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冬晨來的時候隻有她一人,劉可很不滿意:“不是叫你帶兩個男的麼!怎麼就你一個人來了?”
顧冬晨說:“實在太晚了,大家都睡了聯系不上。”
“啧!”劉可坐在泳池邊的沙灘椅上,那鬧鬼的卧室她是不敢再待,“算了,你來也行,多一個人多一個膽。”
“大晚上的你要做什麼?”
劉可不想跟她說撞鬼的事,怕把她給吓走了。顧冬晨看着對她還是有情有義,一會兒要真弄出個鬼來指不定顧冬晨能為劉可奮不顧身一把。
“回頭再跟你說。讓你陪我過夜還不好?”
顧冬晨笑笑,有些羞赧。
時間一分一秒向午夜十二點靠近,劉可讓顧冬晨、管家和遊炘念圍着她坐,自己躲在最裡面。
每次風聲吹過都能驚起她一身雞皮疙瘩,即便把屋裡和院子裡所有的燈都打開依舊有照亮不了的黑暗角落。劉可死死盯着那些看不清的地方,總覺得惡鬼就藏在那兒。
大概是注意力太過集中,門鈴響的時候吓得她肝膽俱裂。
按門鈴的是傅淵頤,她穿着遊炘念第一次見着她時的那件毛領大衣,黑燈瞎火墨鏡不離身,手套黑傘,隻是多了一個古怪的布袋。林澤皛跟在她後面,穿了一件連帽衫,帽子蓋在腦門上壓着蓬松的劉海,幾乎看不見她的眼睛,她全身上下貼滿了黃色的符紙,活像個移動木乃伊。
“大師!你吓死我了!”劉可後槽牙都還處于受驚狀态,“大晚上的你還戴墨鏡,能看得清麼?你要的東西我都準備好了,快點抓鬼吧!快瘋了我。”
顧冬晨詫異道:“抓鬼?”
劉可沒理她,讓管家把碗和食物都拿出來:“給大師盛上,吃飽了好幹活。”
傅淵頤一面說:“這不是給我吃的。”一面将左手的手表從袖子裡推出來,對着黑漆漆的院子裡繞了一圈,遊炘念似乎聽見微微的震動聲。
劉可說:“那是給誰吃的?我晚飯吃很飽了。”
傅淵頤把手表推回去,說:“給鬼吃。”
劉可差點跪了。
午夜十二點,兩日交替之時陰氣最盛,正是鬼門大開之時。而兩道相交的中心留着白日裡路過的人氣,氣場最為混亂,鬼便是尋着陽氣來的。鬼一般看不清事物,但能嗅得到,聽得到。午夜十二點在路口敲碗便是最容易招鬼的方法。
傅淵頤讓管家把三個碗都盛滿了飯,以三角形的方式放置在通往卧室和通往泳池的道路相交處,每碗飯上面插根香,點上。
“你過來。”傅淵頤向劉可招手,劉可猶猶豫豫地過去,傅淵頤把筷子塞給她,“拿着。”
林澤皛拿出四張符紙貼在院子的四角,再用紅線穿過符紙,貼着牆壁繞院子一圈,唯獨大門的地方剪開一個口。傅淵頤把布袋遞給她,布袋裡裝的是紙灰,她沿着大門口一路往院子裡灑了一條灰土路。
劉可:“這什麼意思?布陣呢?”
遊炘念見過傅淵頤發招,看着陣勢很有可能是想引鬼入甕。
林澤皛坐到遊炘念身邊小聲道:“我家寶貝兒讓我給你說,十方鏡一定要拿好。”
遊炘念分她一眼。
“她怎麼不自己跟你說?”林澤皛眨眨眼,“你們吵架了?”
