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在阮小七的帶領下,我跟花榮偷偷逃出了共工賜給張順的府邸。
“燕青不在,這個笨女人就交給你了。”阮小七在對我說過無數囑咐的話語後,還是很不放心的囑咐花榮,“她不會武功,腦子也不好,跟那個吳名也發生過幾次沖突,你一定要重點看護着她,千萬不能放她一個人在魔界知道嗎?”
花榮冷冷甩了一句話給他:“你既然那麼不放心她,就幹脆跟我們一起走,你自己照顧她,她又不是我的什麼人,我沒有照顧她的義務。”
“你!”如果是以前的阮小七此時肯定會撩起袖子跟花榮拼個你死我活,活閻羅阮小七可不是個會随便受氣的好脾氣,但今天,他卻苦笑了一下,“我阮小七從來不懂什麼禮數,隻覺得人生苦短,隻要活得自在痛快就好,但今天,我給你花榮行禮了,我拜托你幫我照顧魚兒,這是我現在唯一能做的,拜托你了。”一向不修邊幅,站沒站相坐沒坐相,沒事就歪着個腦袋的阮小七竟然學着那些文人一樣拍了拍自己的兩個衣袖,畢恭畢敬的彎腰沖花榮醒了一個九十度的大禮。
花榮顯然也被他的舉動驚了一下,随即卻背過身冷冷回了他一句:“我知道了。”
花榮從不輕易答應别人的要求,但隻要是他答應過的,他沒有做不到的。當阮小七聽到他的這個回答,欣喜若狂的沖我道:“笨女人,跟好花榮,他會保護你的知道嗎?”
“知道又有什麼用?”黑暗中一個人站在不遠處輕笑道,“你說他能保護魚兒,他就真的能保護魚兒嗎?”
“順子?”阮小七大吃一驚,“你不是早就睡了嗎?”
張順緩緩從黑暗中走出來:“七哥,我知道你這個人很天真,可我沒想到你會天真到這種地步,你以為我随便打幾個呼噜就是睡着了嗎?”
“你難道一直在騙我?”阮小七一邊說着一邊護在了我的身前。
張順有些無奈道:“不管我是不是騙了你,總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他說着一指我,“其他人我都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唯獨她不能走,她是一切罪惡的根源。”
“順子你胡說什麼,她是魚兒,不是什麼罪惡根源。”阮小七沖他說話的同時又輕輕對我道,“我拖住他,你們快走。”
花榮一隻右手已經悄悄按住了背後的長弓,他用眼神示意我快走。
我很舍不得就這樣離開阮小七,但是局勢卻不容我有片刻的遲疑。
“七哥,珍重。”我對阮小七說完這句話以後迅速轉身朝着另一個方向逃去,腦子裡卻不斷的在想,張順應該不會對阮小七動手的吧?他應該不會傷害他的吧?阮小七跟他最後又該會是什麼結局,會不會真的跟花榮說的那樣同歸于盡呢?
“魚兒!”就在我蒙頭向前跑的時候,花榮卻在背後大叫一聲。
“嗯?”我茫然的回頭,卻在這時突然覺得自己脖間一酸,緊接着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王英和朱武也死了嗎?”耳邊有人無限凄涼的歎了口氣,“征戰方臘的時候明明都已經死過一回,為什麼還要重蹈這樣的覆轍?”
“魚兒,說實話我也很喜歡你,我是真的很希望你,我和小七哥可以永遠生活在一起,但事實卻總是殘酷的,如果不犧牲掉你,剩下的我們就都要死,而且死的并不單單隻是我和小七哥,還有其他的梁山兄弟。如果大家都活着,我可以很自私的說我喜歡跟你和七哥在一起勝過跟親哥哥張橫在一起,但是,面對生死的時候我卻不能這樣自私了,人人都有活着的權利,而我所做的隻是把活着的機會留給大多數人而已。你說我變了也好,你說我卑鄙也好,你說我無恥也好,即便整個世界都罵我張順,我也絕不會後悔今天的決定,魚兒,對不起了。”
“噗通!”什麼東西落水的聲音。
安靜,為什麼周圍那麼安靜?我在哪裡?我在哪裡?
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眼,眼前水波流動,偶爾有幾堆水草跟浮屍一樣從眼前飄過,這是?我在水裡!
我大吃一驚,慌忙伸展手腳卻發現自己被困在了一個一米多寬的透明玻璃箱裡,别說伸展手腳了,就算是擡個頭都有一定的難度。
怎麼會這樣?難道說……難道說我被張順裝進玻璃箱裡直接扔進河裡了嗎?
慌忙看向腳下,下面是深不見底的黑暗,我不知道河底在哪裡,但我知道如果就這樣沉入河底,這輩子都休想在回到岸上了。
這個箱子似乎不是一般的玻璃箱,雖然是全封閉的箱子,但我在裡面卻沒有一絲一毫缺氧的感覺,它可以主動提供給我氧氣,可張順為什麼要這樣做呢?他為什麼不一刀殺了我卻将我關在這個箱子裡沉入河底?
