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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我不想下山

帝業 淡看浮華三千 3523 2024-01-31 01:12

  與學院裡的寂寞如雪形成鮮明的對比的,是天下七國的迅速動蕩,十三年一輪回的無為七子将要出世,每一國的君主都卯足了力氣下足了血本,要将他們請到自己這方,輔佐自己,不求一統天下,隻求個不被别人統了就好。

  他們想盡了辦法去打探七子來曆身世,有何可以利誘的地方,又或者有什麼軟肋是可以提前去制住的,可是他們探來探去吧,探到最後的結果卻不甚如人意。

  說起這探子,消息最靈敏的莫過于商夷國,商夷國現在手中可以确信的是,他們一定會得到韬轲,但是對于另外六人也想能争取就争取,如果能争得七子同歸商夷,那是再好不過的事情,若能如此,商夷一統天下之霸業何愁不成?

  商帝想得挺好的,也就挺好的想想吧。

  老大窦士君,白衹國人,家中三代皆為白衹朝臣,這便決定了窦士君哪裡都不會去,隻會白衹那個小而且弱的國家。

  老二韬轲不必說,現居在商夷國王宮裡的綠腰還等着他去娶,長公主商向暖已替他準備好了婚事。

  老四初止,西魏人,他在西魏受過委屈,是要回西魏揚眉吐氣,為家中争光的。

  眼下便剩下老三蘇于婳,老五石鳳岐,老六魚非池,老七遲歸可以想辦法拉攏了。

  商帝不敢奢求石鳳岐與魚非池來商夷,但求他們别去大隋就成了。

  再這般算一算,便還有老三與老七。

  老七是老六魚非池的跟屁蟲,魚非池到哪兒,遲歸到哪兒,不作考慮。

  于是乎,隻剩下了老三蘇于婳。

  商帝得出的結論,是天下其他六國君主同樣的答案,所有人的目光都盯住了蘇于婳,一時間,她成為了天下大熱人選,不少人已經準備好了要立蘇于婳為後,或者立她為女相的準備,開出一切可以開的條件與好處,想要赢得蘇于婳的選擇。

  而蘇于婳也的确值得天下人如此翹首期盼,她大概是魚非池生平僅見的,最聰明的女子。

  鬼夫子的課業,時辰雖然不長,但是坐在他面前的時候,每時每刻都需得提起全部的精神來集中注意力,他的課題刁鑽辛辣甚至惡毒,緊貼七國時事,比方他曾問過,大隋國上央太宰為何要在大隋大興律法,幾近嚴苛,又重農抑商,嚴禁土地私賣。

  又比方他問,後蜀國國君與大隋有截然相反的治國方式,大舉興商,貿易繁榮,百姓富足安康,此等治國手法可有弊端?

  類似這樣的問題在七子之間時常有極為激烈的辯論,無分對錯,各持己見罷了。tqR1

  對他們七人而言,早已不再需要看課本讀書籍這樣的教學方式,他們要的,是實打實的實戰經驗,這些經驗是保證他們下山之後,不會立刻被各國朝中政敵一舉害死的必備之物。

  每到此時,就連魚非池這個懶到到哪兒睡哪兒的人,都會專注地聽他授課。

  雖然魚非池并不是很喜歡須彌大陸,也并不是很喜歡這所謂的七國争霸這種小事,但是她不能否認,鬼夫子有許多觀點極為獨特,往往一舉中的地直抵事情要害處,尖銳的剖析出利弊兩端,令人不得不信服,他的确擔得起受天下人敬仰的這份尊榮。

  他的智慧,好似無窮。

  鬼夫子從不出藏書樓,而藏書樓外的事,他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成為閉關弟子總是有閉關弟子的好處,他們在這一年裡所學到東西,将是過往兩年的數倍有餘,不是說以前的司業們教得就不好,但是有些東西不是課本子上能活到的,鬼夫子所教的東西更為現實,更為尖利,無分道德,隻講輸赢與利益。

  這樣的方式使得七弟子迅速的成長,眼界被強形打開,便是從未走過七國,也對七國之中的事有所了解,對那些普通人一輩子也無法接觸到的朝政辯論有所知道。

  鬼夫子甚至模拟過各國局勢,令七子各抒己見,各自為政,推算衍變,而他會在結束後總結各人不足,點出誰的想法獨到,是以為下次辯論做準備。

  這事兒也就他敢做了,換做旁人,誰人敢如此評點七國政事?

