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芳林連忙過去幫着周王寬衣解帶,但嘴上仍說着木末這樁事體:“妾身也聽過木末姑娘與大表兄的一些前情,雖亦覺木末乃是心存妄想,但卻認為大表兄未必對木末就是那樣的鐵石心腸。殿下試想,從前大表兄是否對木末非同尋常呢?就算不涉男女私情,總歸是把木末當作紅顔知己看待吧。”
她偷偷觀察周王的眉眼,不耐雖說還在,卻不曾更加添增,陶芳林才往下說道:“木末能在東風館安栖,且過得這樣自在,還不都是因為殿下的照恤,殿下照恤木末的初衷又是什麼呢?定然是為了解除大表兄的後顧之憂,殿下不也一樣認同木末在大表兄心目中是有份量的嗎?
而今大表兄确然與大表嫂如膠似膝,又因大表嫂本家情況,暫時還不願納妾,可這自然也是不長久的。當新婚期的恩愛過了,大表嫂還遲遲不能生育子嗣,大表兄必然會考慮納妾的,大表嫂再不樂意還能與禮法對抗不成?屆時說不定大表兄就會與木末再續前緣呢,大表兄就可得感激殿下這麼多年對木末的照庇了。”
她這是在提醒周王,可以利用木末離間趙蘭庭夫妻二人!
周王蹙着眉頭,把陶芳林極其冷厲的盯視一陣,幾乎沒把陶芳林在五月天盯出一身白毛汗來,但周王最終卻是一揮手:“罷了罷了,撇開迳勿怎麼想,我到底對木末也算有舊誼,我既從一開始就護着她,把她照護到底也算有始有終了。”
他這是采納了陶芳林的建議,但陶芳林并沒有因此歡欣雀躍,反倒是因為周王的“采納”幾乎沒鬧得徹夜未眠,心尖上似乎再次長出了利齒,咬噬得她遍體生痛腸穿肚瘍――周王定然是心系顧氏,所以才會暗暗期望趙蘭庭和顧春歸夫妻失和甚至反目,雖則說而今禮法不推崇婦人再嫁,但也沒有哪一條律法限定婦人再嫁,更何況要若有朝一日周王位及九五,律法就更加不能限制皇權了。
她當然不希望顧春歸再次成為她的絆腳石,可而今她需要固寵,她隻能選擇投周王所好。
春歸此時尚且完全不知道前往金陵的浩浩一行中又增加了木末姑娘這麼一個,她和蘭庭正在息生館籌備自己的餞行宴。
明珠其實也已經參與過一回息生館的宴談,不過而今她初懷生孕,是不再适宜出行了,蘭庭這次還專程請來了江心,為的就是讓春歸也能盡興。
從始氣氛确然融洽,直到施不群說:“今日大家亦算為我餞行了。”
施不群的話本來就是最少,突然冒出這樣一句後更是引起了滿桌驚奇,一雙雙的目光都盯着他直看,他又喝了一杯酒:“我自薦為秦王副使,不日也将啟程前往福建了。”
多雙目光又都轉過來盯着周王了。
“不群兄你可違了規矩,在息生館裡竟然提起朝堂政事來,當罰酒三杯!”周王也着實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施不群刮了周王一眼:“我隻是說不日也将離京的因由,怎算違規?無涯客可不能夠架詞誣控。”
“迳勿你來評評你。”周王又再下意識地去找蘭庭助拳。
“無理的确然是無涯客,當自罰三杯。”蘭庭還是一貫的公允,今日我是東家,當代無涯客一杯罰酒。”
周王愁眉苦臉的舉了杯子,心說趙迳勿果真是輔從他的臣子麼?怎麼突然有了被臣子坑害的感覺!
蘭庭瞅着周王喝完三杯罰酒,給自己又斟了三盞:“原本不應當說朝堂之事,但今日一聚,或許便将與不群兄分道歧途了,庭自罰三盞,然則不群兄何故自薦為秦王副使,庭還當細細一問的。”
周王:……
趙迳勿果然是他的輔臣啊輔臣,居然自己打破規則,硬要在息生館談政事了!
而施不群對待蘭庭的态度與對待周王也是大有殊别,竟然陪着蘭庭連飲三杯,才道:“我的三杯罰酒也喝過了,如此,這方餐桌上,周王殿下、迳勿及我可以論一論國事軍政。迳勿問我為何輔從于秦王,實則我也想問一問迳勿何故輔從周王。”
春歸看着席上今日湊巧連坐席都
湊成了三角的幾個人,默默豎起了耳朵。
江心與馮娘已經極其自覺地避去了席下,一下子就顯得春歸極其的不自覺了。
而滿桌的人,又就隻有周王在此時特意看了一眼春歸的方向。
春歸正好把目光轉向蘭庭,她沒有留意周王那一觸即離的關注。
“殿下對于如何改除流弊,中興盛世的構架為我心中欽同,故而我願意輔從周王殿下實現構圖。”蘭庭道,然後他輕輕頓了一頓空杯。
施不群緊跟着便道:“我卻是沒看出周王殿下除了琴棋詩畫之外,原來對軍政之事竟然也有見識,不過我因與秦王殿下一席長談後,倒為秦王的構想折服。且齊王有袁閣老邬閣老等等相助,周王殿下有了迳勿輔佐更是如虎添翼,唯秦王勢單力孤,便是為了讓皇上真正擇中有為之君,不才以為也需平衡平衡三方勢力,所以不群雖與周王交好,卻自薦随秦王往福建監政。”
說完他也頓了一頓空杯。
春歸“刷”地又将目光轉回蘭庭。
卻見蘭庭微微一笑,分别替自己和施不群各斟了一杯酒,他又率先舉起杯來:“如此,今日一别,監政之役,某與不群兄就各憑手段了。”
“日後咱們再回京城,雖決勝負,但無論勝負如何息生館我還是要來的。”施不群道。
春歸暗歎一聲:施兄真是太單純了,他以為這真是一場君子之争麼?
“息生館若然還在,庭便永遠不會拒不群兄于門外。”蘭庭正色說道。
他話音剛落,葉萬頃便嚷嚷開來了:“罷了罷了,你們這朝堂之上各為其主的恩怨到此也算掰扯清楚了,快快打住,我聽着都覺心裡累得慌。”
“萬頃兄一定是等不及要将阿慧請回席上了。”春歸十分善意的調侃。
葉萬頃出渾不介意的沖春歸舉一舉杯:“弟妹果然善解人意。”
一時間這場飲談似乎又回到了“正軌”,直至酒酣飯足,出再也沒有任何人說起朝堂政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