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鳳岐一直讓音彌生辦的這個事,并不是一件多麼麻煩的事。
葉藏小夥子近來甚為挂念遠在南燕的小夥伴,來信幾封,信中一叙對魚非池幾人的思念之情,再附帶着炫耀一下他最近的生意如何。
魚非池自然而然地跳過了他對自己這行人思念的部分,目光放在了他的生意上。
葉藏是個好小夥,魚非池當初跟他說的話,他全都記在心上。
在各種行當各門生意上都齊頭并進,遍地開花,銀錢滾滾,其中以錢莊這門生意,他最為用心經營,可謂是卯足了力氣開錢莊,卯足了力氣囤黃金,卯足了力氣要把瑞施錢莊開遍天下。
效果是非常可觀的,畢竟有一個極會花錢的朝妍姑娘在,她小手一揮,遍地撒錢,遍地錢莊拔地而起,管他賺錢不賺錢,先開了再說。
挨着的商夷不必說,已有分号十幾家,雖然生意不是頂尖的好,但是也能正常運轉。
這邊的南燕也有幾家,但是南燕這地方的人,太團結了,有點不好下手,不僅公文不好批下來,長甯城中的錢莊比當初偃都城中的錢莊還要不好幹掉,長甯城的百姓和諧友愛,隻幫襯自己人。
信的末尾,葉藏問魚非池準備什麼時候嫁給石鳳岐。
魚非池很是自然地把這末尾一段話一把撕了,跟石鳳岐兩人琢磨着他這封信,心想着畢竟自己兄弟,要幫一把才是。
石鳳岐這便找上了音彌生,要的東西也簡單,就讓開錢莊的批文罷了。
音彌生其實很是不解,石鳳岐磨了他大半天,就隻為了讨這麼一紙公文,實在有點說不過去。
石鳳岐一邊收着公文一邊笑:“兄弟的事當然是大事,多小都是大事。”
音彌生搖頭:“我不信你。”
石鳳岐覺得這人沒意思極了。
葉藏在南燕有不少人手,這些人手拿到公文卻不急着找地方開鋪面,而是開始走訪各大錢莊,專挑生意好,做得大的錢莊走訪,請這些錢莊的掌櫃喝酒泡妞,再友善而誠懇地發問:“請問你們有沒有意向把錢莊轉讓出來?”
錢莊掌櫃揮袖而起:“有病!”
生意做得好好的,銀子賺得爽爽的,沒事兒誰會把錢莊轉出去?
但是葉藏的人卻十分誠心,一日三回地問:“請問要不要把錢莊轉給我?”
問到最後,大家都知道這事兒了。
錢莊掌櫃們煩不勝煩,見着那幾張面孔就要關門趕人,這時候,他們拿出來了音彌生的批文:“我們是東宮儲君,音世子的人喲。”
音世子,心應該是蠻累的。tqR1
葉藏的名号在天下商戶中其實已漸漸有些響亮了,至少商人們提起葉藏時,都知道是後蜀國那個靠賣小黃書發了家的葉家,對于城中時不時可見的葉家徽号,也漸漸習以為常,南燕長甯城也是如此。
所以當葉藏的人手開始四處走動,想要收購各大錢莊的事在城中傳開的時候,各大錢莊都有些心慌,聽說那葉藏做生意手段陰狠,明的不成就來暗的,看中的生意總歸是要拿到手才肯罷休,也不知他會不會對自己錢莊做出什麼事來。
現在他又得到了世子殿下的幫助,更是如虎添翼,天曉得他會怎麼樣。
葉藏有點冤枉,畢竟這聲聲喊着要收購錢莊的事,并不是他的主意,而是石鳳岐的。
音彌生某日執了一杯酒,在他的世子府中聽着琴曲看着湖中好景,突然輕笑出聲:“原來如此。”
音彌生其實是一個很有腦子的人,不然也進不去無為學院,很多事隻要他仔細往深處想一想,總是能摸到一些真相的脈動。
下人問音彌生:“世子殿下笑什麼?”
