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雅那樣的姑娘,放在後宮大戲裡至少是可以活到一半劇情的,隻可惜她一上來就遇上了終極大怪魚非池,瞬間被秒殺。
後宮脂粉紅顔裡的争鬥永遠不及前朝天下的殺戮來得殘忍與精妙,不是同一個量級,根本不足以成為對手。
依着魚非池以前的性子,也是不會多看一眼這樣的姑娘的,蠢歸蠢,但是她們蠢她們的,總是與自己無礙。
非得把人家小姑娘逼到這份上,還險些讓人毀了容,你可以理解為,魚非池是在行善事。
如若不然,這這姑娘怕是逃不脫被石鳳岐殺了的後果。
他說得到做得到的,如果把石鳳岐逼急了,或許真的會把這些姑娘殺個幹淨,看看誰還敢嫁給她。
隋帝其實是了解石鳳岐這性子的,也知道他真的做得出來這種事,依然這麼執拗地決定為他指婚的原因也無非是……當所有臣子都不敢把自家閨女嫁給石鳳岐之後,蘇于婳就能順勢而出了。
石鳳岐不會殺蘇于婳,臣子們感激蘇于婳拯救了萬千危難中的少女,這樣的結局,完美。
老而不死謂之賊,古人誠不欺我也。
得魚非池這麼一鬧,至少對太子妃之位躍躍欲試的姑娘們會長個心眼,知道那把椅子不好做,那太子妃的霞帔也不好着,别早早把性命折了,不是死在石鳳岐手裡,就是死在她魚非池手中。
所以嘛,魚非池當真是在行善,救了多少夢中的少女呀。
後來這事兒傳去了衆人耳中,有人暗中說魚非池這是還在惦記着太子妃之位,所以容不得任何别的女子觊觎,故而才要對甯雅那般惡毒,險些把人姑娘家的臉毀了。
魚非池聽了這些話,心想着,當初真是該把她臉毀了才好,坐實了這事兒總好過背這些冤枉罵名,反正效果是一樣。
聽到這消息的人還有石鳳岐,他根本不會想魚非池這是在吃醋和嫉妒,他準确地猜到了魚非池的心思,魚非池隻是在給那些夢想成為太子妃的姑娘們指條活路。
這樣的小打小鬧不值得他們側目上心,除了那位可憐的甯太傅這兩日在朝堂上戰戰兢兢以外,旁的人幾乎都要忘了這回事。tqR1
但是這件事的風向漸漸變了個模樣,的确是沒什麼人再敢把閨女嫁給石鳳岐,卻不是因為石鳳岐有可能殺掉她們,而是因為個個都擔心,還沒正經地嫁入太子府裡,就要被魚非池這位在朝堂上地位斐然的女謀臣給弄死了。
誰弄得過魚非池哦?哪個女子敢跟魚非池作對哦?那不是找死麼?
于是魚非池背上了這口鍋,不過她也不準備揭下來了,反正效果是一樣的,背兩口鍋又死不了人。
有一回蘇于婳出了宮與她慢慢走回去,說起了這件事,笑聲道:“你知道嗎,隋帝跟我談這件事的時候,我就問過他,為何是我。”
“隋帝怎麼說?”魚非池她從容淡然地談論着蘇于婳與石鳳岐的婚事。
“隋帝說,一來呢,的确有石師弟的原因,他會殺别的女子,卻不會殺我,二來嘛,隋帝說的是别家女子嫁給石師弟,怕你是不會給她們一天安生日子過,而不可能有哪個千金小姐能在你手下活過三招,隻有我勉強與你匹敵,所以喽,就選了我。”蘇于婳說着笑出聲來。
魚非池一臉郁悶:“我怎麼不會讓她活過三招了,胡說八道,我讓她們一招都活不過你信不信?”
蘇于婳挽上魚非池的胳膊發笑:“你這小心眼,能容得下石師弟娶别的女子才有鬼。”
“對啊,我衷心祝願他長命無憂,孤獨終老。”魚非池雙手合十虔誠地說道。
“惡毒。”蘇于婳瞟了她一眼:“那我呢?你這麼讨厭别的女子嫁給她,你讨厭我嗎?”
