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着豬憂心忡忡的推開院子,潘金蓮正一臉焦急的站在院子裡,看到我回家連忙迎上來:“大郎,你終于回來了,可擔心死奴家了。”她看我手裡牽了頭豬愣了一下,“你去哪裡帶回來一頭豬?”
我忙将手裡的豬給她:“這是一頭神豬,你千萬給我看好了,這頭豬不能給别人看到,也不能讓他叫喚出聲來知道嗎?”
潘金蓮用一種很難理解的眼神望着我,那感覺就像是在用眼睛逼問我事情的真相。
我當然不可能跟她說真相,也不可能承受她這種目光,連忙低下頭就要往屋裡去,沒想到卻還是沒有逃脫她的問話。
“大郎。”她叫了我一聲,“最近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事情了?自從那天你暈倒在屋裡,從床上醒來以後我就覺得你不一樣了。”
我沒有回答她,因為我正在思考怎麼說才能打發她。
“自從那天你醒來,突然對着一塊古怪的東西胡亂說了一通我聽不懂的話以後,我覺得你整個人,從精神狀态到脾氣性格,乃至平時生活的作息都不一樣了,如果不是你真切的站在我的面前,奴家還以為你不是我的大郎了。”她牽着豬問我,“大郎,你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了?我們是夫妻,不管發生什麼,我們都可以一起面對,一起承擔的。”
她的目光如此真誠,我能感覺到潘金蓮是把心窩子都快掏出來給我了,但是我能說什麼?
我隻能擡擡頭看看月亮裝成傻子一樣跟她說:“哎,你看,今天月亮真漂亮哈,都彎成柳眉了,這就是人們常說的月牙兒吧?”
我聽到潘金蓮苦笑一聲,淡淡回答我:“今天十五。”
額……
“你始終都不願意跟我說清楚是嗎?”她又問我,“以前的你,即便有時候會因為些小事情罵我,可我看得出來你都是為我好,為這個家好。這幾天,雖然你總是對我笑,還買東西給我,但是那都不是出于真心的對嗎?”
我無言以對,潘金蓮從來沒跟我這麼直白的談過話,我以為她什麼都不知道,隻是個思想封建的小女人,但我忽視了一點,她不是傻子,很多事情上她沒問,但這不代表她沒有懷疑。
我歎了口氣:“既然你今天問了,我就告訴你吧……”
“是真的嗎?”她打斷我,“如果你要告訴我的隻是另一個故事,另一種謊言,我甯願不聽。”
我舔舔嘴唇對她點了點頭。
她這才将豬栓在了一邊的樁子上,拉起我的手說:“那進屋說吧,外面涼。”
一杯熱茶貼心的放在我面前,袅袅升起的熱氣就像是曼妙的女子在空中扭展着撩人身姿。
我心情沉重的開口道:“我生病了。”
她眉頭微微一皺卻不說話。
“其實我天生就有一種病,你看我和武松就知道了,同樣父母生的孩子,要不是我天生有病也不會長成現在這副樣子。”
“我不嫌棄。”潘金蓮斬釘截鐵道,“隻要人好,什麼樣子奴家都喜歡。”
我搖搖頭:“如果隻是樣子醜點也就算了,但事實上,在我很小的時候大夫就說過了,我活不長的。”
潘金蓮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我不知道你了不了解醫學,我因為有病所以在這方面也稍微研究了一下。同樣是個人,同樣體内蘊藏着各種器官,看着都一樣,但其實裡面的質量是完全不同的。這就好比是正宗菜籽油跟地溝油的區别,你用這兩種油炒菜,看似都一樣,但你吃了菜籽油的那個菜一點事情沒有還吸收了這菜的營養,相反,你要是吃了地溝油炒的菜,輕的,當晚就能讓你拉肚子把吃進去的都吐出來,嚴重的還能要了你的小命。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她茫然的搖搖頭。
我看她頭上正插着一支發钗連忙換個例子說:“就比方這個發钗,我買個純金的,又買了個鍍金的,外觀看上去一樣,但當你帶了那個鍍金的沒幾天就會發現自己渾身癢癢,難受的要命,這就是這兩個東西之間的差别,你明白嗎?”
她想了想,最終點了下頭。
我繼續道:“我和武松是親兄弟,他那個身高長相就屬于那支純金的發钗,而我就是那支鍍金的。他可以帶在頭上一輩子,甚至可以傳給下一代,下下代,但是我用不了幾天就會褪色壞掉。”
潘金蓮緊張的問我:“你是不是感覺到了什麼?”
我歎了口氣:“說老實話,這幾天我一直覺得自己身體很虛弱,隻是一直沒對你說而已。”說着還假裝咳嗽了兩聲,“估計是活不了幾天了。”
潘金蓮一聽大驚失色:“怎麼會這樣?我現在就去給你請大夫來看看吧?”
我連忙拉住她:“别去,别去,我早就請大夫看過了,他們也都無能為力,再找他們又有什麼用?”
