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記得我們相遇,你是幾歲嗎?”石鳳岐泡在水中,細細捏着她光潔雪白的雙足,笑聲問道。
“十三歲,無為學院戊字班,你來找我說話,我不搭理你。十四歲的時候,無為學院後山,你看我殺人,說我是個心狠手辣的女人,我是你是個衣冠禽獸。十五歲邺甯城,你帶我吃了一碗豆子面。後面的太亂了,我自己都記不清了。”魚非池雙手撐在地上,偏頭看着他:“你記得嗎?”
“二十二歲,你在我身邊,這就夠了。”石鳳岐稍稍分開她的小腿,遊過去靠在岸邊抱着她的腰。
“二十二歲而已,我很老嗎?簡直豈有此理!”魚非池氣道。
“就是,豈有此理!”石鳳岐忍着笑意附合她。
“我要是不來找你,你剛才準備怎麼辦啊?”魚非池睨着他。
“唔,這個嘛……”
“說啊。”
“會吐。”
“什麼?”
“吐啊,我不是騙你的,剛才真的好想吐,惡心得不行。不過你殺人倒是真的挺利落的,剛才我還以為你會下不去手。”石鳳岐靠近她,擡頭看着她的臉,笑意盈盈的樣子。
“我為什麼下不去手?都叫我老女人了诶,年輕了不起哦,說得好像誰沒年輕過似的,她死過嗎?有種死一次再來跟我比過啊!年輕是不值得炫耀的東西,一下子就沒了。”
魚非池白了他一眼,其實魚非池自己心裡知道,她不是因為“老女人”三個字發脾氣,她發脾氣的原因她不肯講,所以死活就糾纏在這上面。
“你這麼生氣真的是因為她說了三個不該說的字嗎?”石鳳岐近來特别不給人留面子,一下子就戳破了她發脾氣的原因。
“不然呢?”魚非池還是睨着他。
“我怎麼覺得你好像是因為,她對我有非份之想,所以你才生氣的?”石鳳岐故意擰着眉頭看着她,一副探究的神色。
“呵,呵呵,呵呵呵,你臉可真大,就為了你這點事兒值得我殺人啊?”
魚非池冷臉看着他,從水裡抽出雙腿就準備往回走,懶得看石鳳岐一副兇有成竹吃定了自己的神色,看着就煩。
石鳳岐手裡握着她腰帶,她起身時,石鳳岐扯着腰帶将她一拉,她轉啊轉地就轉暈了頭,撲通一聲就掉進了水,嘩啦一聲就沉入了湖底。
好好的湖面,好好的藍天白雲,呼啦一聲地就被打破了,漾起了滿湖的漣漪,一層一層,一圈一圈地往外蕩去。
石鳳岐呢,一點也不介意魚非池的口是心非,反正她向來不老實得很。
他覺得,時機快要成熟,自己也時候動一動魚餌,趕緊讓這條魚上鈎了,要是耽擱得太久,魚可就要遊到别的地方去了。
“石鳳岐!”魚非池好不容易撲騰出水面,雙手胡亂地拍着水花,頭發也濕嗒嗒地黏在臉上,還沒來得及罵兩句,又被石鳳岐一把按下去。
他倒也不是要淹死魚非池,畢竟他在水底給魚非池人工呼吸地過着氣,吻到快要地老天荒,吻到快要憋死在水底。
“石鳳岐,你大爺!”魚非池又撲騰起來,這一回是雙手雙腳并用,還大口地呼吸着新鮮的空氣。
石鳳岐毫不理會她的叫罵聲,依舊把她拖進水裡,雙手死死地箍着她的腰,死活不肯松開,一串又一串渾圓剔透的氣泡從水底升起,大大小小各不相同地蹿上去。
魚非池雙腳亂瞪,薄薄的夏裙在水裡輕輕蕩開,像是上好的畫卷上描繪着的色彩遞進的花瓣在舒展。
許是嫌棄魚非池一雙腿不老實,石鳳岐雙腿夾住她,讓她不能亂動,兩人緊緊相依地浮在湛藍的湖水裡。
“石鳳岐,這次我沒做錯事,你大爺!”
“你做錯了,你騙了我,也騙了自己,你是為什麼生氣?”
“她罵我老女人!”
咕噜咕噜,氣泡又升起,魚非池的拼死反抗在石鳳岐這裡看上去跟撓癢癢似的,就像是隻小野貓在懷裡掙紮。
“非池,承認你愛我。”
“我愛你大爺――”
唉,痛痛快快地承認了多好,就不用再下一次水了嘛,水底下的蝦啊蟹的都快被吵得不能好生安家了。
“承認吧,你是愛我的。”
“我愛你祖宗十八代!我愛你全家!”
蝦啊蟹的都都要開始翻白眼了,還能不能行了,愚蠢人類怎麼這麼讨厭?
