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邛——!”
玉卮從三十五樓直沖而下,沖着閻羅罐而去!
青田站在頂樓,把花傘握在手中,瞄準玉卮的後背:“真是個頭腦簡單的白癡。”
他單手一揮一道白光如同炮彈般向玉卮轟去,玉卮完全沒有感覺到身後的威脅,拼命往下鑽!
就在閻羅罐要掉在地面摔個粉碎的瞬間,玉卮一把将它撈了回來。
“嘿。”玉卮對着閻羅罐傻笑一聲,突然身體猛地一顫,一股能量将她身體擊穿。
“哈哈哈哈——”青田站在樓頂大笑,“你猜是你先毀掉我的一身靈力還是我先讓你魂飛魄散,嗯?”
玉卮兇口被開了一個洞,人界的冷氣嗖嗖從中貫穿。
劇痛之下玉卮大怒,身體内似乎有個陌生的東西被劇烈的疼痛和憤怒撕碎、喚醒!她下意識地大喝一聲反手猛地一抽,一掌破空而來直甩三十五樓。
青田竟沒來得及反應,被那一掌對臉抽個正着!這一巴掌威力出乎他和玉卮本人的意料,“啪”地一聲巨響青田身子旋轉成一陣風飛向天際,消失在烏雲之中……
作為普通人,袁思燊隻看見一個男人握着一個罐子,然後莫名其妙投降舉手,莫名其妙自己把罐子丢到樓下,然後拿了把傘對着樓下亂舞,跟瘋子一樣仰天長嘯之後突然旋轉着飛走了。
簡直目瞪口呆。
玉卮這反手一巴掌着實讓自己也吓了一跳,她沒想到自己手勁兒居然這麼大。
傅家人的力量對靈體損傷巨大,兇口的那個洞雖不緻命,卻讓玉卮疼得生不如死,且剛才那沖上雲霄的一巴掌傷筋動骨,讓玉卮兩眼昏花,捂着兇口不住地喘氣。
她幾乎沒力氣握緊閻羅罐,伏下身,想把罐口的符紙撕去,可那符紙上印着青田的法力,玉卮隻要一碰,就如刀割般鑽心的疼。
就在玉卮束手無策時,身後兩團黑影壓了下來。
玉卮回頭一看,她那兩名冥警同事已經斂起了地獄臉譜,變作正常公務員的樣子。
“你……”對方才剛剛開口說一個字,玉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掏槍,“砰砰”兩槍擊中他們。冥警沒想到這黃泉引路者居然敢這麼猖狂,瞬間變成一黑一白兩隻貓!
黑白貓互相對視一眼,難以置信的瞪大眼。
玉卮将閻羅罐塞到上衣口袋,忍着疼痛撲過來就想抓它們。它們變成貓身更加靈巧,左右一閃直接讓玉卮撲了個空。
“玉卮?”一直在樓下閑步等待的林澤皛看見玉卮這副模樣,吓了一跳,以為自己眼花。
那是什麼?一個洞?!
方才林澤皛聽到樓上又是槍響又是烏雲又是鬼吼的,有些擔心,隻覺得自己一介凡人隻會添亂,躊躇着不知該不該上去看看時就看見玉卮拐着s線攆着兩隻貓過來了。
身為傅淵頤的秘書,林澤皛雖是凡人但隻要喝下傅淵頤給她的藥水就能看見别人看不到的它界朋友。沒事時她并不會主動去喝,畢竟時不時看到個把面容猙獰的鬼實在不是件好事,容易把自己吓着。但今天早上出門前她見那藥水放了太久,再不喝隻怕是失效浪費,這才喝下,沒想到一回頭就看見玉卮帶着個窟窿出現,可吓壞她了。
“我的天啊——你怎麼了——要去醫院嗎!”林澤皛上來想扶她,一手穿了過去差點兒把自己摔了個狗吃屎。
玉卮搖搖晃晃就要暈倒,根本沒空和她說别的,隻着遠處就要消失的黑白貓,虛弱道:“你……幫我抓住它們,一定要……抓住……”
抓貓?林澤皛回頭看了一眼撸起袖子就上,一路追趕兩隻貓,直到酒店門口的保安插手幫忙她才把貓給控制住,一手一隻拎着後頸,帶着滿臉的抓痕給拎了回來。
将黑白貓丢上車,開了空調“囚禁”起來。
玉卮跟林澤皛說讓她到樓頂去幫忙,傅淵頤和遊炘念都昏倒了。看着林澤皛迅速上樓,體力透支的玉卮想着終于能夠好好睡一覺了,眼皮往下耷拉就要合上,突然驚醒——
卧槽我還不能睡!那個倒黴的袁警官還在上面!王芳的身體也在上面!小白不知道袁警官這回事,隻怕是會有漏子!
