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嘲笑和諷刺,沈文就像沒聽到一樣,一臉淡定地說:“謝謝夫子,謝謝各位同窗,我會努力學習,争取早日學有所成,不負長輩和夫子的期待。”
二世為人,見過太多大風大浪的沈文,内心早就非常堅韌,在場的這些人,都是不知人間疾苦的小屁孩、大少爺,何必跟他們置氣呢?
再說剛找到落腳的地方,不用再流浪,沒必要和這些少爺們沖突。
這個小賊,還真沉得住氣,坐在後面的林若蘭,從屏風的縫隙中看到沈文不為所動,這讓本來想看好戲地她,暗暗有些失望。
韓老夫子眼裡露出一絲贊許的目光,拿起鐵尺拍拍書桌道:“好了,一日之計在于晨,不要再荒廢時光,讀書!”
夫子一聲令下,山堂内馬上又響起了朗朗的書聲。
沈文坐在書桌上,有些好奇地看着書桌上的筆墨紙硯,一時顯得有些好奇。
“少爺,這是你的書。”正在說話間,小安攝手攝腳地走過來,把三本嶄新的書放在案頭,又放下一杯茶,然後像其它的書僮一樣,退到房間的兩邊。
沈文翻看一下,沒有猜錯,三本書分别是《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這是古代兒童啟蒙最經典的書籍。
就在沈文翻看新書的時候,韓老夫子突然出現旁邊:“沈文沈智。”
“夫子”沈文和沈智看到韓老夫子,連忙停下,恭恭敬敬地叫道。
韓老夫子點點頭說:“溫故而知新,沈智,你複習一下三字經,把前三十句讀三遍。”
“是,夫子。”沈智脆聲應道。
“沈文,你跟着讀,用心記住,有什麼不明白的,晨讀後,可以找我詢問,晨讀完就習字,明天背誦出來,背漏背錯一個字,打一下掌心。”
好吧,小屁孩真成了自己的老師。
沈文心裡苦笑,不過面上卻不敢表現出來,聞言馬上說:“知道了,夫子。”
說到打掌心時,沈文看到一旁的沈智明顯縮了一下,估計他被打得有了陰影。
“人之初,性本善”
“人之初,性本善”
“性相近,習相遠”
“性相近,習相遠”
......
沈智念一句,沈文就老老實實地念一句,讓沈文有些哭笑不得的是,小沈智好像很喜歡做小老師的感覺,不僅讀得大聲、響亮,還盯着沈文念,要是沈文念錯了,他還一邊吸着鼻涕一邊認真指正。
晨讀是半個時辰,讀完書,可以休息一刻鐘,然後就開始學習,有人自習、有人練字,而韓老夫子沒有閑着,一會教導經義、指出不足、一會抽查昨天留的功課,一個山堂有三個小班,全是他一個人教導,可是韓老夫子忙而不亂、整然有序,顯得遊刃有餘。
沈文也聽了一下韓老夫子的講課,和那些老師傳統填鴨式教育相比,韓老夫子講課時生動有趣、旁征博引,有自己獨特的見解,顯示出深厚的功底。
沒有幾分水平,也不敢到狀元府做老師。
平遠山堂的安排是辰時上課,午時下課,中間有半個時辰吃飯、休息,午時四刻繼續上課,不過下午隻上一個時辰,到末時四刻就散堂,也就是下課。
算起來,一天上三個時辰的課,也就是六個小時,由于起得早,下午二點,就已經下課。
據說這是沈坤定下的,他認為學生不能光讀書,還有學會交際和生存,隻要認真好學,三個時辰已經能學很多東西,多一點時間,可以放松,也可以有時間做一些其它的事。
大明讀書人那麼多,而中舉的名額少得可憐,也不能吊死在一棵樹上,沈坤就決定讓沈氏的子弟多一些空閑的時間。
用他的話,喜歡學習的,下課後依然會學習,不喜歡學習的,強留在課堂也沒用。
沈家是軍戶出身,府内還留有練武場,軍中的關系還在;沈坤不負衆望,高中狀元,供職翰林院,算是朝中有人;而沈家是販運青鹽發家,在商業上還有斬不斷、理還亂的關系,這樣一來,沈家的子侄有很多選擇,從商、從政、從軍都可以。
從下課到吃晚飯這段時間,也算是培養個人興趣。
