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毒煙被蓋住之後,便隻剩下一些還飄在空中的,這東西他遇風不散是最讓人惡心的,吹都吹不開。
不過吹不開,可以吹走啊!
“笑寒,找扇子過來!”魚非池眼尖,看到剛剛解決了弓箭手的笑寒他們,對他大聲喊道。
笑寒不太明白這是要幹啥,這東西又散不開,拿扇子作甚?于是看了看石鳳岐。
石鳳岐受了不輕的傷,這會兒也隻想趕緊解決眼前麻煩,就罵道:“叫你去你就去,問什麼?”
笑寒等人一人一把大扇子,聽着魚百非池指揮,往邊上散,但是風不要太大,往牆邊上扇過去就行,免得這煙落到外頭,害了無辜的人。
簡直是機智得發指。
毒煙散去,笑寒他們一躍而入,看了看地上屍骨未寒上蓋着的被子,又看看魚非池正忙着給石鳳岐止血,與林譽對視一眼:“太……太子妃。”
林譽也有點蒙圈,怔了半晌,這才說道:“果然如你所說,是個很特别的人。”
魚非池看着他們,還看看後面站着的一群人,招招手:“把他扛進去,順便去上央府上,把遲歸公子和南九接回來。”
“你不能把我扶進去?”石鳳岐沒好氣一聲。
“我扛得動你嗎我?”魚非池也沒好氣一聲。
笑寒與林譽低頭悶笑,公子對着外人的時候,倒是挺有分寸挺穩重的,怎麼一跟太子妃在一起,就跟個小孩兒似的不講道理?
上央府上,沒有石鳳岐這邊這麼慘烈。
莫要忘,遲歸是個會醫術的,他說他醫術不甚高明,隻是堪堪夠用,但是破起這西魏毒藥來的時候,卻頗為順利。
上央府上的打鬥比起石鳳岐那邊來說,要輕松得多,遲歸負責解毒,南九負責殺人,上央先生負責大手遮住豆豆的眼,三人這個分工也是極為明确了然。tqR1
還未等到上央說話,遲歸見這邊收拾得差不多了,便立刻說道:“上央先生,我要去看我小師姐了。”
“去吧,路上小心。”上央點頭,吩咐下人把地上的屍體收拾幹淨,好好的宅子,總沾這麼些血腥氣不好。
于是當遲歸和南九趕回府上的時候,這邊也已經解決完了刺客,魚非池指着牆角處凝着的毒煙,問遲歸:“能解不?”
遲歸點點頭,從懷中掏出個藥瓶子,瓶子裡裝着些微微甜香的粉末,他把粉末一撒,毒煙散去。
“厲害啊!”魚非池沖他比手指。
遲歸隻是笑:“小師姐你以後不要總是把我和小師父支開,上央先生固然重要,你也很重要。”
“我當然重要了,我是沒想到他們會用毒罷了。”魚非池笑一聲,“你們也累壞了,去休息吧。”
“我去看看石師兄,這種毒藥如果吸入口鼻之中,是很危險的,别一時大意了就不好了。”遲歸說。
魚非池心裡有點不太好意思,畢竟這個遲歸吧,跟石鳳岐算起來,勉強着也是個情敵,讓他去查看石鳳岐的傷勢,他心裡怕是會不舒服,魚非池并不想再給遲歸額外的傷害。
遲歸像是看透了魚非池心中所想,無奈笑道:“小師姐,石師兄也是我的師兄啊,更何況,以前他在南燕的時候,還為我家人平過反,所以,這是我該做的。”
“那好吧,辛苦你了。”魚非池隻得說道。
遲歸給石鳳岐把了下脈,他外傷極重,但是還好,未傷到心脈和筋骨,雖然看着吓人,但是養養也就好了,遲歸專心地給石鳳岐換着紗布,重新調整了過了草藥塗在他傷口處,神色很平常。
石鳳岐看着正忙着給他上藥的遲歸,突然問道:“你很恨我吧,老七?”
遲歸不擡頭,隻說:“是的,我很恨你。”
“為什麼不趁機殺了我,這種時候我并不能反手。”石鳳岐擡一擡他綁着厚厚紗布的手臂。
“殺了你,小師姐會恨我。”遲歸放下藥碗,取過紗布給他包上,一邊包紮一邊說,“我幫你治傷,也隻是想讓小師姐對我重新信任,不是為了你,石師兄,我不喜歡任何人,我隻喜歡她,我不像你,我是自由的。”
他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擡起頭來看着石鳳岐,那樣冷靜而堅定的眼神,是石鳳岐以前從未在遲歸眼中看到過的。
“她……”石鳳岐想說什麼。
“她喜歡你,我知道。”遲歸打斷他的話,笑了起來,“你不知道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她喜歡你。不過,這有什麼關系呢?”
