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巧不成書,半天沒醒過來的魚非池在這種時候醒轉,一睜眼便見石鳳岐那張放大了數倍的臉沖自己壓下來,便是再好看的面皮也經不起這樣近距離的沖擊,而且他嘴唇馬上就要貼着自己嘴唇了,她想也不想,手心猛地朝石鳳岐撅起的嘴打去!
“噗嗤!”
含着一嘴藥湯的石鳳岐始料未及,滿滿一嘴藥汁“噗嗤”一聲在他嘴裡炸開了煙花,濺了出來,藥汁四灑,劈頭蓋臉鋪了魚非池滿面。
……
兩人都定住。
這和書上說好了不一樣啊,這種偷香的時刻為什麼在他這裡變成了笑話啊,想他石鳳岐也是一堂堂風流公子,按說美人這會兒應是半含嬌羞半含佯怒地嗔怪一聲才是啊,這種尴尬的場面為什麼總是出現在他身上?
這都啥啊!
“咳咳……”被藥水嗆得不輕的石鳳岐拍着兇口,舌頭都苦麻了,還遇上這種事,真是太委屈自己了。
“石鳳岐,我殺了你!”魚非池摸了摸臉上苦藥湯汁,想着這裡面有石鳳岐的口水,一聲尖叫!
石鳳岐奪路而逃。
門外擔心魚非池身體候着消息的人,聽得這一聲尖喝,便知非池師妹無恙,大約石師兄又要倒血黴了。
但魚非池的确傷得不輕,斷了兩根肋骨,沒有當場暈倒,還能堅持着打完整場比賽也頗是讓人詫異,艾幼微拿了些上好的藥丸給她喂下,嘿嘿發笑:“你怎麼不把那莺時一杆子打死了算了?”
正在吃藥的魚非池沒讓他嗆死,咽了口水說道:“那麼多人看着我把她打死了總是麻煩,而且她現在跟死也沒有區别了。”
“什麼意思?”
“你以為她能活?”魚非池反問。
艾幼微還要再問,聽得外面又有吵鬧聲,他站起身來看了一眼:“今日最後一場比賽,你們昨天的比賽一共拿下了八分,現在北院積分十二分,南院積分共十分,今日這一場最後的比賽是三分,如果南院能拿下這三分,便能反超北院了。”
“昨天我們女子馬球把南院全數淘汰,隻剩下醜字班的男子蹴鞠今日與咱戊字班相對,有石鳳岐,不會輸的。”魚非池喝了口水,并沒有起身去看比賽的打算。
“醜字班有兩個人十分特殊,我看石鳳岐想赢,也沒有那麼簡單。”艾幼微笑聲說道。
“哪兩個人?”
“窦士君,莊言。”
魚非池沉默了一下。
這兩人算得上學院裡的風雲人物,窦士君人稱竹君子,面如冠玉,眉眼柔和,每月例考他穩坐第一,為人又謙虛低調,待人平和溫潤,的确是頗是謙謙君子之風,絕不是石鳳岐那等浪蕩公子哥的模樣。
莊言頗有傳奇色彩,聽聞他是他家中最不受寵的庶子,從小體弱多病習武學文都較常人慢上許多,受盡欺淩,後來無為學院的司業下書去尋有緣的弟子時,莊家人才盡出,卻無一人能入司業的眼,倒是這個一直站在一邊默默無聞的莊言,被司業一眼看中,帶入學院中來,而莊言在他們莊家的地位也一下子水漲船高。
踩低捧高,人情向來如此。
後來證實司業們的眼光的确毒辣,這位莊言學東西的确是較之常人慢很多,但是一旦上了手,找到了門路,但是一日千裡,突飛猛進,這也算是他的一項天賦異能吧。
這樣的人,像極了前世那些書中寫的不世奇才,隻等某日所蒙之塵被人拭去,便能大放異彩。
“我去看看。”魚非池想到此處,披上袍子挽起了發,往外走去。
艾幼微坐在後頭晃了晃腳尖兒:“你是去看石鳳岐,還是看窦士君和莊言?”
魚非池回頭看他:“你說呢?”
“最好不是去看石鳳岐,非池,你自己的身體,你比我更清楚。”
魚非池眸光稍暗,又泛起些笑意,轉身時動作利落,似未受艾幼微的話半點影響。
場上蹴鞠打得正激烈,魚非池身上有傷,不敢擠在人群裡看,隻尋了個高處的位置遠遠觀望,當然也就毫無例外地看到了曾沛沛又舉着旗幟在一邊高喊石師兄加油,這一回她還帶了一幫小姐妹,幫着她一起造勢,像極了一種叫“拉拉隊”的組織。
魚非池見了也隻是笑,沒有多說什麼,隻是看着石鳳岐額頭上系了根帶子,動作幹淨敏捷,帶球過人時也顯得靈活輕巧,隻是今日遇上的對手太強,醜字班大概是真的派出了最強力的隊伍。
她尋了尋那叫窦士君與莊言的人,窦士君果然人如其名,連蹴鞠這麼激烈的運動在他身上都可以看名士風流與君子風範,頗為令人側目,再加上平日裡人緣極好,這會兒倒也有不少人替他加油。而那莊言一看便知是個話不多的,處處都顯着幹練和利索,透着為了赢可以不擇手段不惜代價的狠勁兒,連眼神裡都寫滿了堅定和力量。
這樣的人,很不好對付。
他應是葉華侬的人,因為葉華侬的目光一直鎖定在他身上,球到他腳下時,葉華侬的手都會握緊。
踢到一半休息的時候,石鳳岐沒有坐下來好好喝口水,而是直直朝魚非池走了過來,全然沒看跟在他屁股後面遞水遞手帕的曾沛沛,他看着魚非池:“你身子好了?到處跑?”
