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非池站定,一動不動,耳邊是石牧寒陰冷得令人發寒的聲音,脖子上是還帶着林皇後鮮血的匕首。
魚非池并不想在這種時候逞英雄。
“你說,如果我殺了你,算不算對石鳳岐報複?”石牧寒依舊小聲地在魚非池耳邊說話。
“為什麼要報複他?”魚非池的大腦快速地運轉着,想着一切可以說的話,來拖延住時間,以找到自救的方法。
“因為他,我失去了一切,我還殺死了我母親,難道我不該他報複嗎?呵,魚非池,你是他最大的軟肋吧?”他臉頰貼過來,緊緊挨着魚非池,臉上的血也沾到魚非池臉上,魚非池覺得他這個動作,惡心無比,從内心深處湧起想吐的惡感。
“我的确是他最大的軟肋,所以你控制着我,拿我要挾他放你離開,不是比殺了我更好嗎?”魚非池強忍着想吐的沖動,冷靜地說道。
石牧寒的手指劃過魚非池的臉,一邊劃動一邊說:“不,我覺得毀了你,比殺了你更好。”tqR1
“你要毀我容?”魚非池問他。
“哪裡話?像你這樣的女人,便是這張臉沒有了,你也不會在意的,不如毀掉你的身子怎麼樣?他既然那麼喜歡你,我如果毀了你的身子,得到你,他一定會崩潰吧?你也會,對不對?”
他說話的樣子像個變态,讓人反感惡心得想吐,那些呼在魚非池耳邊的熱氣也讓魚非池全身都豎起了寒毛,倒不是害怕,而是惡心,純粹的惡心。
“難道,活着不是最重要的事情嗎?隻要活着,就有重頭再來的機會,總比死了強……”魚非池努力地說着話,想拖延時間。
“你少來了,我就再活幾十年,我也鬥不過他,我認。但是我隻用幾十下,我就可以毀掉他,你說我會選哪個?”他匕首動一動,劃開了一些魚非池脖子上的皮膚,淌下一道蜿蜒的血線來。
魚非池不再轉移他的想法,她知道她說什麼,都改變不了石牧寒的心意了,反而隻會惹怒他。
惹怒一個瘋子,并不是明智的選擇。
石牧寒一手握着匕首比在魚非池的脖子上,一手解開魚非池的腰帶,輕輕脫掉她的外衣,還在她耳邊說話:“别亂動,很快的,你一亂動,我可就不保證會不會殺了你了,你一定很想活着,對吧,不然剛才不會想逃。”
眼看着他要解開自己中衣,魚非池突然說:“等一等!”
“怎麼了?甯死不從?”
“就算,就算你要毀了我,毀了石鳳岐,也至少該選一個好一點的地方吧,皇後剛死在這裡,眼睛還看着你,你要當着她的屍體做這種事嗎?”魚非池垂着雙眼,看着躺在地上,死死睜着一雙眼,直直看向他們二人的林皇後。
石牧寒看着林皇後,果然咽了口唾沫,看來根植在他骨子裡的恐懼一時之間并未完全根除,他匕首動一動,架着魚非池轉身往後走:“後面有床,就依你的。”
魚非池慢慢轉着步子,像是擔心動作太大,匕首的利刃會傷到自己一般。
就在石牧寒剛剛轉身的一刹那,魚非池感受到石牧寒的身子猛地一頓,魚非池快速擡起雙手伸到脖子處,握住他的手腕用力地把他整隻手臂住外推。
然後她整個身子一偏,撲倒向側面,重重地摔在地上。
她偏頭一看,石牧寒被人一箭貫穿了眉心。
有人撿起了地上她的外衣,緊緊地裹住她身子,再緊緊地抱着她,在她耳邊快速而後怕地說:“沒事了,沒事了,非池,沒事了。”
魚非池靠在石鳳岐的懷裡,長出了口氣,石鳳岐的心跳得很快,快得魚非池隔着衣物都能感受得到。
她望向門口,看到了上央,還看到了那個傳旨的唇紅齒白的小太監。
她讓小太監幫的那個忙,是進宮之後立刻去找石鳳岐,讓他來鳳宮救自己,可是小太監畢竟隻是小太監,不敢沖進禦書房裡請命,又聽說陛下他們在談重要的事,更不敢驚擾。
他在外面急得團團轉,來回走動了老半天,最後實在是擔心魚非池出事,他辜負了太子妃娘娘的信任,把心一橫,喊了一聲:“太子殿下,快去救太子妃娘娘!”