人生那麼長,誰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呢?
隻要你們不成親,你們就永遠不是真真正正的夫妻,我就可以等。
哪怕你們成了親,你們是上天作證天下認可的夫妻,我還是可以等。
所以,她現在喜歡你,又有什麼關系呢?
你不是自由的,你是太子,你是将來的大隋帝王,而我知道,小師姐啊,她永遠不會心甘情願地困在一座王宮中的,做一個貴婦,做一個王後。
所以,我可以等,等到她想重新找回翅膀,找回自由的那一天。
清理完石鳳岐的傷口,遲歸很是平常地說了一些平時要注意的事項,并無任何異色。
等到遲歸離開,笑寒走進來,有些疑惑道:“公子,要不要再請個大夫檢查一下,屬下擔心……”
石鳳岐搖頭,打住了他這個想法:“他不會的,他是我們的小師弟,不管他喜歡誰,他都是我們的老七。”
見石鳳岐這樣說,笑寒也隻能壓下心中的念頭,又問道:“林皇後此舉,未免太過莽撞了,不似她平日的風格。”
石鳳岐讓笑寒扶着自己坐起來,按了按兇口處的傷,說:“雖然你跟她同住王宮十多年,但是你未必了解她。她今日這樣做,并非莽撞,而是高明。”
林皇後其實下了一手妙棋,隻不過被石鳳岐破成了爛棋。
當石鳳岐殺了那麼多的人時候,就意味着,他為自己樹了無數的仇敵,有仇敵找上門來尋仇,那便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林皇後在氣得險些發狂的情況下,依然保持着她大腦最後的清明,她并沒有發瘋,甚至,她按着自己的計劃,穩健地走了最後一手棋。
這場連綿的大雨是好東西,她會在這場大雨裡,殺了石鳳岐與上央。
聽上去這是一個極不可能的計劃,甚至是一個特别荒唐的想法,一如笑寒所說的莽撞,但正是因為這種荒唐,才是林皇後行事的原因。
石鳳岐殺的人屍體還熱乎着,仇恨也還新鮮着,想殺他的人那麼的。
這種時候,不管是誰殺了石鳳岐,林皇後可以把責任推得再幹淨不過,要怪隻能怪石鳳岐自己作孽,得罪了太多人,死在仇家手裡也怨不得。
就算是隋帝,他也必須要承認這種情況的可能性。
那麼,剩下的問題便是如何殺死石鳳岐與上央。
今日這場伏殺,應該是傾盡了林皇後全部的力氣,她用盡了她最後的底牌,而且,她計算得很精妙。
不管是銷骨煙,冷箭,兩批刺客,她都在一環一環地推進着她最後的步驟。
說實在話,如果今日不是魚非池的腦子想事情跟旁人不同些,能想出用被子蓋住屍體,不讓銷骨煙源源不斷地湧出,石鳳岐今日的小命,的确是很大危險。
縱觀石鳳岐遇到的所有刺殺中,難有如此精妙的設計,每一步都環環相扣,一步一步地把他逼入絕境死地,他就算有再多人手,也幫不到他,隻能眼睜睜看着自己力量被耗盡,要麼死于敵手,要麼死于毒煙,總歸是個死。
殺了石鳳岐,便意味着,大隋的皇子隻剩下一位。
隋帝今年高壽,已是六十四的年紀了,他想再生個兒子,隻怕得跟南燕的燕帝這樣,問一問隔壁老王。
而大隋的王位從來都隻傳嫡親,不傳外人,隋帝開明,但未必開明得像燕帝那般,能從外人那裡找個人過來,入主東宮,否則也不會一直要逼石鳳岐回到大隋來。
就算隋帝答應,大隋國的臣子與百姓也不答應。
同時,在林皇後的計劃裡,上央也是活不過今日的。
這位朝中重臣一去,憑林皇後的手段,要重新在朝中為石牧寒建立聲望與人脈,都不是一件多麼難的事情。
那些尚存未死絕的貴族們,也會擁戴石牧寒。
石牧寒隻要保住小命,他得到太子之位的機會就是無限巨大的,順理成章成為大隋帝王的可能性,也是無限巨大的。
所以,林皇後并沒有走一招庸棋,相反,她這次的铤而走險,走得相當高明,包括起初的貴族鬧事,都隻是林皇後在最後一步做鋪墊,她要得到的最終極的結果,隻是找一個最為合适,最為恰當的時機,殺了石鳳岐與上央。
隻不過她時運不佳,遇上了石鳳岐與魚非池,還遇上了一個擅醫解毒的遲歸,連着上央也一起保下了。
整個林氏一族,石牧寒都隻能算是小人物,夠得上資格說話的人,隻有林皇後。
就在石鳳岐與笑寒兩人說話的時候,宮裡傳來了旨意:隋帝宣石鳳岐與上央即刻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