王府,安平王無诏不得擅出王府交往臣公,但你答應我,别讓安平王有囹圄之苦,保他一世衣食無憂,國喪之後,替他擇一賢惠女子為妻,安平王的爵位不世襲,但子孫可以參加科舉,我崩後,你要追封你的嫡長兄為孝穆皇帝,囑咐後世子孫,對孝穆皇帝必須禮敬勿忘祭祀,你要友睦你的手足,仁德二字從此便是你的職責,你要在我面前起誓,戒私欲息妄執,若有違誓,短折而死!”

  弘複帝看着太子叩拜稱誓,眼睛裡卻是一片恍惚。

  人之将死,其心更哀,更何況臨死之前還必須由他親手處死兒子,就連他那冷酷無情的父皇,當年也是逼于無奈才不得不答應處死廢燕,可無人逼迫他,是他自己決定殺子。

  弘複帝不敢再見秦谙,聽他說那些怨毒的質問,數杯毒酒賜下,從此世上再無秦王。

  這一晚,春歸又見姜晚溪,她已是亡靈的形态。

  “才人可有妄執?”春歸問。

  姜晚溪笑了:“哪裡來的妄執?一口生氣斷絕,我的靈知徹底複蘇,多得玉陽師兄撥正,我殒命之後,心中隻覺慶幸毫無遺憾,否則便是秦谙位尊九五,我生前意氣風發,死後卻怎得安甯?顧夫人,原本咱們那時也是舊相識呢,全天下的女子都羨慕你,隻除我以外,因為我覺得我的幸運遠勝于你,我的相公待我才是全心全意,而你雖得太子的真情,但卻永遠不能成為夫主身邊唯一的伴侶。

  我當時不知道自己下世是曆情劫,所以注定歡好幸福不能長久,到

  底有如鏡花水月,可渡劫之後重歸天廷,刻骨錐心的仍是人間的經曆,我無法釋懷我那樣愛重,那樣珍惜的良侶至親,他們未犯罪錯卻個個不得善終,他們因此妄執難消魂飛魄散,我其實并沒能成功渡過情劫。

  我不後悔,即便無數輪回皆與甄郎無緣,但他魂靈尚且仍存,溟滄外無塵境,終還有機緣超脫輪回之苦,他是不記得我了,但我求的也就是他且安好。”

  姜晚溪蕩悠悠的飄近,看了一眼旁邊伫着的嬌杏,又是一笑:“我早前與玉陽師兄已然見過了,這時來,正是要勸嬌杏和我共渡溟滄的,天下厄劫已解,顧夫人亦再無短折之憂,嬌杏魂靈再久留陽間,難免魂飛魄散之殃,這又怎為顧夫人所願?所以既然恩情已償,嬌杏還是随我一同往魂靈應去之處吧,雖别兩安,各生歡喜,又何嘗不是世間情緣最好的終果。”

  那勸解的話,主要是對嬌杏而言。

  春歸見嬌杏仍有些不舍,也微笑相勸:“姜娘子的話,确然便是情緣道理,說起來對你,我才覺得更多虧欠,而今我的劫厄也解了,怎能再耽擱你往渡溟滄?嬌杏,不管接下來的輪回裡我們是否有緣再于陽間相識,不過如姜娘子所說的溟滄外無塵境,魂靈應當還有再會的時候,所以這也無非是暫别罷了,你而今往渡溟滄,咱們才有來日可期。”

  這是她再一次送别亡靈,也不知今後還會不會與亡靈緣交。

  玉陽真君是當然不會再出現,春歸偶爾也會見到亡靈,也不知他們是有妄執呢,抑或正是往溟滄的途中,她隻作不察,亡靈也沒有察覺她有這項異能。

  一月後,周家父母離京回去江南,周傑序和蘭心便幹脆搬來了太師府住,豈知十月寒衣節剛過,蘭心竟然有了身孕,把個春歸興奮得險些沒忍住為此大宴賓朋,她一邊為蘭心慶幸,多少一邊為自己煩惱。

  着實盼望能有個孩子承歡膝下,她這輩子也算别無所求了。

  又說明珠,因着病了這一段兒,雖她自己沒有張揚得人盡皆知,不過太子卻特意去請了易夫人入慈慶宮,易夫人才知道明珠身體不爽快,難免焦急,又責怪明珠不應強撐着連自家母親都不告訴,明珠倒是陪着笑臉一番安慰:“本也不算什麼大症候,母親也知道我過去便常犯秋躁的,肺火上浮,引起咳嗽而已,偏最近事多,我越想快些調養好越是急躁,反倒對病情不利了,今年才至于鬧了這麼久。”

  就問母親何故沒邀上春歸一同。

  易夫人才道:“春兒也是事多,忙着做月老呢,偏是她的小姑子雖說新婚,聽說八成兒是有了身孕,而今和姑爺又是住在太師府,春兒這嫂嫂就更抽不得身了。”

  就細細地把太師府和顧家好幾樁兒女婚事都說給明珠聽,母女二人閑話了半日。

  易夫人看明珠确然不像心中煩悶的模樣,才直問:“這段時間,殿下待明兒如何,你們……沒鬧矛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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