“無能為力?”潘金蓮的臉色“唰”一下變的慘白,“大夫有說你這是什麼病嗎?”
“額……器官萎縮。”我說。
“器官……萎縮?”
“就是肚子裡面的所有東西都越來越小就跟花一樣蔫了。”
“怎麼會這樣?”她又重複了一句,“怎麼會這樣呢?”
我說:“這算什麼呢?你看我的身體都縮成這樣了,肚子裡的器官能不萎縮嗎?這一切都是屬于正常範圍内的。死也是天意。”
眼淚從潘金蓮的眼眶裡流了出來,她怕我看到連忙一扭頭用手胡亂擦了擦:“那大夫有說……還能活多久嗎?”
我搖搖頭:“看天意了,能多活一天是一天了。”
“那武松可知道?”
我表現的特别無為的笑說:“我連你都沒說,又怎麼會告訴他呢?他那麼忙,跟他說這些幹什麼呢?”說到這裡,我想起些事情來連忙接口道,“對了,我今天去看大夫的時候還順便在藥店裡買了一包老鼠藥,你明天順帶手給我去拿回來吧,我這幾天覺得身子越來越不舒服了也就不出門了。”
潘金蓮連忙點頭:“你不舒服是該多在家休息的,這幾天也不要去賣炊餅了,就讓奴家在家好好照顧你。”
我又說:“那個安神的藥,你照舊每天去給我抓一副來。大夫雖然開不出能救我的藥方子,但至少讓我安個神,睡的好些,身體也就能好受一些。”
她聽我這麼說,又想哭卻又咬着牙忍住了,沖我點點頭。
“還有,我今天帶回來的那隻豬。我小時候聽老人說這生病的人其實是被小鬼纏了身,隻要每日将新鮮豬血淋在門口,那小鬼就會害怕的不敢再來糾纏。你從現在開始每日去那豬身上取些血來撒在門口,替我消災。”
潘金蓮愣了一下:“這……”
她才說了一個這字就沒有再說下去,也許她會覺得我用豬血去小鬼的方法不靠譜,但是當一個人病到無藥可醫時信一回神鬼又怎麼樣呢?于是她再次點了點頭:“你放心吧,我都會照做的。”
我滿意的看着她:“那就都靠你了。”
第八天的早晨,潘金蓮按照我的吩咐将滿滿一碗熱豬血撒在了門口,又給我去藥鋪拿了安神藥順便将老鼠藥一起帶回來了。
我怕她把老鼠藥跟安神藥搞錯了,還特意将老鼠藥都藏了起來。
一連三天,我都在家裡休息。潘金蓮真的以為我病了,每天都炖各種營養湯來喂我,古代的食材雖然是純綠色無污染的有機食品,但是論誰也架不住頓頓大補,所以等到第十天晚上,當潘金蓮又端着一大碗補湯來到我床前的時候,我實在忍不住吐了起來。
“大郎!”潘金蓮驚慌失色,連忙給我拍着後背,“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了?”她以為我會吐是生病的原因。
我剛想跟她說:“以後不要炖那麼補的湯給我了。”才把嘴巴張開就看到王婆扒着房間的門框朝我這邊伸出半個頭來。
我馬上裝出自己奄奄一息的樣子,弱弱的靠在床頭:“難受,難受啊。”
“你哪裡……”
潘金蓮剛想問我哪裡不舒服,我卻先叫了一聲:“王幹娘!”
王婆見我叫她忙從門外走了進來,不好意思道:“我看你們院門沒關就自己進來了。”她說着來到我床邊,“武大呀,你怎麼樣啊?”
我大聲咳嗽着裝作很痛苦的樣子看着王婆沒有說話。
王婆自作聰明的領會到我的意思,對潘金蓮說想喝熱茶打發她下了樓。
潘金蓮一走,我便一把抓住王婆的手,淚眼婆娑道:“幹娘救我,幹娘救我啊!”
王婆聽我這麼一句話,當即眼淚就含在了眼裡:“我這幾日看到你家娘子每天都在門口撒出一碗血來就知道你處境不妙,聽幹娘的話,不如先找個機會躲起來,在這裡你遲早是要被她害死的呀。”
我哭着搖頭:“幹娘不知,也不知道這婆娘每日給我吃的什麼毒藥,我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如今都不能下床,加上她每日在家裡看着我,我又如何逃走?”
王婆歎了口氣,眼淚就跟着一起淌了下來:“想你當年剛來此處,對老身也是百般照顧着的,你雖然不是我的兒子卻勝似半個兒子,如今落得這種地步,老身自是不能不管的,你别急,我這就托人去把你兄弟尋回來,隻要他回來,管他什麼西門官人的,咱都不用怕他!”
我一邊點頭,一邊小聲對王婆說:“您出門可得當心,别讓金蓮發現了,這個女人自從跟了西門慶早已不比從前了,我怕會對您有所不利。”
王婆一聽會禍及自己,猛地倒吸了口冷氣,緊張的轉過頭看了看門口,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卻是吓的魂飛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