小太監差點因此沒命,魚非池也因此得救。
一直都說,石牧寒的命是石鳳岐的,果然到最後,石牧寒依然是死在石鳳岐手上。
他死前跟林皇後一樣,滿眼的難以置信,他死得太快了,一箭穿透他頭蓋骨,由後腦勺進,自眉心處出。
他比魚非池高,脅迫着魚非池的時候,魚非池就在他身前,那是唯一可以一箭射死他,而不會傷到魚非池的地方。
也是魚非池反應快速,一察覺不對勁,立刻推開了匕首,不然難免被匕首劃傷脖子。
魚非池半天沒有說話,看着地上的林皇後跟石牧寒,看了很久之後,閉上了眼睛不想再看。
“我現在就帶你出宮,别看了,我們走。”石鳳岐脫了自己外衣,再蓋一層在魚非池身上,一把抱起魚非池,也不管這是不是在宮内,這麼做是不是不合适。
他隻是心裡恨得厲害,石牧寒竟然膽敢有染指非池的想法,隻這一條,他死一萬次也不足惜!
他更恨他自己,竟然讓魚非池一個人面對這麼大的危險,險些讓她遭遇不測。
魚非池靠在他懷中一直沒有說話,能感受得到他的憤怒,也感受得到他的恨意,她歎了聲,眼前怎麼也揮之不去的,是石牧寒一下一下捅死林皇後的畫面。
本來她是一個看多了血腥畫面,并不覺得有什麼的人,殺人這種事,她也經曆得多了。
可是不知為何,看到一個兒子,如此強烈地憎恨着他的母親,如此瘋狂地殺死他的母親時,魚非池蓦然覺得,這種事,真的隻有可能在王宮,在候門深戶這樣的地方,才會發生。
走出宮門口,南九跟遲歸都在等,看到他抱着魚非池出來,又看到魚非池臉上的血,他們心中一驚,再憤怒地看着石鳳岐。
魚非池見他們二人如此神色,連忙壓下心頭的心思,笑了笑,說:“沒事,宮裡死了兩個人,血濺到我臉上了,我沒事。”
“那小姐你的脖子……”南九眼尖,一眼看到魚非池脖子一道細細的血線。
“我要是被人抹了脖子,這會兒你們是在跟鬼說話嗎?”魚非池好笑地看着他們兩個。
“以後小姐你不要一個人進宮了。”南九心有餘悸,他們在這裡,進不去王宮,不知道裡面會發生什麼,隻能幹着急。
一直沒說話的石鳳岐出聲道:“我已經向隋帝請了旨,以後你們兩個可以自由出入王宮,而且,她以後都不會再一個人進宮了,除非我陪着,她一輩子都不用來這個地方!”
魚非池擡眼看他,他臉色不算好。
“你怎麼了?”魚非池問他。
石鳳岐抱着她沒有上馬車,而是走回太子府,一邊走,他一邊說――
“你是不是看到石牧寒親手殺了林皇後,覺得王宮是個很可怕的地方,這裡有世上最肮髒的事,最無恥的人,最龌龊的陰謀,你是不是覺得,一輩子活在這裡,就像是活在地獄中?”
如果魚非池不是确定石鳳岐先前不在鳳宮,她幾乎要以為,石鳳岐也聽到了那些話。
但魚非池承認,這就是她心中所想,她滿心恐慌。
“沒關系,我也是這樣認為的。”石鳳岐繼續走,繼續說,眼睛看着前方,“天底下任何王宮都是地獄,多的是見不得人的事,我也認為,王宮就是地獄。”
“石鳳岐……”魚非池小聲地喊他。
“但就算是地獄,你也不能走,就算是地獄,你也要跟我一起,最多,我一個承受地獄的業火。”
魚非池笑了下,看着他:“我沒說我要走啊,你是不是被我吓出後遺症來了,一天到晚擔心我會走?”
石鳳岐站定步子,低頭看她:“你敢說,你在那一刻沒有想逃的念頭?”
魚非池失語,有那麼,一小會兒,就那麼一刹那,一丁點,一絲絲的時刻,魚非池的确是,有一點點,就那麼一點點想逃的。
不過這不沒逃嘛!
至少這麼緊張,這麼生氣的麼?
石鳳岐見魚非池一臉古怪的神色,就知道被自己料中了,他歎了聲氣:“這兩個臭玩意兒,自己死了也就算了,還敢動搖你的信念,簡直是該死一萬次!”
魚非池見他語氣好些,連忙附和道:“對,該死一萬次,所以隋帝怎麼說?”
“隋帝本來就是由着我安排他們的生死的,死了就死了呗。”
魚非池聽着他說話氣息越來越弱,也感受到他抱自己越來越力不從心,猛地想起,這哥們兒他進宮之間身上被紮了好幾個窟窿眼,這會兒抱了自己大半天,早該累死了。
于是連忙跳下來,搭住石鳳岐胳膊扶着他的腰,嘴裡直喊着:“别倒在這兒啊,我背不動你,要倒也回府上了再倒啊!”
“魚非池,你個死沒良心的……”
石鳳岐惡狠狠罵一聲,就四仰八叉地暈倒在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