“我們在長甯城中的錢莊中是否有存銀錢?”音彌生問道。
“回殿下話,有的。”
“全部取出來。”音彌生喝了一口酒,“既然她想這麼做,幫一把也無妨的。”
“她是……魚姑娘嗎?”下人問道。
“與你無關的事,不需多問。”音彌生語調淡漠,下人連忙緘口,不敢多話。
玉人嘛,對誰都沒什麼感情在,石頭人一個。
音彌生算不得什麼錢莊大戶,他又不貪,他也不求賞,存的不過是普通數額的錢銀,但是因為他身份與衆不同,一點動作都能影響整個風向。
錢莊老闆拉着世子府上的下人到一邊,塞了一錠銀子悄聲問:“世子殿下為何要将所有的銀子都提出去,還望小哥給個明路啊。”
小哥他把銀錠一推,未接這小惠,雙手交叉藏于袖中,笑聲道:“世子殿下的事,我們這些做下人的不敢多問,您也别多問。”
然後小哥他潇灑轉身,一輛馬車拖着幾小箱子的銀子金子的,就走了。
石鳳岐坐在這錢莊對面的茶館裡嗑着瓜子兒,看着那輛打着世子府家徽的馬車緩緩離去,笑歎一聲:“這音彌生啊,就不能好好做個玉人,少動感情嗎?真是煩死人了。”
候賽雷給他添一杯茶:“音世子對魚姑娘,似乎很是用心。”
“就你話多。”石鳳岐白他一眼。
“家裡來消息了,那話多的小人,我是說還是不說呢?”候賽雷笑道。
“趕緊說。”石鳳岐放下瓜子,連忙坐直了問道。
“查過了,什麼都沒有。”候賽雷說。
“這可出奇了啊,商夷呢?後蜀呢?”
“也沒有。”候賽雷說道,“依我看,餘岸買奴隸這事兒要麼做得太低調,什麼痕迹也沒留下,要麼,根本沒做。”
石鳳岐若有所思,細細想了一會兒,才說道:“把這消息先壓一下,等到非池問起了,你再告訴她。”
“為什麼?”候賽雷不解道。
“讓她覺得她比我聰明啊,免得說我欺負她。”石鳳岐道。
“可是依小人看,魚姑娘根本就知道餘岸沒有買過奴隸,她查的是銀子的走向,而不是奴隸的走向,這就證明了她根本不相信餘岸買過奴隸,這錢莊的事也是證明,她要追的是錢,不是奴隸。”候賽雷覺得近來公子智商有點着急,好心提醒。
公子他一拍候賽雷腦子:“她查的是銀子,可是世人要知道的是奴隸,餘岸一派道貌岸然的樣子,除了要把銀子挖出來之外,更要把他沒做過好事的僞善皮囊撕掉,這才能真正的打擊到他。否則這長甯城的權貴總是能替他開脫,他們完全可以說這些銀子是後來他們暗中給餘岸的,不圖名不圖利,隻圖做好事不留名嘛,你懂不懂了!”
候賽雷恍然:“原來如此。”然後他又問道:“不過公子你先前叫我去查的那幾個人,我也有眉目了。”
“什麼眉目?”
“那幾位大人,都不幹淨得很啊。”
“這是廢話,我要的是他們的幕後主使。”
“說來您别奇怪,沒有幕後主使。”
石鳳岐端起的茶杯放下,疑惑道:“沒有幕後主使?”
“對啊,他們各自為政,平日裡也少有來往,最多的接觸就是在餘岸的事情上了,也沒見他們有什麼支持的人。”候賽雷也覺得疑惑,“這太有問題了。”
“那就隻有一種可能,他們都是餘岸的人。”石鳳岐皺着眉頭。
“不能吧?餘岸一個破落候門,他們支持了也無用不是?燕帝明顯不會立餘岸為儲君。”候賽雷提出疑點。
“對啊,既然這樣,為什麼他們還要聚集在餘岸身邊呢?餘岸還有什麼後手是我們不知道的?”石鳳岐低語。
石鳳岐想到了某種可能,但沒有說出來,隻是望着早已消失在街頭不見的世子府的馬車,神色深邃。
兩人回到客棧的時候,魚非池正與南九準備着點心給樓下辛苦看帳冊的衆人送去,石鳳岐上去幫忙,順道把今日在錢莊的所見所聞說了一遍,他可沒那麼壞,音彌生做的這個事兒的确是有利于他們行事,石鳳岐不會抹殺了他功勞。
魚非池點頭說:“嗯,看來我這邊也要加快進度了。”
“你之前叫南九去查街上的奴隸,查得怎麼樣了?”石鳳岐問道。
“沒什麼進展,他們每天白天上街來宣揚奴隸等着解救,晚上回到餘岸府上休息,一切正常。”魚非池說。
“總覺得有問題。”石鳳岐斂着眉。
“肯定有問題,隻是我們沒發現而已。”魚非池說,“對了,老将軍說的那事兒,你怎麼想的?”
那事兒指的是老将軍坑了魚非池一把的事兒,石鳳岐拍着兇脯說交給他,老将軍看不順眼的人小年輕由他來解決,魚非池不必操心。
魚非池隔三差五要給老将軍報告一下進度,總得問問石鳳岐。
“一鍋端,一網收。”石鳳岐笑道,“一個個來多沒意思。”
魚非池眯眯眼:“真的?”
“假的,有點麻煩。”石鳳岐很是坦白,“等我想明白一個問題後,就應該有脈絡了。”
“你行不行的啊?不行跟我說,這可關系着将軍府那邊呢。”魚非池皺眉。
“你要不要試試我行不行啊?”
“得,晚上咱兩練練,誰不來誰慫。”
“我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