  而在這些授業的過程中,七子裡再無人暗藏實力,反而是掏出了全部的智慧與心力,通通擺出來放在鬼夫子面前,請他評點一二,補齊不足,發揮長處,此等絕佳的學習機會,任誰也不會放過。

  七子中,以蘇于婳最是魚非池刮目相看。

  她的論點與諸事看法未必是最出衆最明智的,但往往是可行性最高的,因為她摒棄了一切人倫道德,不擇手段隻圖強大與勝利。

  曾有一場沙盤演練,她敢舍三十萬士兵性命不惜代價攻破城門,明知這三十萬人必死無疑,她出手時連眉頭也不曾皺一下,而後一路攻城掠地,不曾顧及城中百姓性命,隻圖迅速占領。

  無謂她此番作法是好是壞,從最後的結果上來看,她就是赢家。

  石鳳岐有一回課業結束後,對魚非池說:“蘇于婳是一個很厲害的人。”

  “能忍到最後時刻一鳴驚人的,豈會不厲害?”魚非池咬着瓜果嘟囔着答。

  “若你與她對陣,你有把握赢她嗎?”石鳳岐問道。

  “我幹嘛要跟她對陣,我惹不起還躲不起嗎?”魚非池覺得他這問題甚是古怪,她入無為七子那純粹是另有所圖,誰要下山去找個明君輔佐了,她最怕就是明君。

  “卿白衣前兩天來信,說是接到了葉藏與朝妍,他們會在後蜀國内做生意,又問我下山後可願去後蜀作他帝師,替他監國,啧啧,帝師啊。”石鳳岐咂咂舌頭。

  這年頭,也就卿白衣這種國君這麼不要臉了,不給官職,直接給個老師的職位還讓他監國了,圖的無非是卿白衣他自己就可以時不時去民間潇灑的浪一回,撒手不管國事。

  魚非池抹了一把嘴角的果汁,比了個大拇指給石鳳岐,陰陽怪氣一聲:“牛逼啊!”

  “這什麼詞兒?”石鳳岐有時候實在不能理解魚非池這些古裡古怪的話。

  魚非池笑了下:“我老家的話。”

  “等咱下山了,你帶我去你老家看看呗?”石鳳岐伸手替魚非池擦了擦下巴的果汁,好好的女子,她偏生半點不惜愛這張臉。

  “老家無人,不去。”魚非池拍開他爪子,又對他說:“我倒挺想去南燕看看的。”

  “你還在想着音彌生!”石鳳岐立馬炸了。

  魚非池無奈地一翻白眼,說道:“是啊,那音師兄溫潤如玉,說話又極有意思,我蠻想他的。”

  “行,等下山了我就去把他弄死,我讓你想!”石鳳岐惡狠狠道。

  “你千萬别當帝王,你當了帝王必是個暴君,動不動就要把别人弄死!”魚非池語重心長。

  “誰要當帝王了,這天下好玩的事兒多了,天天困在一座王宮裡跟鳥兒被折了翅膀似的。”石鳳岐強形擠進魚非池懷裡,靠在她腿上,懶懶散散地看着天上的星月,似是無限憧憬一般——

  “我想做的事兒多着呢,我跟你講,我一定要在大隋國裡開個面館,把玉娘的豆子面搬出來,生意肯定特别火爆!我還要把留在金陵的老宅子整理出來,那天井要留下,四水歸堂的好意頭不能壞了,對了,我在南燕的小船還在呢,到時候你真要去南燕,我就勉為其難地把小船借你用用吧……”

  魚非池有一晌沒說話,認認真真地嚼着已經沒什麼味道了的瓜果,向來平靜的眼神中蒙着淡淡的迷霧,似是在想着什麼。

  聽着他絮絮叨叨地說着許多,他像是已經想好了下山之後就要去把這些事一一實現,這一生要過得充實而精彩。

  他唯獨沒有說,他還要去大隋國把林家和石牧寒除掉。

  魚非池把吃剩下的瓜果皮放到一邊,推了推石鳳岐,認真地說:“男女有别。”

  石鳳岐“呵呵”冷笑,往她腿上靠得紮實些:“你當我是初止啊,我信了你的邪!”

  一天傍晚,魚非池提了兩壇杜康酒,站在艾幼微房門前許久,直到房門打開,艾幼微走出來:“你站在這裡大半天了,啥事啊?”

  “找你喝酒。”魚非池咧嘴笑,晃了晃手裡的杜康酒。

  “别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艾幼微一臉嫌棄,沖她招招手,“進來吧。”

  酒喝了許久,魚非池也沒說為什麼來找艾幼微,艾幼微也不催她,陪着她喝了一杯又一杯,聽她一次又一次莫名的歎氣,好像有天大的煩心事壓心頭。

  一陣風過,槐花樹上的槐花,落滿了杯中酒。

  米色的小花浮在清亮的酒水上,蕩得悠悠。

  “司業,我能不能不下山?”魚非池望着杯中酒,突然問道。

  “不能。”艾幼微想也不想就果斷地回答。

  “哦。”魚非池喝了酒,又問,“司業,我下山了你會不會寂寞?你要是會寂寞的話,我就不走了,在山上陪你吧。”

  “不會,巴不得你們趕緊走,天天在學院裡吵死了。”艾幼微哼哼兩聲,杯中酒卻變得有點苦,不好入喉。

  “司業,我不想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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