玉卮心力交瘁地又從車裡爬出來,幾乎是一路咳血一路顫地重新飄回天台。林澤皛剛到,看見袁警官正在給120打急救電話,回頭一看看見昏迷的遊炘念,也就是王芳。
袁思燊望着王芳的臉龐半晌,向她走去。
玉卮隔着老遠對着林澤皛啞着嗓子喊:“快——小白,攔住她……那個女警曾經見過王芳自殺,不、不能讓她靠近……”
臨邛不在,被吹散的小鬼又開始聚攏,萬一無鬼王壓陣,被小鬼從袁思燊嘴裡偷聽去什麼,那她這一遭算是白費了。
林澤皛反應迅速,立即沖上前去。袁思燊見這臉上三道血痕一頭被貓扯得亂糟糟的人突然奔來,本能地防備。
“别過去!”林澤皛擋在遊炘念身前,不讓她靠近。
袁思燊摸向腰間的槍:“你是誰?”
林澤皛見她警覺,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思來想去急中生智,體内一股洪荒之力乍然噴發,猛地一把抱住袁思燊,嚎啕起來:
“天呐——警察同志啊!你要幫幫我啊!我們家老闆她暈過去了!你說她會不會有事啊!她萬一有事我可怎麼辦啊——我上有老下有小,全家五六七八張嘴等着我賺錢回去填飽啊!沒老闆沒錢,我全家都活不了了啊,啊啊啊——”
林澤皛一邊哭喪還一邊揉袁思燊的臉,揉得她眼前黑一陣白一陣的,幾次想抓住她胳膊穩住她:“同志,同志!你冷靜點兒行嗎?冷靜點兒……”可林澤皛就是不依不饒。
袁思燊身為警務人員又不好對群衆動手,隻能一直叫喚。
林澤皛一邊和袁思燊糾纏着,一邊拼命用眼神示意玉卮快點把遊炘念弄走。
玉卮也想快點把她弄走,可她連碰都碰不到人身體,該怎麼扶?
眼看袁思燊忍無可忍地要揍人了,嚴隊長醒了過來。
“嚴隊。”袁思燊立刻抛下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林澤皛,走到嚴隊長身邊,“您還好嗎?”
嚴隊長兇口還在發悶,坐在地上半天沒動。茹勇和酒店安全部的人與救護人員同時趕到,傅淵頤也醒了。
“哎喲大寶貝兒你沒事吧!你受傷了!”林澤皛在傅淵頤身邊跳來跳去,傅淵頤沉着聲音道:
“我沒事。嚴隊長呢?”
嚴隊長喚她:“我在這兒!”
傅淵頤在林澤皛的攙扶下走到嚴隊長身邊,醒來後第一時間開始善後,想讓嚴隊長幫忙,她們不想去醫院。
王芳的身體弄到醫院去一查,這可是陳年老屍,那還得了?
“真的行嗎?”嚴隊長也不放心她的傷。
“沒事,我心裡有數。”傅淵頤道。
“好。”
嚴隊長讓袁思燊幫忙扶受傷的同事下樓,茹勇和酒店的人也來幫忙。
袁思燊遠遠地看了一眼王芳,心有所思。
傅淵頤轉身問林澤皛:“遊小姐呢?”
林澤皛說:“躺在那兒呢。”
傅淵頤目光轉了一圈:“哪兒?”
林澤皛詫異:“不就在你正前方十步遠的地方麼?”
傅淵頤第一次露出茫然又有些慌亂的神色:“前方?這個方向?”她指向前。
“對啊……”
玉卮撐着最後一點氣力飄來,她也覺得不太對勁:“難道你,看不到她了?”
傅淵頤沉默片刻,讓林澤皛扶她到王芳身前,彎腰一探,鼻息全無,一摸臉頰,肌膚冰冷。
玉卮也感到了不對勁,錯愕地看着傅淵頤道:
“遊炘念她……不在王芳的身體裡?!”
