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司業們下山的五弟子,除了遲歸這名額得來有點虛,是魚非池與石鳳岐使盡手段換來的之外,其他四人都是實打實有着足夠強硬的底氣與實力。
不止魚非池與石鳳岐這兩人如此,商向暖與韬轲也是如此。
能得南院院長親自挑中選來下山,他們必是有自己的過人之處,商向暖的手段已是見識過了,不可謂不狠辣刁鑽,但是韬轲卻好似一直無甚動作,一如他當年在學院裡時一樣,什麼時候都是平平庸庸的樣子。
但平庸的他,今日鬥膽要向公主說句話:“上次刺殺魚非池之事已引起他們不滿,我覺得,未必能瞞得過司業們的眼睛,早晚會查到公主身上。”
商向暖擺弄着身上的香囊,依然輕聲笑語:“發現了又怎麼樣?本來也就沒準備瞞過他們,曾沛沛與劉白之事商夷國内隻有我們二人知曉,曾鋒突然對魚非池發難,自然會想到是我故意洩漏的風聲。”
“公主此舉的用意是什麼?這一路上還要同去大隋,若在此時便與魚非池等人撕破臉皮,以後如何相處?”韬轲疑惑不解。
“你難道忘了,這件事情的主謀是我皇兄嗎?他要做局中局對付曾鋒,還要利用我打探學院裡的風聲,好事都讓他占盡了,他也總該付出點什麼吧?”商向暖話中含義,有點模糊,但韬轲畢竟是聰明人,不需深想也能明白這其中的意思。
“公主,你如此行事,太過危險了。”
“他讓我做了十幾年的替身,我這點回禮,算什麼?”商向暖笑道,“僅僅隻引着學院裡的人與我們一起誘着曾鋒造反怎麼夠?非得是讓學院裡最心疼的弟子魚非池遭些難,才能讓學院正視商夷國,對我那位皇兄生出不滿,一想到我皇兄被無為學院盯上,我就莫名快活。所以,我被學院恨一恨,被魚非池了們視為眼中釘,又有什麼關系呢?”tqR1
韬轲站在她旁邊半晌沒有說話,低着的頭使人看不出他臉上神色,眼前這個長公主,他跟了大概快有八年了,所以韬轲知道,這位看似正常甚至溫柔的公主,她的皮囊之下藏着何等瘋狂扭曲的心髒。
是個人都會瘋吧,十三年來都活在另一個人的影子下,一言一行被迫模仿着她,衣冠發飾被逼學習着她,香囊氣味接近着她,連名字,都要追随向往她。
商向暖收好香囊藏在袖中,淡淡的香味散在半空,她說:“等到溫暖被送走了,你說,皇兄會不會因為我身上的香味而思念她,思念得發瘋,畢竟他是那麼的喜歡溫暖。”她笑笑,“這麼多年來,頭一次發現這香味的好處呢。”
“公主累了,今日先歇息吧,我出去打聽一下司業們的風聲。”韬轲擡手作揖,巧妙地阻止了商向暖還要繼續的瘋言瘋語,弓身退了出去。
退出商向暖房間,他順上房門,望着這房門久久出神,不知想了些什麼,最後隻是轉身離開。
不知是何原因,本是定在昨日就該進行的商蜀兩帝讨論歸還琉璃美人溫暖之事,莫名地推後了些時日,聽聞那日是蜀帝進了商帝禦書房,兩人閉門說了半個時辰的話,蜀帝出來時,面帶笑容,而商帝站在門口,臉色陰沉。
有人猜着,應該是蜀帝說話難聽,沖撞了商帝,也許是死活都要将那琉璃美人帶回來,使得商帝不痛快了。
後來蜀帝出了宮,又與石鳳岐喝了次酒,他說:“我為你們争取了五日時間,五日後,我也攔不住了。”
石鳳岐問道:“你怎麼跟商帝争的時間?”
“我說他惹了一身腥騷,還把我給帶臭了,我需要時間與你們重修關系,他也最好把腥騷洗幹淨,否則你們無為學院的人,真要把這金陵池翻個個的血洗一番,他問我要幾日,我就說五天。”卿白衣懶笑喝着酒,“怎麼樣,我夠兄弟吧?”
堂堂一國之君,說的盡是街頭痞子诨話。
石鳳岐舉杯與他碰了一下:“謝了。”
“你可千萬别謝我,我受不起。不過石鳳岐,你能不能老實告訴我,你到底是誰?”說來可憐,卿白衣認識石鳳岐足足三年餘,卻一直不知他自何處,他說他是一富商之子,但卿白衣覺得,那富商除非是姓天,叫天王老子,才生得出這麼個敢惹事能成事的兒子來。
石鳳岐笑着放下酒:“你怎麼就不信呢,武安郡富紳石磊之子,石鳳岐,我。”
“你留着這鬼話去騙你家中那個小嬌娘去吧。”卿白衣罵一聲,“話說,你真的那麼喜歡那小嬌娘?”
“嗯,喜歡。”石鳳岐說着嘴角都翹了起來,藏都藏不住的甜蜜溫柔。
“喲喲喲,這騷得。”卿白衣看着好笑,打趣一聲,“那你兩成親的時候叫上我,我給你送份大禮。”
“有心了,不過,人還不一定樂意嫁我呢。”
“還有看不上你的女子?那小嬌娘看來挺烈的嘛,烈點好,烈點才鎮得住你這貨。”
石鳳岐看着他:“當了皇帝也沒見你有個正形,我問你啊,那溫暖你是非要不可的是吧?這裡就咱兩,少說大話。”
“非要不可,我不騙你。”卿白衣怪笑一聲,“你是想替你那小嬌娘争取一下,看能不能留下溫暖是吧?”
“要你管。”石鳳岐白他一眼。
卿白衣喝多了幾杯酒,這會兒酒勁上頭,隻笑道:“沒辦法,别的事我都可以幫你,就這件事我真幫不上我,我是皇帝,你肯定是知道的,皇帝做來不易。”
幾杯酒話,倒讓卿白衣找回了一些當年與石鳳岐在街頭巷尾裡喝酒劃拳時的感覺,那時候他們,還隻是狐朋狗友,後來是怎麼變成了君臣之别?
商帝将兩國相談的日期住後退了五日,不僅對石鳳岐與魚非池來說是好事,對曾鋒來講,也是個好消息。
時間越往後推,他準備的時間就越充分。商帝與蜀帝關系越糟糕,于他起事也越容易。
他隻是偶爾有些後悔,那日在劉府裡怎麼就沖動了,聽得商向暖一番話,他便忍不住想殺了魚非池,立時便派了刺客要去刺殺魚非池給他女兒報仇。但事情做都做了,後悔也無甚用處,他仍自專心準備着奪宮争帝之事,将這種小小麻煩棄之腦後。
被他棄之腦後的這小麻煩,卻是魚非池的心中刺,刺在肉中需得拔,她與石鳳岐走進了劉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