如果隻是死,也許我會害怕,但死隻是一個瞬間的過程,死後我就不會再覺得悲傷,難過,對我來說也是另一種解脫,可現在,他将我沉入河底卻不讓我死,我隻要一想到自己會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度過整個剩下的人生時,心裡的那種恐懼感瞬間勝過之前所有的驚恐。
我有眼睛,可我卻什麼都看不見;我有耳朵,可我卻什麼都聽不見;我有雙腳,卻不能奔跑;我有雙手,卻什麼都抓不到,我明明活着卻将如一個鬼魂一樣被沉在河底,永生永世就隻有我自己一個人被世人遺忘在這裡……
不!不要!不要!我拼命敲打着玻璃,誰來救救我!誰來救救我!我不要沉入黑暗的河底,不要!誰來救救我吧!求求你們了,誰來救救我吧!
“噗!”
眼前的水波突然起了變化,一個黑瘦的人影從高處拼命朝我遊了過來。
是誰?是誰來了?是來救我了嗎?我欣喜若狂。
緊接着阮小七那張痞子男的臉就這樣出現在了我的眼前,恍惚間,我似乎看到了我第一天來到梁山時不幸落入水中的情景,那個時候也是他跳進河裡将我從水裡救了起來。
“小七哥!救我!”我沖他大叫着。
水是無法傳播聲音的,但是他卻似乎聽到了我的叫聲,沖我微微一點頭,随即便将自己的手掌貼在了玻璃上。
正當我疑惑他在幹嘛的時候,突然之間整個人猛地一松,無數冰涼的河水跟瘋了一樣湧入我的口鼻,水壓在同一時刻頂住了我的兇肺,我從玻璃箱裡出來了?
原本在玻璃箱外的阮小七這時候卻蜷縮在了小小的玻璃箱中。
小七哥!
眼看着玻璃箱漸漸朝着黑洞般的河底沉去,我急忙要跟着一起往下沉,可就在這時候突然有人一把攔腰抱住我向着河面遊去。
不要,不要帶我上岸,七哥還在下面!阮小七還在那個玻璃箱裡啊!要去救阮小七啊!
我在河裡拼命掙紮着,可根本一點作用也沒有,我眼見着那個玻璃箱離我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小七哥……
魚說:你看不見我的眼淚,因為我在水裡。
水說:我能感覺到你的眼淚,因為你在我的心裡……
七哥,你可感覺到我的眼淚了?
“不要再叫七哥,離開魔界以後就把我忘了吧,我不希望被你這麼一個笨女人記在心裡,你的心太小,隻能容下一個人,燕青已經在裡面了,爺爺我就不湊這個熱鬧了,你一定要把我忘記知道嗎?”tqR1
阮小七!你他媽的已經刻進我心裡了你知不知道!你讓我該怎麼去忘記你!阮小七!你回來吧,魚兒需要你啊!
“魚兒?魚兒?”渾身是水的花榮見自己一連叫了我幾遍,我都沒有反應,幹脆連扇了我幾個耳光。
“小七哥……”我躺在泥地上看向花榮,“小七哥還在下面。”
一抹悲傷掠過花榮的雙眸,他扭過頭故作冷靜的對我道:“我知道。”
“他被關在了原本關我的玻璃箱裡。”我說。
“我知道。”他又說。
我猛地從地上跳起來,一把抓住他的衣服:“你既然都知道為什麼不去救他!為什麼!”
花榮回過頭一字一句的對我說:“因為那個不是什麼玻璃箱,那個東西叫玻璃棺椁,要想救出被關在裡面的人隻有以一換一,我答應了阮小七要保護你,所以我不能去救他,你可以因此而嫉恨我,我不在乎,不過,我答應他的,我一定要做到,這是我花榮的原則!”
“狗屁的原則!”我沖花榮罵了一句,“你騙我!什麼玻璃棺椁,都他媽的是騙人的!騙人的!我,我要去救他,我要去救他,對!我要去救他!”
“别鬧了!你救不了他的!”花榮一把抱住了打算再次跳入水中的我,“别讓他白死,别讓他白白為你而死了!”
我哭着回過頭對他說:“可他有空間幽閉症啊,他就這樣一個人留在河底會不會害怕啊?他那麼喜歡在人前自誇自擂,在下面會不會孤單啊?”
“魚兒……”花榮看着我卻久久說不出一句話。
魚對水說: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因為離開你,我無法生存。
水對魚說:我知道,可如果你的心不在呢?
“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你的心不在我身上,隻是當我聽到他們說你願意嫁給我的時候,我真的很高興,我也曾幻想着今晚之後我們會以夫妻的身份永遠在一起,那一定會很幸福……”
“魚兒,隻要你幸福,我就會幸福。”
“爺爺生在天地間,不怕朝廷不怕官,水泊撒下羅天網,烏龜王八罩裡邊。爺爺生在天地間,不求富貴不做官,梁山泊裡過一世,好吃好喝塞神仙……”
“花哥……”我趴在花榮的背後叫了他一聲。
“嗯?”花榮背着我緩緩朝前走着。
“我好像聽到阮小七在唱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