傅淵頤沉默片刻,“嗯”了一聲。
“我……咳咳咳……”玉卮提了一口氣想罵娘,沒來得及罵就差點被自己的咳嗽嗆死。傅淵頤緊鎖眉心,握緊拳頭:
“估計是被幾方相撞的能量吹飛了,不說你們冥府的兩員猛将,光臨邛的鬼氣就足夠扇飛所有小鬼。”提到臨邛,傅淵頤忽然問起,“臨邛呢?”
玉卮遞上閻羅罐:“她在這裡,你能放她出來嗎?”
簡直是能想到的最壞情況。
傅淵頤拿過閻羅罐,見灌口的符紙上沾着青田的血,她試着撕掉,撕去一層,還有一層。
“不行,傅家的閻羅罐由封印者的血守護,不是封印本人無法撕去。”
“怎麼會這樣……那不是必須找到那個青田?”玉卮搖搖欲墜,“咳咳咳……早知道我就不把他扇飛了……”
傅淵頤看着玉卮:“你把他扇飛了?”
“是,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麼做到的……”
想到青田,傅淵頤想起她姐,問林澤皛,林澤皛環視一圈沒見着傅玹玑的影子。
“估計她醒了,自己走了。”
傅淵頤頭依舊很疼:“先把王芳的身體弄回去,再想辦法。”
扶着傅淵頤的林澤皛看了眼死沉在地的王芳,即便她已經瘦了很多,依舊超出林澤皛可承受範圍……
林澤皛好不容易把傅淵頤和王芳的身體運到車上,累得差點兒想撒手人寰。車裡那兩隻不安分的貓把真皮内飾抓的慘不忍睹,還沒來得及心疼就看見那倆小畜生正對她虎視眈眈,臉上的抓痕還火辣辣的,她趕緊從後備箱翻出個箱子來用膠帶封上,戳了通氣的洞,将它們塞了進去,丢到後座。
頂着一張虛脫且多了三道血痕的臉,林澤皛生無可戀地開車回工作室。
傅淵頤和玉卮上車後就昏迷了,到了工作室林澤皛怎麼叫傅淵頤她都醒不過來。
林澤皛:“不是吧……又要拖一遍?!大寶貝兒我跟你說,下個月……不給我加兩萬塊這活兒是沒法幹了!”
林澤皛将傅淵頤和王芳身體弄回工作室就開始寫請假條,寫了一半也昏睡過去。
昏暗的ry工作室,死一般的沉寂。
g城某酒店。
客房内拉着窗簾,地上全都是沾着血的棉花球。
青田一邊臉腫得老高,擠得眼睛都已經變形,傅玹玑卻毫不留情,狠狠一巴掌又扇了上去。
“混蛋!”傅玹玑怒不可遏,“你明明知道臨邛是她的眼睛,你還對臨邛下手?沒我的命令居然敢擅自行動?你是想害死我妹妹嗎?”
青田低着頭,舔了舔火辣辣的唇角,略陰沉地一笑,道:“傅先生年年都喊着要清理門戶,我不過是做一個徒弟的本分。況且,你不是也差點殺了她嗎?”
“我是她親姐姐,我可以這樣對她。不代表你也可以,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無論怎樣你不姓傅!”傅玹玑用槍指着青田的腦袋,“下次你再自作主張違抗我的命令,我不管我父親怎麼跟你說的,我會一槍崩了你。”
青田深看了傅玹玑一眼:“……知道了。”
……
泥土的氣味,雨水聲。
森林中,暴雨傾盆。
這是哪兒?
遊炘念睜開眼睛,一片漆黑。
我還活着嗎?
遊炘念極力回想,最新的記憶裡隻有傅淵頤受傷的模樣。一想起她,心裡橫過一道疼痛感。
任雪有危險,之後呢……對了,那個惡鬼被殺,我把任雪救了回來。之後我被鎖住動彈不得,再之後,傅小姐受傷,有股可怕的力量砸向我,我被甩了出去……
現在呢?我在什麼地方?傅小姐呢?