遊炘念把那一眼收回來。
也是奇怪,玉卮去哪兒了?遊炘念想起,她好像一整天都沒見着玉卮了。
“幾點了。”傅淵頤問道。
劉可看手表:“十一點五十八。”
“你坐下,面朝東。”傅淵頤說,“一秒鐘敲一次碗。無論聽見什麼都别回頭。如果碗上的香燒完了、斷了或突然滅了,你就趕緊逃命。”
“逃、逃命啊?”劉可忐忑難安地坐下,背對着大門,總覺得身後涼飕飕的。這大師說話也忒吓人了。越是不讓她看她就越想回頭看。
“五十九了。”
劉可心裡鼓聲陣陣,拿着筷子的手不住顫抖。她望向顧冬晨滿眼的哀求:“你來幫我敲!”
顧冬晨也着急,被林澤皛一把推開:“不行,必須你自己敲。那惡鬼因你而來,聞不到你氣息它不會現身的。”
劉可怒道:“你誰啊!”
“我是傅小姐的秘書,咱們不是見過面麼?”
“誰記得住你,秘書?輪得到你說話麼!”
“嘿你這人,怎麼不講道理?我好心提醒你!”
林澤皛和劉可竟你一眼我一語争執了起來,看得遊炘念莫名其妙。她倆你來我往互不相讓,馬上就要上人身攻擊了,突然“滴”的一聲,安靜了,所有人看向傅淵頤。
傅淵頤摸了摸手表道:“十二點整。”
忽然一陣妖風卷來把林澤皛渾身的符紙吹得顫顫巍巍。她喊了一聲“來了!”立即躲到傅淵頤身後。一直趴在傅淵頤肩頭的臨邛瞥她一眼:“出息。”
她那句“來了”就像一桶水泥,将劉可從頭到腳澆了個通透,弄得她渾身僵硬。
“敲!”傅淵頤命令道。
劉可滿頭汗,非常想回頭!
“其他人都到屋裡去。”傅淵頤說。
“什麼?!你們要留我一個人在這兒?”這節骨眼才說,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劉可都快哭了,“大師你别走!”
“有事我會及時救你。”傅淵頤随口敷衍,待管家、顧冬晨和遊炘念都進屋了,她反手将門關上,林澤皛“啪”地一下貼了張符在門縫上。
劉可無助地往屋子裡望,顧冬晨有些不放心:“就這樣把她一個人丢在院子裡不太好吧。”
林澤皛道:“你以為篝火晚會麼?一群人等着惡鬼來?”
顧冬晨沒話說。
傅淵頤貼在窗邊,說:“還沒敲?”
林澤皛揮了揮手,示意劉可快點敲。
“哒!哒!哒!”筷子敲在碗邊的聲音在深夜顯得格外陰森詭異。劉可咬緊牙關一下下地敲着,身後莫名而來的風一陣陣把她頭發吹起。
遊炘念看向門口的那一道灰土,竟沒被揚起一絲一毫。是了,她明白了,若那惡鬼的鬼氣強大便會影響到人類大腦,就像臨邛那般想出現便出現,想消失就消失。這灰估計是為了采集鬼的蹤迹,就算它隐去身形,隻要沾上灰就會露出馬腳。
哒,哒,哒……
哒,哒,哒……
劉可一邊敲一邊在心裡一遍遍地“哈利路亞、哈利路亞”,冷汗從額頭滾下,忽然想起國外的上帝是不是管不到中國的鬼啊?趕緊換上“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祈禱起了作用,陰風漸小,門口的灰紋絲不動,沒有任何痕迹。
“奇怪,那鬼沒來?”林澤皛第一次見傅淵頤的招鬼方式失效。
傅淵頤靜了一會兒,把門上的符紙撕了,握在手中,往院子裡走。
“大師!”劉可見她們出來,頓時有了安全感。
傅淵頤說:“香沒滅?”
“沒啊……”
“繼續敲,别停。”
劉可聽話地繼續敲。
傅淵頤的傘杵在地上,跟着她的腳步聲有節奏地敲打地面,和劉可敲碗的聲音融合在一起。劉可想回頭,被林澤皛一爪摁住:“金主,說了讓你别回頭,怎麼就不聽呢。”
劉可窮兇極惡地怒視她,敢怒不敢言。
大門前的會安靜地鋪陳在那兒,惡鬼的确沒來。
奇怪……
“啊——啊啊啊——”劉可忽然尖叫起來,差點把筷子都甩飛,“飯!飯少了!”她眼睜睜地看着碗裡的飯一口口變少,本是規律燃燒的香像被人猛吸了一口的煙頭,燃起了明豔的火苗,飛速燃燒!
