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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九章 床闱裡的謀劃

帝業 淡看浮華三千 3606 2024-01-31 01:12

  石鳳岐朝内有上央這位深受隋帝陛下重用的文臣,朝外有石磊這樣的軍中大将對他唯命是從。

  大隋國以内有隋帝明顯得再不能更明顯些的偏愛,大隋國以外有他結交的各種帝王重臣朋友。

  更不要提,還有魚非池,蘇于婳等人都算是他頂尖的良才謀士,再加上他自身的能力與韬略,他在邺甯城簡直是一個可怕的人。

  他這個東宮之位坐得何其穩,幾乎穩得可以躺在床上,就等着隋帝百年之後,他躺着接手帝位。

  所以林皇後對石牧寒的忠告是很明智的,這種時候去跟石鳳岐硬碰硬,無疑于以卵擊石,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勝算。

  除非他們能得到足夠好的時機,同時他們自己變得足夠強大,才有可能撼動石鳳岐在大隋國内穩如泰山一般的地位。

  其實說到林家,林家并不弱。

  在上央推行的一系列革新之法中,大隋上下都受到了不少的沖擊,而最難熬的人莫過于大隋的權貴門戶。

  上央鐵律無情,凡有敢觸犯律法的人,不論庶民還是貴族,他砍起頭來從不眨眼,根本不會顧及任何貴人的顔色,有時候就算是隋帝說情,都未必說得動上央。

  在這種情況下,大隋的貴族聯合起來,對上央有過一次很強烈地反抗,那一次,幾乎要鬧成兵變,不過最後也是以權貴們的落敗而告終。

  自那次後,權貴門戶受到了一次極大的清洗,很多延綿了數輩的侯門一夜凋敝,壘起的人頭不知有多少,毒手上央的外号也因此而來。

  但是在這樣大的動蕩之中,林家依然堅挺,不管上央大大小小的各式革新,也不管上央的律法有多嚴,林家都沒有受到任何沖擊,他們保持着完整。

  這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并不是因為上央放水,而是林家真的沒有把柄可拿,他們做事太過滴水不露,讓上央尋不到一絲半點的破綻。

  由此可見林家行事,或者說林皇後行事之謹慎與小心,他們很懂得在合适的時候退讓,在合适的時候蓄精養銳,絕不顯露鋒芒。

  他們越是這樣,越是不好對付。

  林家的家主名叫林緻遠,為當朝太傅,表面上他的權力并沒有上央這位太宰的大,也沒有上央這麼受隋帝信任,他隻是無數個想要保命的臣子之一,有時候甚至對上央言聽計從。

  可是暗中如果要論人數,林緻遠的人脈遠比上央的要廣得多。

  上央得罪過多少人,多少人就投入了林家的麾下。

  上央幾乎得罪了整個朝堂,也就意味着幾乎整個朝堂上被他得罪的人都投到了林緻遠麾下。

  林家表面上什麼也沒有,他有的是這一把恐怖的人脈,幾乎彙聚了大隋全部的權貴之輩。tqR1

  而說一句不好聽的話,一個王朝的建立也好,運行也罷,很多時候都需要這些權貴的支持。

  百姓誠然代表着最重要的一部分,但是權貴門戶也從來不是可以忽略的那部分。

  上央為了使大隋快速地脫胎換骨,國力強大,用了最粗暴的一刀切的方式來推行他的新政,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上央他自己是清楚的,可是他沒有更多的時間來慢慢調整,他隻能把這些問題暫時擱置,以後再來解決。

  這一切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如果石鳳岐要對石牧寒和林家動手,也就是要觸及到整個大隋的利益集團。

  他說得倒是很簡單,弄死他們就行了呗,可是真正操作起來,卻極是微妙複雜。

  所以,他會在夜裡坐起來一個人悶頭苦想,找着事情的突破點。

  魚非池半夜翻身,發現床上無人,睜眼一看,看到坐在房中正擰着眉頭看着桌上一堆書信的他。

  魚非池支着額頭看着他:“在想林家的事?”

  石鳳岐轉過身來看她:“吵着你了?”

  “沒有,白天睡多了,這會兒有點睡不着。”魚非池說,“不好處理,是吧?”

  “的确,林家與石牧寒倒沒什麼,隻是這些年來,林皇後手段了得,暗中把大部分與上央不和的人都籠絡到了一起,很難在避開他們的情況下,對林家下手。”石鳳岐說罷之後又笑:“不過沒關系,我早晚會找到突破口,你快睡吧,不要操心這些事。”

  “為什麼不要我操心?你不想跟我商量一下嗎?”魚非池問他。

  “我答應過你,讓你來這邺甯城中過清靜的日子,雖然不可能處處都做到盡善盡美,但至少這種事情,我不會讓你也跟着受累,你啊,就做你的福貴閑人吧。”石鳳岐笑聲道。

  “你猜今日隋帝為什麼會當着我二人的面,提起林家的事?”魚非池歪頭笑道。

  “你的意思是……”石鳳岐苦笑一聲,走過去坐在床榻邊,讓魚非池頭枕在自己腿上,他捏着魚非池的臉,肉肉的手感很舒服:“沒關系,大不了我跟老胖子說,是我讓你不要插手這些事的。”