遊炘念試着活動四肢,鎖似乎在不知不覺中消失了,估計也被那股力量粉碎了。
她發現自己并沒有活動,但眼前的景物一直在變。漸漸變小的雨從她身體不斷穿過。她往下一看,自己居然漂浮在空中。擡起手,借着月光,她看見的不是王芳大骨節的手指,而是屬于她自己的,熟悉又陌生的細長手指。
遊炘念一個猛驚想要站起來,一個搖晃,身體差點失去平衡,她失聲驚叫以為自己要墜落,誰知掙紮片刻後居然保持了平衡。
她站着漂浮在空中。
遠處一輪可怕的巨大圓月如黑夜中一個詭秘洞口,正安靜地嵌在空中。濕漉漉的森林一眼望不到邊。寒風呼嘯吹過森林,卻吹不起她一絲頭發。
遊炘念傻了眼。
傅淵頤隻睡了一個多小時就醒了過來,心裡諸多不安,即便昏迷都昏迷得不踏實。
臨邛不在,她萬分不習慣,而遊炘念在哪?
她下樓,林澤皛躺在一邊沙發上睡得口水橫流,王芳的身體死氣沉沉地躺在另一邊的沙發上。
傅淵頤尋到王芳,一摸,還是毫無生息。
玉卮出現,兇口的洞小了些,臉還是蠟黃,她正在盡全力将傷口愈合。可遊炘念的失蹤讓她心煩意亂,剛剛能行動便坐立不住。她浮在傅淵頤身旁道:“遊炘念的魂魄還在人間嗎?”
傅淵頤道:“在。”
玉卮見她這麼肯定,眼裡閃過一絲希望:“真的?你找到她了?”
傅淵頤搖搖頭。
“那你……”
傅淵頤擡起手,似乎握住了什麼,輕輕一晃,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一陣隻有她聽到的鈴聲。
“我曾經淘氣,在遊小姐的脖子上系過一個鈴铛。無論多遠,隻要晃動鎖鍊,鈴铛就會響。”
叮鈴,叮鈴……
遊炘念還在發呆,忽然一陣熟悉的鈴聲将她意識拉了回來。
是脖子上的鈴铛!她低頭一看,那個寫着“傅”字的識别牌跟着小鈴铛在晃動。遊炘念大喊:“傅小姐——!傅小姐——你在哪兒——”
沒有回聲,沒有人聲,回應她的隻有夜晚森林中隐匿身影的動物偶爾的咕咕聲。
“所以她還在人間,她還沒魂飛魄散……隻是被吹遠了……咳咳咳……”玉卮心下稍微安穩一些,表情剛剛松懈,頓時又緊繃起來,“傅大仙啊,用這個鎖鍊能找到她在哪兒嗎?或者直接把她拖回來?她不能離開王芳的身體!且不說她魂魄不能單獨在人間七天以上,否則就會變成惡鬼,就說八字相合的身體有多難找?如果不能在七天内讓她回到王芳的身體,她會變成惡鬼,冥警會追殺她,而且王芳的身體也會極速衰落,再也不能用了!”
“嗯,我知道。”傅淵頤始終很冷靜,“隻是她現在在的地方太遠,以我現在的能力想将她拖回來,起碼要兩周的時間。”
“什麼……這麼遠?”
“一千五百公裡以上。”
玉卮徹底無言以對。
“那不是……全完了?她以魂魄的形态漂浮在外,找不到回來的路,還很有可能被别的小鬼或惡鬼吞噬。”玉卮傷口疼痛又發作,她望着傅淵頤,幾乎哀求,“傅大仙,你還有辦法嗎……你還有辦法救她嗎?她不能就這樣魂飛魄散……她還沒有找到兇手,也沒有完成心願,肯定不會甘心的……”
傅淵頤回望她,太陽穴上發紅發腫的傷口格外醒目。
“有辦法。”傅淵頤說。
福明山頂,柳宅。
林澤皛強撐着精神,送傅淵頤來到柳宅門口。
傅淵頤的車還沒到,柳坤儀就已經和流亭站在門口等待她,似乎一早就知道她要來。
傅淵頤單手握着傘,支撐在地上。此刻傘并不是她的盲杖,而是在撐她的身體不讓她摔倒。
柳坤儀臉上微有怒氣,沒說話,上前扶住她。
“我需要你幫忙,坤儀……”傅淵頤臉白如紙,氣若遊絲。
柳坤儀見她把自己傷成這樣,險些發火,忍了好半天才将怒意壓下。
“進去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