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則居要跟齊田結婚也不是叫她做什麼,他現在的狀況,雖然身後的事早有安排,但沒有一個人能從法律層面代表他,必然就不能穩固。一開始大家都在觀望,久了久久就會起異心。把齊田豎起來,哪怕是個吉祥物,形勢都會好很多。
齊田搖頭“我還不想結婚。”
楚則居到也不意外,隻說“我想你也不會答應。不過你也不用太快就答複我。”
臨走時突然想起來,停下步子問她“你老家的的事,你有沒有認真想過?這些人被救走了,又會有其它的人被買過去。你們忙了一場,不過是送别人去幫這些人受苦,可别人難道就活該?”
齊田愕然,先反問他“你怎麼知道?”
楚則居沒回答。隻等她回答自己。
齊田心裡有點亂,想了想說“我雖然想管,可沒有本事管那麼多。難道楚先生有這個本事?”
徐铮眉飛色舞跑回來時楚則居已經走了。
齊田蹲在一大堆荷葉中間捧着下巴望着遠處出神。眼前閃過一張張臉,全是村子裡頭那些跟媽媽一樣遭遇的人。她身在其中,更能體會她們的苦難與所受的折磨。覺得自己既然走出來了,就有責任與良心上的義務去幫助她們。而現在她遇到有生來頭一個悖論。
自己做得到,當然想伸手。可救人是害了人,不救還是害了人。
猛不丁有人撲上來,吓了她一跳,回頭才發現是徐铮,奇怪問“你怎麼這麼高興?”
徐铮跑得滿頭大汗,說“我算是知道關雉為甚麼要把事情往你身上扯。原來是不想嫁你大哥了。”聽了壁角回來的。
不過後來驚動了人,一群嫫嫫丫頭跟着趕,溜了一大圈才繞回來。打定主意怎麼也要把今天玩完了才去領罰。
“先頭她是極願意的,但我母親不願意,覺得周家不好,還跟嫫嫫說了,怕舅舅會怪。現在她又不願意了,卻不說,非繞着來。”
齊田半點也不知道竟然有這麼一樁事。
徐铮也意外得很:“雖然你母親在娘家住,但到底還是主母,你大哥記作嫡子要訂親事哪有不過嫡母的道理。”隻感歎周家果然是沒規矩。
“她們便是過來說,我母親也不一定耐煩管。”齊田邊和她一道捆荷葉邊另起個話頭“你阿叔那邊可太平了嗎?”都城裡面沒有人提戰事,處處太平景象,她都快忘記外頭正打着仗了。
說起這個徐铮便歎氣:“朝廷隻往外說好消息,其實這仗還遠遠沒完呢,陳王都在順州外頭安營紮寨了。他雖然過不來,但我們也過不去。我阿爹都往順州趕去了,如今家裡就剩我和阿娘。嬸娘原是陪着阿叔的,從順州回都城來後,阿叔便不叫她回順州去了,隻叫我堂哥回去。但我嬸娘沒答應,硬把堂哥留下來了。我堂哥你見過的,徐鱗。今天九王過來他在待客呢。”說起來便悶笑“徐鱗說你好。”
齊田說“那你也代我跟他問個好。”問“陳王就這麼厲害?”
徐铮的注意力一下全放在後頭這個問題上,說起來滔滔不絕“你也知道,陳王單論輩份比皇帝高。陳王是太皇帝最小的兒子,比身為嫡長子的先帝小整整四十多歲,陳王出生的時候,太皇帝六十多了,先帝做了四十年的太子,當今皇帝做了二十多年的皇孫。你可想想,你要是六十多還能得子,你歡喜不歡喜?”
齊田卻在心裡忍不住想,九王不知道是先帝的兒子,還是當今皇帝的兒子。從面相看,九王比陳王還滄桑些。
徐铮怕有人聽見,四處張望見沒有人才繼續低聲說:“我阿爹都說了,當年太皇帝要再多活幾年,如今皇帝是誰就難說。太皇帝病重時,怕陳王不能安然回封地去,還把西北軍給了他。你肯定不知道,西北軍從始皇帝起就是陛下親領的,說是什麼什麼軍其實不在官制,是皇帝奴兵,不聽朝廷調令的。叫西北軍是因為始皇帝當年是在西北起的事。本朝拿得出手的武将,除了我們徐家的人,就隻有西北奴将軍嚴忠。你說陳王厲不厲害?”
