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至少它還在
感動的看向安離玥,安凝香表面淡然,心下卻早已激動不已,當下忍不住嚅動雙唇,低喚了一聲:“小姐……”
隻見安離玥朝她莞爾一笑,一邊轉身将自己手上的面紗放到一旁,一邊輕聲開口道:“好了,你先下去吧。若是無事,就别來找我了,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
“是,那凝香告退。”應了一聲,安凝香不再逗留,轉身退出。
見安凝香離開,安離玥嘴角那抹淡淡的笑容這才慢慢的凝固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冷意和漠然,夾帶着一絲悲痛朝四處擴散開來,頃刻間連屋外的燦爛陽光也不由得因此而失了色彩,多了一分難以言喻的壓抑。
闊别兩年,她死裡逃生,再次踏上了京城。
在進城的那一刻,安離玥的整顆心都揪得緊緊的,兇口起伏之間,一呼一吸都在狠狠的生疼,仿佛被一雙看不見的大手殘忍的撕扯着,撕扯到最後隻剩下一道血淋淋的傷口。
壓抑在心底的情緒微斂,安離玥擡手取出固定在頭上的發簪,三千青絲遂如瀑布般傾瀉而下。衣帶輕解,安離玥擡腳踏入浴桶,而後整個人慢慢往下滑,直至整個身子都沒入水中。
疲憊的阖上雙眸,安離玥就這樣泡在水裡,周圍香氣彌漫,氤氲着飄渺的霧氣,仿佛人間仙境一般,将安離玥置身在其中,恬靜而又優雅。
這一個阖眼就是一個下午,當安離玥再次睜開眼時,天色已經暗了,浴桶裡的水此時也已經沒了之前溫度,冷冰冰的,仿佛要将安離玥的心也冰冷了一般。
從浴桶裡起身,安離玥淡然的伸手拿起衣架上的衣服随意套在身上,片刻功夫便已經穿戴完畢。
此時,安離玥并沒有讓安凝香進來将水撤下,而是輾轉來到窗前,打開下午因沐浴而緊閉起來的窗戶。
随着窗戶的打開,一道涼爽的清風便迎面而來。
站在窗前,安離玥望着窗外的萬家燈火,心裡頓時一陣疼痛難忍,思念難當。
沉吟片刻,安離玥心思微動,紅色的身影蓦地一閃,從開着的窗戶一躍而出,朝暗夜中的某個角落飛躍而去,徒留一室的蕭瑟清風。
足尖輕點,幾個起落,安離玥便來到城中的一處府邸。看裡面的别院和熟悉的裝置,不難看出,這裡便是兩年前的逸王府。
沒有了主人的逸王府,此時顯得有些凄慘悲涼。不過,此時,靜悄悄的檐廊上意外的點着幾盞暈黃色的燈,一閃一閃的,給王府平添了幾分凄涼。
許是平日裡有人打掃,庭院裡幹幹淨淨的,并沒有預料中的滿地枯黃,一切依然是她走時的樣子,隻是物是人非,往日的一切,終究還是回不來了。
緩步走在凄涼而又漫長的檐廊上,安離玥看着昔日王府裡的一切,不知不覺間,眼角悄悄染上了一層濕潤,映着微弱的燭光,襯得這夜越發的讓人悲從心起。
走進聽雨閣,安離玥借着微涼的月光将眼前的景象與記憶中的聽雨閣一一融合。
再過幾天就兩年了,兩年的時光,逸王府所有的一切都沒有變,就連聽雨閣,什麼東西放在什麼位置,她現在就算是閉着眼睛也都可以找到。
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過去的一幕幕随之浮現在腦海裡,清晰無比,彷如昨日,壓得安離玥的一顆心沉甸甸的,沉痛到無法呼吸,鼻尖更是一陣酸澀,惹得她的眼眶也澀澀的,忍不住想要落淚。
雙唇緊咬,安離玥強壓下心中的沉痛,邁開沉重的步子走向裡屋。
時已入秋,白天雖然依舊炎熱,但夜裡的風已經帶上了一絲涼意,即便清爽,也不由讓人由心的感到悲涼,就如安離玥此時的心情一樣。
屋内所有的一切都還是記憶中的模樣,隻是少了記憶深處的那個熟悉的人,一切就變得不一樣了。
想到李逸軒,安離玥的心頓時就像有人拿着一把鈍刀在一下一下的剜着她的心一樣,一陣鈍痛無比,無邊的思念更是猶如潮水般向她湧來,頃刻間将她淹沒。
如若不是這裡有她想要的答案,安離玥想,她這一輩子恐怕都不會再回到京城這個地方,更不會回到逸王府。而這并不是因為這裡沒有她所牽挂的東西,而是這裡的每一個角落都留下了她和他的回憶,雖然美好,但隻要輕輕一碰便會痛徹心扉。
安離玥不知道這叫不叫近鄉情怯,但她知道,她現在好想念他,想念那個處處為她着想,甚至可以為她付出生命的他。
在梳妝台前坐下,安離玥看向銅鏡中的自己,思緒再次蹁跹,往事一遍一遍的在腦海裡回放。
忽的想起李逸軒送自己的玉佩,安離玥的眸光難得一暖,從懷裡拿出那塊荷花玉佩。
這是他留給自己的唯一東西,雖然它在别人的眼裡也許一文不值,但在她這裡,這無疑是她最寶貝的東西,比她的命還要重要,更是她這兩年來的精神寄托。
那日,在絕命崖醒來的時候,孩子已經沒了,那個時候的她絕望到活不下去,要不是複仇的信念支撐的她,她也許走不到今日,而這玉佩,俨然成為她心底唯一的安慰。
她什麼都沒有了,但,至少它還在!