“說啊。”
“哇――”
魚非池突然“哇”地一聲哭出來,哭得跟個小孩子一樣,這倒是把石鳳岐吓着了。
連忙檢查了下她有沒有哪裡受傷,又想着自己還是挺有良心将她保護得極好,連沉落水底都控制好了時間,不會把她憋到受不了,不應該傷到了哪裡才是。
“不愛就不愛咯,要不要哭得這麼傷心,該哭的人是我好不好?”石鳳岐澆着湖水灑着魚非池臉上,洗掉她臉上嘩啦啦的淚水,他自己簡直是哭笑不得。
“你欺負人,我要告訴南九!”魚非池哭得那叫一個凄慘,那叫一個響亮。
“看來你不止不愛我,你還恨不得我死啊,居然要告訴南九,不怕他把我殺了?”石鳳岐笑聲道,應着魚非池響亮痛快的哭聲格外喜感。
魚非池不理他,自己一個人哭得哇啦哇啦。tqR1
過多的緊張,委屈,擔憂,憤怒,壓力,還有無奈全部都混和在一起,到了臨界點,全都爆發了出來。
其實現如今的魚非池已經能很好的控制消化情緒,頂得住諸般重壓堅定往前,不會再像當年那般躊躇不已,滿心滿肺的苦澀悲痛,于左右為難于絕望黑暗中找不到方向。
如果眼前這人不是石鳳岐,她也不會突然爆發,哭得這麼痛快,就算是南九,魚非池也不會當着南九的面這樣不顧形象地哭得如個孩子般。
也許是他們兩個在人前都堅強,悍然得太久,所以無人之境時,便不想再端着無所畏懼的模樣。
是人就有軟弱處,便是天子也有斷腸時,痛痛快快酣暢淋漓地發洩好過長年累月的苦捱,發洩過了情緒也就釋放了,太長久的苦捱卻有可能讓内心在一日之間突然崩潰,過剛易折嘛。
魚非池越來越明白,她不必毫無弱點,也不必永遠強大,她可以哭,可以笑,可以鬧,滾燙如鐵烙的道路上,她除了勇敢,也可以有其他情緒。
幸而他還在,是一方可以坦露内心真實模樣的港灣。
也幸而她還在,是石鳳岐鐵血帝王路裡最好的慰藉。
所以相互扶持,相互理解,相互給予對方力量,或許,就是說他們這樣吧。
魚非池哭得在水裡都不穩,好幾次險些沉下去,石鳳岐隻好架着她一雙胳膊在自己肩上,自己雙手在水下托着她的腰,魚非池便趴在他肩膀上繼續哭,哭得抽抽答答,委屈得不得了。
“那個女的是有人派來的,有人想害死你,可是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而且我覺得,那個女人肯定也不知道那個人是誰,我覺得可能是黑衣人,但是這麼久了我也不知道黑衣人到底是誰,我恨我自己沒有用,又恨黑衣人總是要害你,氣不過就把那個女的殺了,石鳳岐你不要死啊。”
石鳳岐輕輕拍着她哭得一聳一聳的後背,衣服打濕之後她後背的線條特别明顯,輕輕撫過都能觸摸到她後背上的脊溝,石鳳岐心滿意足地抱着她,笑聲道:“我不會死的,不會的。”
“你騙我,我知道你身體越來越差你還不告訴我,你現在每天都要服藥兩次了,上次心絞發作的時候你吐了好多的血,你以前都沒有這麼嚴重的,你騙我,石鳳岐你騙我!”
魚非池這些天其實挺壓抑,不管笑得多大聲,事情多龐大,石鳳岐的身體就擺在這裡,他假裝不了,更别想瞞過魚非池這麼聰明的人。
石鳳岐不說,魚非池也就假裝不知道,時間一久,就挺難受,難受一久,遇到了觸發事件,就容易控制不住,一控制不住吧,就殺人了,再被石鳳岐這麼一折騰,更是委屈得不行,直接就哭出了聲。
石鳳岐吻過魚非池肩頭,輕閉着雙眼低聲說:“我不舍得死,所以,我會很努力地活下去,不要怕,非池,我說過我不會離開你的。”
“不過你承認你愛我真的有這麼難嗎?”
……
石鳳岐松開魚非池的肩膀很是疑惑地看着她。
魚非池又氣又委屈又恨又羞恥,可謂是打翻了心裡的五味瓶,下面擡起一腳就往石鳳岐身上踢去!
她踢石鳳岐下面,石鳳岐卻突然捂住了心口的位置弓下了腰。
“你怎麼了?”魚非池連忙問道。
“喜歡的女人不喜歡我,我心好痛。”石鳳岐唉聲歎氣,抓着魚非池就把她抵在岸邊。
這一回倒沒有把她拉進水底強吻,隻是在岸邊一吻吻到醉生夢死。
魚非池在他舌齒之下含糊不清地掙紮念着:“那個黑衣人……”
“接吻不要說話,你還是我老師呢,有點為人師長的樣子……”石鳳岐輕輕含着魚非池的嘴唇,雙臂展開握住她雙手,再緩緩将她雙手的搭在自己肩上。
“可是黑衣人會害你……”
“害不到我,你不是在保護我嗎?”石鳳岐聲音中含着輕笑,兇膛貼着她身體,一手摟着她的腰,一手扣着她後背,摸到那高高凸起的蝴蝶骨裡有些心疼,還是太削瘦了。
他有些急劇的喘息聲萦繞在魚非池耳邊,聲音嘶啞低沉,帶着欲望燃燒過後的幹燥:“你再說話我就真的把持不住了,你不會想幕天席地吧?”
魚非池果然不再吭聲,雙臂環着他脖子,雙腿也有點不知不覺地就攀上了他腰身,習慣使然,習慣使然,不要多想。
石鳳岐自喉間發出一聲悶哼,心底一聲重歎:這簡直是要人老命。
小哥真是個骨骼精奇的少年,獸血沸騰歸獸血沸騰,但是自制力實在是過人的厲害。
換個人怕是早就按捺不住了,魚非池在他身下都快軟成一灘水,他卻一定要等到魚非池自己走過來,這也是個毅力驚人的奇人了。
他對自己要念上一千遍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還得再慢慢熬一會兒,一定要熬到魚非池自己撲過來,到那時候自己非得把她吃幹抹淨不可,不然實在是對不住這些天的死撐苦熬。
蝦啊蟹的,它們的日子總算安甯了,隻是在水底看着那兩個人類的身體,吐出了一串串渾圓晶瑩的氣泡,像是在說:愚蠢的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