當然,也不是下課就能玩,每天韓老夫子都留有功課,要是聰明點或功課少點,就可以玩久一點,要是笨一點或功課難一點,有可能哪都去不了,晚上還得挑燈夜讀。
韓老夫子經驗豐富,對這個“度”把握得很好,松了,就拉緊一點;緊了,就放松一些。
“終于散堂了,差點沒把我累壞。”沈文打了個呵欠,邊揉着有些發酸的手自言自語道。
現在是讀書人最美好的時代,要是沒學問、連字都不會寫,什麼都做不了,難得有個這麼好的機會,沈文用心一筆一劃地寫着字,一天的功夫,就把三字經前三十句抄了三遍。
要是沈文還是和沈智一樣的年齡,韓老夫子還會吃驚,可沈文已經17歲了,還有過“旁聽”的經曆,
對“進步神速”的沈文,韓老夫子看到隻是點點頭,糾正一下沈文握筆的姿勢,說一些寫字運力的技巧,也就不多說什麼。
小安一邊替沈文收拾東西,一邊讨好地說:“少爺,你真厲害,别人第一天上課堂,大多學三到十個字,少爺第一天上課堂就學了快一百個字。”
三字經,一句三個字,韓老夫子要求趙風第一天讀前三十句,也就是90字,算是很厲害的了。
沈文不以為然地說:“像我這麼大才來啟蒙的也少啊。”
“嘻嘻,反正少爺就是聰明。”小安拍馬屁拍在馬腿上,不過還是讨好地說。
等小安收拾好,沈文準備走的時候,沒想到張育才笑呵呵地走過來:“文表哥,今天學得怎麼樣?有沒有什麼不會的,說不定我能幫忙。”
沈文搖搖頭說:“太難了,腦袋都有些痛,還真有不少沒理解的,晚點再說。”
張育才聞言眼前一亮,走上來說:“文表哥,現在散堂了,時間還早着呢,你有什麼安排?”
“沒,準備回去背書,夫子明天要我背前三十句呢。”
“背什麼書?”張育才有些不以為然地說:“都學了大半天,你不累嗎?反正早着呢,走,我們一起出門玩去,聽說壺嘴大街又來了很多好玩的玩意,一起瞧瞧去,完了我們還可以去文樓吃飯。”
沈生雙手一攤:“不去,沒錢。”
“我有啊”張育才邊說一邊把沈文往外拉:“文表哥,你是大表哥,哪能讓你出錢呢,今天我請,不僅是我,熹表哥和杜明劍也去,就當是我們這些表兄弟聚一下,聯絡一下感情。”
“讓你破費,這,不太好吧?”
“看不起人是不是?”
“沒,沒有,育才表弟千萬不要誤會,我絕對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張育才這才笑着說:“那就對了,一起走吧,雖說錢不多,但是偶爾請文表哥吃個飯的錢還是有的。”
兩人還沒走出山堂,沈浪走上來,有些奇怪地問:“你們這時去哪?”
“沒,育才表弟說陪我出府玩,還請我去文樓吃飯。”
沈浪眼珠子一轉,扭頭對張育才說:“我說表弟,你這就不夠意思了,你請文表哥,難道你眼裡就沒有你浪表哥?”
“沒有,絕對沒有這個意思”張育才大方地說:“正想去叫浪表哥,沒想到讓你搶着說了,一起一起,人多熱鬧一點。”
“算你識相。”沈浪這才笑了。
等張育才走在前面時,沈浪找個機會,附着沈文的耳邊說:“文哥,這張育才對你有點偏見,昨晚還揚言要你好看,我幫你看着他,免得他使壞。”
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昨晚有點情緒,上午還玩針對,突然這麼熱情,肯定有鬼。
沈文也不說破,隻是搖搖頭說:“不會吧,我看他挺熱心的。”
“文哥,你不知道,張育才那小子,早就涎着澄潭山房,可是奶奶不松口,而你一回來,奶奶就給你住了,他眼睛都紅了,私下說要你好看呢。”
“估計就是氣話,不怕,他這麼熱情邀請,沈熹也去,我也不好不去,最多小心一點就行。”
“那行,我陪你去壯膽,反正是他請客,不吃白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