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太子妃這金貴的封号,魚非池那是一星半點也不在意。
這封号除了讓她渾身不自在之外,基本上也就沒有了别的作用了。
她陪在石鳳岐身邊,并不需要這些虛頭巴腦的稱号給她鑲金鍍邊,旁的人跪下來喚她一聲“太子妃娘娘”,也隻是讓她惡感無邊。
褫奪了魚非池這太子妃,隋帝懲罰的人并不是魚非池,而且石鳳岐。
魚非池不在意的東西,石鳳岐在意。
他為了讓魚非池能夠名正言順,能夠不被任何人質疑地成為他的太子妃,他費過很多的力氣,下過很多的功夫。
現在隋帝一句話,把他的努力全都毀掉了。
隋帝要的,是讓石鳳岐知道他錯在何處,他是沒辦法對石鳳岐再做出什麼懲罰來了的,隻能從魚非池身上下手。
魚非池告辭蘇遊,回到住處的時候,正好看到石鳳岐一個人坐在院子裡出神。
不同于平常他總是笑容常在的模樣,他的臉上有些憂郁。
魚非池走過去,雙手環着他脖子靠在他肩上:“在想什麼?”
“在想後蜀會派誰來和談。”石鳳岐握着魚非池的手,笑聲道。
“我還以為你在想我。”魚非池故意哼一聲。
“想,怎麼不想,每時每刻都在想。”石鳳岐拉着魚非池坐在自己腿上,隻當她又是在鬧着小性子跟他逗着玩。
“石鳳岐。”魚非池看着他。
“嗯?”
“我不想做太子妃了,我想安安靜靜地陪在你身邊,不用很多下人跟着我,也不想受很多臣子朝拜,我不喜歡那些儀式,也不喜歡總是進宮請安去參加那些無聊的宴席。你能不能跟隋帝請道旨,把我這太子妃的身份拿掉?”魚非池說。
石鳳岐久久地看着魚非池,他心裡知道,魚非池收到消息了,那張他悄悄藏好的手谕,再也藏不住了。
他攬着魚非池的腰,頭靠在魚非池肩上:“好,我去向老胖子求旨,去掉你不喜歡的太子妃身份,你就這樣陪着我,我隻是石鳳岐,你隻是魚非池。”
“嗯,我們這樣就挺好。”魚非池輕聲道。
石鳳岐在她肩頭半閉着眼睛不說話,他是想給魚非池一個名份的,一個足夠強大,足夠正式的名份,可以讓她光明正大地與自己站在一起,不用被人說沒名沒份。
他甚至想過,回去大隋就辦一場婚事,請很多的人來給他們祝福,讓魚非池做他最漂亮的新娘,三拜過後,天地為證,他們是永世不分的夫妻。
但如果,總是有人千萬個不準的話,那也隻能放下,更加努力地對她好,彌補這一切。
“後蜀會有誰來和談?”魚非池輕聲問。
“瞿如,商葚,還有書谷。”石鳳岐斂了斂情緒,讓他的聲音聽上去盡量平常。
“卿白衣不來嗎?”魚非池問他。
“也許會吧,他現在畢竟是一國之君,輕易不可離開,他胡鬧了很多年,這幾年也該成熟了。”石鳳岐坐直身子笑看着她,“怎麼,想他們了?”
“是啊,想他們了。”魚非池也笑,隻是笑得不甚好看。
“葉藏他們會很快離開後蜀,隻要這一切平定下來,我會向音彌生說一聲,讓所有葉藏的生意都轉去南燕為中心,後蜀他們是待不下去了。”石鳳岐歎聲道。
經此一事,卿白衣怕是再難信任葉藏他們,就算是卿白衣容得下,書谷他們這樣的臣子也容不下,葉藏必須離開。
這樣也好,本來就是想讓他們在此事過後遠離後蜀這些是非的。
商夷與後蜀兩國停戰不是小事,就跟他們打起來一樣,也不是小事,後蜀與商夷必定會有一個正式的會晤,談妥一些退讓的細節。
比如商夷已經占了後蜀三五城,這五城是歸還,還是繼續為商夷占有,如果退讓,兩國要如何保證雙方不會再另生事端,等等這一切,都需要商夷與後蜀去談妥。
但那已經不是魚非池能夠得着的東西了,那是純粹的,商帝與蜀帝之間的談判與較量。
隻是心疼卿白衣,他哪裡會是商帝的對手?