“不聽朝廷的,隻聽皇帝的?皇帝不就是朝廷嗎?”古代這一套齊田還沒有完全鬧清楚。
徐铮捂嘴笑“那怎麼一樣。就拿我家打比方吧,此次順州告急,朝上大小官員就得商議,是叫這個人去平反,還是叫那個人去平反。商量好了,閣老們便拿了決議再問皇帝的意思。西北軍不在官制,大小官員就不能提他的名。”
齊田有些明白。
這就好比田氏當家,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讨論錢要怎麼花,但家裡人不能叫田氏把嫁妝拿出來開銷。可她也有不明白的“太皇帝駕崩時,陳王已有了資本,當時怎麼沒有篡位,要等到現在。”這也太沒道理了。
“太皇帝駕崩太子登基,是衆望所歸,陳王不能名正言順當然不敢亂來。到了當今皇帝這裡,卻不同了。”徐家不像周家,徐铮在家沒少賴着聽哥哥父親說話“當今皇帝是先皇帝的元後所生,那時候元後還是太子妃,因生産而逝。少年夫妻陡然天降橫禍,先帝感傷便不太見這個兒子。
先帝登基之後才繼娶,立了繼後所生的十一殿下為太子。你想也想得到,當今皇帝沒了母親,又不父親關注,那個處境受了多少罪。先帝駕崩時,當今皇帝奪宮是打着嫡長的旗号,還拿出了遺诏,說是先皇帝遺令。他能打得進宮去順利坐上帝位,還是陳王助他的呢。”
說着都忍不住乍舌“你說陳王多厲害!不過我看當今皇帝也是現世報,如今陳王起事,便是打着他這王位是竊來的旗号。還編了歌謠,順州附近到處都在傳呢。說當今皇帝那時候為了謀位,僞造遺诏騙陳王相助,登基之後心虛,便迫害手足,殘害忠良。身為皇子,不仁,不義,不孝。陳王要正天道”
兩個人說着,突然有人叫“五娘在這兒呢!”
話音還沒落,不知道哪裡湧出來好些下仆,一下便将兩個人圍在湖邊了。徐铮還想跳上小舟跑,打頭的嫫嫫先就跑到小舟上一屁股坐下不動,愁名苦臉求她“小娘子就别再為難奴婢了。您瞧瞧她們,鞋都追掉了!”
徐铮見無力回天,這才覺得沒趣“我把阿芒先送出去總使得?請了人來總不至于趕客人走。”
嫫嫫連聲說“這怎麼是趕客人!”跟齊田賠禮“沒有想到今日鬧出這些事故。”
齊田把地上捆好的荷葉一背說:“不妨事。你快把這猴押回去吧,别又叫跑了。”
徐铮哭笑不得,嗔她“改天若去你家,也要在你母親面前賣你一回!”
齊田笑,等嫫嫫把人帶走,跟徐家下仆一道往徐二夫人那裡告辭去。她身後六個人,連她自己一人背一抱荷葉。
良嫫到是不想她動手,可這些荷葉實在捆得不得要領,少少許多片,大大幾蓬,實在沒法子幫她拿。心裡感歎,自家小娘子就是實在,人采了這麼多,說送給她,她就真拿這麼多回去。回頭告訴人,去把車備過來。停在後宅門,想着告辭完就上車。沒人瞧見,到也便宜。
哪知道才走到徐二夫人門口,就有個年輕後生和個婦人與關雉一道從院子裡頭迎面出來。見到齊田眼睛都亮了“阿芒!”可不就是徐鱗和他母親。
齊田到沒知覺,停下跟人見禮說話,神态自若,仿佛背着一大蓬綠頭上還頂片大葉子遮太陽的不是她。嫫嫫瞧見後頭那位夫人看齊田的表情,心肝都急疼了,但在外頭不敢露出來。
關雉扶着徐鱗母親的手掩嘴笑:“阿芒得這麼些荷葉,回去可得裹多少雞呀!”
雖然是說笑,可聽了就叫人聽了不舒服。再想想齊田是周家的女兒。徐鱗母親便更疏遠客氣。
齊田原也沒打算理會關雉,這時候到是認真打量了她一眼。她不惹事,可也不怕人來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