“他不會娶你的,别想了。”魚非池說道。
“你這麼自信?”蘇于婳笑問。
“我不是自信,我是了解他。”魚非池邊走邊說:“其實你答應隋帝的原因我也能理解,你野心一直都是很大的嘛,你需要一個足夠穩固的平台讓你施展野心,太子妃這位置,自然是個好平台,以後等哪天隋帝一嗝屁,你就是皇後,那更是大權在握了,你根本不在乎石鳳岐想不想娶你,你不需要這樣一個平台而已,所以,這等于是你跟隋帝之間達成的交易。”
“小師妹聰慧,我真沒心思跟你争石師弟,也沒心思要成這他的太子妃,我要的是大隋的權力,大隋的平台,也要他能夠繼續像現在這般穩定下去,一心一意地為天下之事操心,而不是想别的。所以呢,我不過是跟隋帝達成了協議。”蘇于婳說着聲音低下去:“雖然我知道,這樣做對你不公平。”
“你下一句話該是,不公平這種東西,隻是對沒有實力的人而言的,對于有實力的人來說,一切都隻是挑戰,對吧?”魚非池看着她。
“是啊,什麼事能瞞得過小師妹呢?”蘇于婳笑道,“不過眼下看來,這事兒的确可能成不了,石師弟太固執了,已經跟隋帝連鬧了好幾天,現在大隋上下都不敢再提這事兒,隋帝也讓他氣得夠嗆,他這樣的性子你以前怎麼忍得下來的?”
“他以前又不會對我發脾氣。”魚非池說得理所當然。
“要不你去勸他?”蘇于婳說。
“我可勸他出家,當個和尚,或者勸他自宮,當個太監,都是極好的。”魚非池說得一本正經,蘇于婳聽得哈哈大笑。
蘇于婳偶爾會覺得魚非池是一個很怪的人,她憎惡一切有可能搶走石鳳岐的女人,可是她又一點也不擔心她們會真的搶走石鳳岐,就像她确信,石鳳岐永遠都不會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一樣。
這婚事暫時算是擱置下來了,隋帝與石鳳岐兩父子互不相讓,天天隻差打得雞飛狗跳,讓人看着好笑,魚非池也把心思收攏在南燕,後蜀,蒼陵三國的戰事上,還要随時提防商夷直接南下,把這正打着的三國全部吞掉。
商夷是一定會有這樣的想法的,這樣好的時機,如果他們不動心,那才是有鬼,魚非池已經開始準備大隋與商夷的戰事。
不再是像上次那樣的中型戰事,而是真正的全面開戰,大隋還必須占得先機,将戰場定在商夷國境内。
這些事情繁瑣複雜,不再是瞿如一個人表演的舞台,全面開戰意味着多處戰事同時爆發,怎樣排兵布陣,怎麼調配兵力,都是需要仔細商榷的,魚非池這些天,一直在忙的就是這些事。
也隻有在說起這些事的時候,石鳳岐才願意跟她說上兩句話,而不是一副根本不願見着她的表情——大概,他真是真的厭惡那個不擇手段,出賣一切,背叛一切的魚非池吧。
有時候魚非池也會想着,這樣也不錯,嗯,與他怎樣都不錯,隻要大家的目标還是一緻的,往一個方向前進着,就挺好的。
做人嘛,最緊要是開心,要自己想得開。
同時,音彌生再也沒有留在邺甯城的借口,而且南燕催得急,他不得不離開。
離開之前他再也沒有勸過魚非池,不是他不想帶魚非池走了,是他知道,魚非池甯可死在這個地方,也不願意離開。
他不知道應不應該怪魚非池,如今南燕陷入戰事中,是魚非池一手促成的,在國家和心中所愛之間,音彌生覺得,他有點迷茫,不知該選什麼。
如果他隻是純粹的世子殿下,從來沒有摸過東宮那把椅子,倒也挺好選的,按着他本性過活便可。
可是他成了太子殿下,這裡面還有魚非池的功勞,他便覺得,很是掙紮。
魚非池知曉他内心這些感受,送他出城時說:“不如幹幹脆脆地恨我,好過心裡受折磨,我不介意你恨我。”
音彌生便笑延:“你是不介意我以任何感情面對你。”
魚非池不置可否,隻是沉默地目送着音彌生上了馬車,看着他簡單的馬車哒哒而去。
音彌生畢竟是一國太子,此番離開邺甯城,也不止是魚非池一個人相送,當初接他的人是石鳳岐,如今送他的人也是。
等到音彌生的馬車走遠,石鳳岐沒多看一眼魚非池,轉身離開。
魚非池挑挑眉眼,習以為常,懶得計較。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在街道上,兩側的小販叫賣聲很大,好一副其樂融融的畫面,描着盛世華章的樣子,該有公子與佳人相依相偎,耳鬓厮磨,說些動人情話才對得起這番好景緻。
可是魚非池與石鳳岐之間,卻隻剩下足以讓整個世界都為之沉默的寂靜,寂靜到令人心慌。
走到分叉口,兩人本來該轉左與轉右,一個回太子府,一個回自己家,就像從來沒有過交集一般。
卻眼見着不遠處一個太監驚慌失措地跑過來,臉色慘白如紙,見到石鳳岐與魚非池,直挺挺地跪下來,膝蓋都在地上磨出去老遠,擦出一道血痕,他撲倒在地上哭喊一聲——
“太子殿下,陛下垂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