  “那我這太子妃的位置,可就保不住了。”魚非池開了個玩笑,“你可别忘了,能讓隋帝賜我這名号的原因,是因為我可以襄助于你。”

  “難道不是因為我喜歡你嗎?”石鳳岐捏着她鼻子。

  “别鬧了。”魚非池拍開他的手,笑聲道:“要動林家,不能由我們先動手,得是他們自己冒出來,所以,我們需要這樣一個機會。”

  石鳳岐點點頭,說:“我也知道,但是這樣的機會并不好找,林皇後是個很小心的人,輕易不會露出狐狸尾巴的。”

  “那麼,如果我們引蛇出洞呢?”

  聽了魚非池的話,石鳳岐略一思索,笑聲說:“要引出這條蛇可不容易,需要一個足夠誘人的誘餌。”

  “對啊,現在,我們隻需要找到這個誘餌就行了。”

  魚非池與他細細商量,慢慢說話,兩個最聰明的人之間的談話總是很有意思的,一步一步,一點一點,層層推理,就能走出迷霧,達成目的。

  就着并不明亮,隻透着淡淡暖色的燭光,兩人細聲慢語,商量着一些并不美好的坑人事件。

  月亮靜悄悄地爬過,魚非池說到後面困了,一邊低語一邊睡過去,石鳳岐把她輕手輕腳地放好,給她拉上薄被,吻過她額頭之後,穿好了衣物往外走去。

  他穿過了熟悉的街道,看到了明月樓,想起了這樓裡曾經有一個花魁名叫綠腰,她看多了世态炎涼,精通人情世故,不指望任何人來把她贖出去,隻靠她自己,雖出身青樓,卻讓人敬佩。

  後來是他請綠腰做了件事,給了她一大筆謝銀,她用那筆銀子換了自由之身,幹幹淨淨清清白白地跟了韬轲師兄。

  可是大概真的是紅顔薄命,她命運多舛,未能享受一天與韬轲師兄的相敬如賓,就被商帝拘進了深宮之中,與韬轲師兄隔着一堵牆,難以重逢。

  再後來又是自己多次與韬轲師兄作對,害得他接連在白衹與西魏兩地失利,失去了與綠腰見面的機會。

  石鳳岐歎了聲氣,心裡算不出誰對得多一些,誰錯得少一些,盤纏如老樹藤蔓一般的恩怨是非,大概真的要這麼一直糾葛下去了。

  他路過了明月樓,聽到明月樓裡的姑娘紅袖招客,裡面傳出莺燕般的婉轉歌喉,他想,世上大概再也不會有像綠腰那樣的青樓女子,即柔軟又堅韌。

  他沒有停留,繞到了後面的老街。

  老街上的老伯酒館依然開着,老伯見到公子來,照例上了一碗嗆人的黃米酒,道一聲:“公子請用。”

  石鳳岐端着這碗黃米酒,看着這條與前街截然相反,安靜的路人,安靜的店鋪,什麼都安靜得無聲無息。

  “商夷最近有什麼動向?”石鳳岐收回望着街上的目光,問了一聲。

  老伯擦着桌子,回話道:“收到風聲,是準備南下了。”

  南下,南下是後蜀。

  也是,如今的韬轲急需得到一個國家,換一次與綠腰相見的機會,商帝也急需得到一些土地,也已經整合成一塊的北境大隋相抗衡,南下是他們最好的選擇。

  “動手了嗎?”石鳳岐又問。

  “還沒,不過,估計快了,聽說很久以前就在做準備,修了不少大船,這會兒也應該修得差不多了。”老伯說。

  “好,有消息來府上通知我。”石鳳岐說,又似喃喃自語了一番:“南下,南下,韬轲師兄,南下是後蜀,師弟,真的不能讓你動手啊。”

  後蜀有卿白衣,有戊字班四人,有他潛心謀劃了很久的東西,他不可能就放任後蜀落入商夷手中,怕是到時候,又要跟韬轲師作對了。

  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他想得心煩意亂,最後眉頭一皺,一口喝完了碗裡的黃米酒,重新走進了這條安靜的,也兇險的老街。

  老街上是聚集了各國各地的探子和細作,每一個國家都有這樣的地方,大家心照不宣,各取所需,哪些情報可以賣,賣幾分,換什麼情報回去,有着他們自己的規矩,誰也不可破了這規矩。

  石鳳岐知道,這條街上,有商夷的人,後蜀的人,南燕的人,蒼陵的人,大家都在這裡,彼此提防,彼此出賣。

  像這樣的地方,大概真的要等到整個須彌大陸共尊同一人為帝王,才會徹底消失,否則他們會一直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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