“來了!”林澤皛馬上重新戴上帽子,身上的符紙張牙舞爪,“但是沒有腳印!不是從大門進來的!”
“沒腳印?”傅淵頤一愣。她用牛血染的繩與符紙結界,惡鬼不可能從别的地方沖進來,隻有大門處給她留了一個口,它進來必定得沾灰落印。
轉眼三份飯見底,劉可猛喘粗氣:“怎麼辦!怎麼辦!大師!”
傅淵頤還未開口,忽然聽見“啪”地一聲,碗居然被她敲碎了!
劉可目瞪口呆,突然三根香“呼”地一下毫無預兆全滅,一絲殘煙都沒有。
“香滅了……”林澤皛顫音道。
“跑。”傅淵頤這一個字沒帶多少情感,卻像一顆炸彈轟在劉可的屁股下,瞬時将她炸了起來!
劉可扒着地往屋裡沖,推門而入将貼在門上的符紙破成了兩截。
傅淵頤一張符紙貼在三碗正中,貼符的瞬間另外兩個碗也碎了。
宏壯的鬼氣瞬間将院子覆蓋,傅淵頤心頭猛然一顫,對着屋裡喊了一句:“出來!”
遊炘念和管家立即出屋。劉可前腳剛買進屋子,傅淵頤的喊聲傳到她的耳朵裡,還沒來得及用大腦分析這句話的意思,忽然顧冬晨一把将她推進屋。
劉可“哎呦”一聲摔倒在地,後背突然被人踩着。這一下力道奇大,踩得她兇口奇痛,動彈不得。
“你!你做什麼!”劉可回頭一看,踩她的人竟是顧冬晨!
“快點滾開!”劉可拼命掙紮,顧冬晨将門鎖往下一按,嘴角往上翹,眉眼形成十分扭曲古怪的模樣。劉可頓時不敢動了,“難道……你……”這笑容竟十分熟悉,和她之前從十方鏡裡看見的那鬼影笑得一模一樣!
“我等這天等了好久了。”顧冬晨的五官慢慢融化,火焰的傷痕布滿她的臉!
劉可見過這張臉,這張臉屬于姜琴!
林澤皛抽出一把匕首順着門縫往下削,隻輕輕一壓,門鎖就被削掉了。傅淵頤和她正要進門,遊炘念将她們攔了下來。
傅淵頤歪了歪頭,遊炘念盯着她看,眼神裡有些訴求。
“你做什麼!快讓開!”林澤皛也着急。
管家吓得逃走了,在場的都是自己人,臨邛現身出來說:“難怪捉不到這隻小蟑螂的腳印,原來它一早就在這兒,附在人身上。淵頤,你竟然沒發現?沒聞到屍體的味道?”
傅淵頤說:“那個顧冬晨并沒有死,所以沒有屍味,姜琴并不是借屍還魂。這才是真正的鬼迷心竅。”
不知為何,傅淵頤說完這句話臨邛看了一眼遊炘念,遊炘念并不在乎她的目光,傅淵頤站在門口沒進去,攔着林澤皛也沒能動彈。林澤皛不知道這幫人到底在想什麼,但傅淵頤這麼做一定有理由,她也沒再說什麼。
屋裡一陣撕心裂肺的尖叫,傅淵頤不再等待,推門而入,這次遊炘念也沒攔她。見姜琴脫離了顧冬晨的身體,鬼氣鋪天蓋地,劉可吓尿了褲子。
忽然屋角處有兩張巨大的“鬼臉”浮了進來,每張臉都比整面強還要大。
“冥警來了。”臨邛鑽入傅淵頤的身體裡消失不見,姜琴已成惡鬼,見冥警手中巨叉就要刺向自己,不管不顧地咆哮,沖向劉可!
遊炘念猛地撲上去,擡手一顫。
“危險——!”傅淵頤一把拽住遊炘念的後領,不知為何沒算好距離,兩人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