“你不想讓我看你比賽啊,那我走好了。”魚非池作勢就轉身。
“不是……”石鳳岐一把拉住她,魚非池瞪眼:“松開。”
石鳳岐乖乖放手,笑着道:“上次我救了你一回,這次你幫我一把怎麼樣?”
“幫什麼?”
“那個曾沛沛真的太煩了,你要是能把她弄走,我就當你還清了我救過你的人情。”
“我又沒叫你救我!”
“你這個人,有沒有知恩圖報的心了?有沒有做人的基本道德了?”石鳳岐氣道。
“沒有!”
……
“魚非池,她是商夷國的人,來拉攏我的,我不想加入商夷國那邊的派系,我想就算是看在戊字班的面子上,你也不會袖手旁觀吧?”石鳳岐擦了擦汗,回頭望了一眼正咬着手帕可憐兮兮望着他的曾沛沛。
這學院裡的任何人行任何事,都是帶着目的的。
魚非池有點惱:“人家姑娘喜歡你,我怎麼阻止?我又不把她心給挖了。”
那邊的鑼聲響,石鳳岐要趕回去比賽,沖魚非池笑道:“你肯定有辦法的,就靠你了啊。”
“莊言左路不行,你可以攻他左方,窦士君過于正直,你可以用些虛招,便能騙過他,葉藏爆發力很強,适合快速攻門。”魚非池淡淡道。
石鳳岐步子一停:“我便知道,你是來幫我的。”
比賽越打越激烈,後來已是接連有人負傷,就連石鳳岐臉上都有些擦痕,若不是在大庭廣衆之下不好堂而皇之地出手殺人,怕這場上已經屍橫遍野了,魚非池不自覺地緊了緊手,步子慢慢往人群中走去。
“小師姐。”遲歸不知何時走過來,握住了魚非池的手。
“阿遲。”
“你想進去看比賽嗎?我帶你進去吧。”阿遲眼中有些微失落,他端着一碗做好的蓮子湯送去給小師姐,卻被告知小師姐來看石鳳岐。
遲歸個頭其實比魚非池還要高一些,左右拔開人群,拉着魚非池往裡鑽,他握着魚非池的手不算用力,像是怕弄疼她,但也不會讓魚非池從他掌心裡被人擠走,有種奇異的牢固感,掌心溫暖幹燥,還有幾分柔軟,恰似他笑容。
他帶着魚非池擠進裡面,将魚非池安放在自己兇膛前,讓她可以靠着自己放心看球賽,不會被後面的人潮擠得不舒服,雙手還按在她肩上。
石鳳岐見了魚非池本是很欣喜,卻又見遲歸的手緊貼着魚非池,一個晃神,被莊言一腳鏟翻在地,小腿應該受了不輕的傷,痛得他颠了幾步才走穩。
“狐狸精,勾搭了石師兄,還要勾搭遲歸小師弟!”曾沛沛就站在旁邊,沖魚非池惡狠狠罵道。
魚非池關心比賽,不關心她的話裡邏輯毛病太大,倒是遲歸一臉冷色:“離我小師姐遠點!”
魚非池反手拍了拍阿遲的手背,示意他不要跟這樣的小姑娘吵嘴皮子。
遲歸是不吵了,小姑娘卻不依不饒,冷言冷語冷聲諷刺:“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配不配得上石師兄,長得一張狐媚子臉,滿身騷味!”
魚非池皺皺眉,拉住要沖過去理論的遲歸,淡淡地瞥了一眼這位長相秀美的曾沛沛:“滾一邊去。”
“你……”曾沛沛作勢要上來打人。
遲歸擡手擋住她:“我小師姐叫你滾一邊去你聽不明白嗎!”tqR1
曾沛沛看了一眼遲歸,又看四周有人望過來,到底丢不起臉皮,隻是小聲對魚非池狠狠道:“魚非池,就算今日咱們北院赢了這場比賽,也不會有人感謝你們戊字班的,更不會感謝你和石師兄,到時候石師兄會越發孤立無援,他成為我商夷國的幕僚之臣,指日可待!”
魚非池這才擡起眼皮認真看了一眼曾沛沛,是不是從候門深戶裡養出來的女子,個個都是刁鑽狠辣之輩,小小的年紀眉眼中滿是戾氣。她動動嘴唇,最終什麼也沒有說,事關天下七國,那不是她想插手招惹的。
隻不過南院的人瞧她不順眼便也罷,現在是北院的姑娘也要上門來找茬,石鳳岐當真是個臭雞蛋,走到哪兒招綠頭蒼蠅跟到哪兒。
石鳳岐這場比賽赢是很艱難,好幾次險些被人破了門率先拿下三球,也幸得戊字班的人默契十足,又在石鳳岐的帶領下越挫越勇,才能幾次化險為夷,當石鳳岐最後一球打進球洞時,魚非池悄然出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