魚非池關心不着這些大人物們的事情,她隻是關心着葉藏如何快速地把他在偃都的根,挪到南燕去。
南燕對葉藏這樣一位大财神自然是歡迎的,這倒不用擔心,甚至不必請音彌生暗中盯着,也可以得到燕帝的默許。
難的是葉藏這些年的生意實在是太大,很多東西都已經在後蜀,在偃都有了定式,也為後蜀帶來了巨大的利益,如果離開,對後蜀來說是不小的損失,他們會不會把葉藏榨得幹幹淨淨之後再放開很難說,同不同意這樣一個重要的人物去往南燕,也很難說。
說到底了,卿白衣也是後蜀的蜀帝,他如果要翻臉無情,誰也沒辦法說什麼。
葉藏生意的輕易改動,怕是要傷筋動骨,
傷筋動骨,也好過死在後蜀。
瞿如他們在一個風和日麗的好日子裡來到金陵,迎接他們的除了必須到場的商向暖韬轲等一衆商夷重臣,還有魚非池與石鳳岐。
老友相見,自然是心情歡暢。
商葚見着魚非池,直接跳下馬來幾步沖過去,緊緊地抓住魚非池的手,笑聲道:“小師妹,我都聽葉藏他們說了,多謝你。”
魚非池見到他們還好好的,便覺得,一切的辛苦都值得。
“瞿如師兄!”石鳳岐上去迎住瞿如,瞿如身上還帶着舊傷,但此時也顧不得了,上來與石鳳岐重重擁抱,“石師弟!”他又看到站在一邊笑着的遲歸,拍了拍遲歸的肩膀:“就連小師弟也長高了不少。”
幾人正說着閑話,看到後面的馬車緩緩到來,從馬車上走下來一個病怏怏的人,身着紫衣,年紀不大的樣子,約莫二十五六左右,容貌甚是清俊,隻是臉色過于蒼白不見血色,走路也輕飄飄的,好像随時都會倒下去一般,隻是那雙眼睛睿智通透。
“這便是書谷了?”魚非池問商葚。
“不錯,正是他。”商葚語氣複雜,難以說清對書谷是喜是厭。
書谷下千得馬車來,見到諸人行過禮,最後來到韬轲跟前:“後蜀書谷,兩位想來便是韬轲韬大人,還有長公主殿下了?”
“書谷公子一路辛苦,宮中已備下酒席與卧榻,請。”長公主身份比韬轲高一重,這時候倒是商向暖說話比較有份量。
她在這種場合下總是從來不怯場的,她從來都是雍容貴氣的長公主。tqR1
“多謝長公主費心安排。”書谷稍微點頭,當是謝過。
書谷随着商向暖入了王宮,神色很是複雜的韬轲看着魚非池他們:“你們兩啊!”
“師兄你别氣了,這不挺好的嗎?大家都不用打仗,不用死人。”魚非池哄着韬轲。
“走吧,長公主給瞿如他們安排了離你們近的房間,你們晚上可以多說說話。”韬轲無奈地搖頭笑,誰又能拿這個總是天不怕地不怕,闖起禍來誰也攔不下的小師如何呢?
瞿如說了很多這幾年來他所遇到的事,自打魚非池他們離開後蜀之後,他跟商葚就一直在軍中任職,他并沒有對卿白衣有任何偏見,他給卿白衣帶出了一支強大而有力的軍隊,至少比他之前那孱弱不堪的大軍要強上好幾倍。
但是他一直有一個問題不太明白,這個時候正好問石鳳岐:“石師弟,你當初把我留在後蜀幫蜀帝,難道不怕有朝一日,我真的歸順蜀帝嗎?他待我們……算是不錯的。”
石鳳岐笑着給他倒酒:“我為什麼要擔心?就算你真的歸順的蜀帝,也隻是證明你找到了值得你為之效力的君主,我為卿白衣有這樣的能力感到高興,也為你有這樣值得效力的君主感到欣慰。”
“石師弟你兇懷當真博大。”瞿如是軍中出身,喝起酒也很利落,喝得石鳳岐都有點怕,誰沒事兒用大碗喝酒啊?
石鳳岐說:“我倒也不是兇懷博大,我不過是不想看到後蜀太過孱弱罷了。算了,不說這些了,說說你們吧,書谷那人怎麼樣?”
“怎麼講呢?”瞿如犯着愁,他一向不是很會說話,自然而然地看向了商葚。
商葚笑着接過話頭,說:“書谷對蜀帝自然是忠誠的,對後蜀也是盡心盡力的,隻不過,他不信任我們,因為我們是你石師弟你的朋友,他覺得,我們不過是你安插在後蜀的細作,如果某天後蜀與大隋之間發生了沖突,我們會立刻倒戈倒向石師弟你這方,這對後蜀是極不利的。所以,他對我們不滿,倒也是常事。”
這人的擔心倒也不算是有錯,現在石鳳岐與魚非池拼着小命能維持得住這天下的暫時平和,誰能知道,會不會過了不多久,下一個要跟後蜀生死相向的就是大隋呢?
“說起這個,我們倒是險些忘了,要恭喜我們的石太子,和太子妃了!”商葚笑聲爽朗,看着坐在對面的石鳳岐與魚非池。
石鳳岐面色微微一滞,笑道:“有什麼好恭喜的,反正,我們之間又不興那套,不過呢,在石師弟我堅持不懈的努力下,的确抱得美人歸,以後我看你們誰還敢再笑話我死活求不到非池芳心了!尤其是葉藏那王八蛋!”
衆人哄笑,說起了以前石鳳岐為了哄魚非池看他一眼幹過的那些蠢事。
笑聲很大,陰霾也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