夜已深,安離玥的思緒随着微風微微吹拂,漸飄漸遠。
夜月如常,皎潔微涼的銀輝柔和的鋪灑在大地上,給大地鍍上了一層銀白色的光圈,靜靜的,卻又帶着一絲涼意。
翌日,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棂斜射入聽雨閣的時候,安離玥這才猛然發現,自己竟然在逸王府待了一整個晚上。
擡手揉了揉隐隐發疼的太陽穴,安離玥以為這裡沒人,便想先緩緩自己的心緒,卻不曾想耳邊會突然響起一道中氣十足的男子低喝聲:“什麼人!”
聽到聲音,安離玥心下一驚,清冷的眸子淩厲的掃了一眼開着的房門,心裡頓時明了,想來定是自己來時忘了關門,而被此時前來打掃的人給發現了。
豁然起身,安離玥沒有多慮,身子一躍,便從聽雨閣破窗而出。而此時的她根本就沒有想到,因為自己的一時大意,她竟然錯過了一個可以了解當年事情真相的線索,直到很久以後她才恍然大悟。
看到聽雨閣的門開着,晨起的彥青一愣,随即低喝了一聲。
然,待他以最快的速度沖進去的時候,隻隐隐看見有一道紅色的衣角在窗口一閃而過,連個完整的人影都沒有,而等他再追上去時,窗外哪裡看得見人影!
隻是,那道紅色的衣角就已經足夠讓彥青好一陣失神了:“方才那人是王妃嗎?”
昨日,主子回了隐閣,想必是因為王妃也回京了,如此,方才那人有可能會是他們的王妃嗎?
這方,彥青盯着那抹紅色閃過的地方好一陣失神,那方,安離玥已經回到了福滿樓。
“小姐,您回來了。”一進房門,安凝香便迎上前來,跟在安離玥一旁走進房間。
進了房間,見桌上擺着一碗熱氣騰騰的清粥,還有幾樣小菜,安離玥神情微愣了一下,疑惑道:“這些都是你做的?”
早在玉鋒山巅的時候,安離玥聽安凝煙提起過,安凝香有一個愛好,那便是做飯。
隻見安凝香溫和的笑了笑,緩緩道:“凝香不知小姐口味,所以早膳的時候就随意做了幾樣東西,希望小姐用的習慣。”
緩步上前,安離玥在位子上剛剛坐下,安凝香便遞來了筷子。
看着眼前的筷子,安離玥黛眉微蹙,道:“以後用膳的時候不需要這樣給我遞筷子,在我這裡,你可以給我做飯,也可以坐下來和我同桌共食,但我不希望在這種情況下連遞筷子這種事也要你來做,你做飯已經夠累了,這點小事就讓我自己來吧。”
聽到安離玥的話,安凝香的身子怔愣了一下,有一瞬間沒有反應。
而安離玥話中的意思也很明顯,她不希望安凝香将自己當成下人,什麼事情都得伺候周到,相較于此,她更希望安凝香在生活上能夠放下心中的尊卑之念,把自己當成一個獨特的個體,而不是低人一等。
“小姐……”張了張唇,安凝香好半天才吐出兩個字,後面的話卻是怎麼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知道她現在的心裡很激動,久久都沒法平靜。
雖說安離玥不喜歡别人以下人的姿态給她遞筷子,但是,既然安凝香都遞過來了,她也不能拂了她的好意,更不能踐踏她的自尊心,說話的同時便也将筷子接了過去,然後輕啟雙唇道:“你用過早膳了嗎?若是沒用,就一起吧。”
安凝香聞言,忙搖了搖頭:“小姐的好意,凝香心領了。不過,這些都是替小姐準備的,小姐還是趁熱吃吧。至于您所說的,凝香下次會注意。”
“嗯。”沒有勉強安凝香,安離玥隻是微微點了點頭,輕聲道了句,“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