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延豐帝駕崩
第二日,約定的時間裡,福寶卻沒有醒過來。
阿零叫了福寶許多聲,福寶都沒有應。
納蘭煜叫了太醫來,太醫搖搖頭,隻說了一句話:“請太子殿下節哀。”
阿零看着納蘭煜那時候的表情,波瀾不驚,似乎早已習慣了太醫對他說出這樣的話,多年來,太醫總說福寶撐不過去了,這孩子卻總是頑強地活了下來。
就在不久之前,福寶也病危了一次,可後來又好了,甚至身子比從前還好了,所以,福寶定然還是會好起來的。
然而,這一次,福寶似乎把自己的好運氣都用光了。
此時的軒轅國,已經是冬天了,大雪整整下了三天,院子裡白皚皚的一片,下人們在院子裡掃雪,說着坊間聽來的傳聞。
“聽說了嗎?納蘭懿回來了……”
“外面都傳開了,說柏水縣修宗祠,地基裡挖出一塊金石,上面寫的是納蘭懿王,還有個什麼地方,開礦,又挖出塊絕世好玉,上面還是寫的納蘭懿王……”
“是啊是啊,格木和南溪都反了,我看别的地方也要反了……”
阿零現在雖然是質子,因為納蘭煜和福寶的重視,她在太子府的地位,還是比下人要高幾分。她原本隻是在屋子裡給福寶撥着暖爐裡的火,太旺了怕空氣太幹燥,太弱了又怕冷到了那小家夥。
外間的吵鬧似乎是擾了福寶清夢了,阿零見福寶緊緊皺着眉頭,在床上翻了幾下,似乎很不舒服,歎了口氣,出門對那些說小話的丫鬟小聲說道:“這些事兒莫要在太孫屋子邊說,他聽了鬧心。”
丫鬟們悻悻地離開,卻還是小聲咕哝着:“都是要死的人了,還鬧什麼心……”
阿零聽着心中堵得難受,回去看福寶,那貨卻是睡的好好的,連别人說了他壞話,他都不會跳起來報複。
福寶病倒,已經一月有餘,阿零每日總是花好幾個時辰将太醫的藥用盡各種辦法灌進福寶嘴裡,灌是灌進去了,卻似乎是沒用。
上一次太醫來,又是搖頭歎氣道:“隻看太孫求生的意志了。”
阿零氣得當場就把太醫給揍了一頓,此後再也沒有太醫敢來給福寶看病了。
看着福寶一天天消瘦下去,阿零撓破了腦袋,終于想起來,在遙遠的北闌,還有一個大神醫可以救人呢!
可惜阿零如今身為人質,怎麼跟北闌的望一衽聯系呢?阿零又把腦袋撓破了,最終是覺得,這種事情,現在還得納蘭煜出馬。
除夕夜,納蘭煜獨坐在花園中小酌,月光清冷,白雪反射着光,整個花園看上去亮堂堂的。
亮得阿零都能看到納蘭煜鬓間竟然有了幾縷銀絲。
不知為何,她忽然覺得,這時的納蘭煜,看上去有些滄桑。
“還不睡?”阿零問道。
“除夕夜,要守歲。”納蘭煜轉頭又問阿零道,“你也還不睡?”
“守歲。”阿零也道。
“能飲一杯無?”納蘭煜倒了一杯酒,笑着問阿零道。
“我不能喝酒。”阿零坐到了納蘭煜對面,并不與他多說什麼,甚至看也不多看他,隻是說道,“恐怕隻有望一衽能救福寶了。”
納蘭煜并不說話,似乎不懂阿零的意思,隻是自顧自地喝酒。
“你現在去聯系望一衽,求他救福寶,還是有機會的!”阿零實在看不下去了,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納蘭煜卻是苦笑着搖頭:“上次望一衽給你的是什麼藥,你不記得了嗎?”
阿零垂下眼,她隐約還記得當時有人說,望一衽給的,那是虎狼之藥。
“生死有命,我都已經看淡了,你還強求什麼?”納蘭煜竟然是伸手去揉了揉阿零的頭。
這種感覺,倒像是她真的隻是他兒子的一個朋友。
阿零看着此時納蘭煜臉上慈愛的笑容,自己也開始懷疑,那個滿腹算計冷血無情的納蘭煜,和這個笑容可掬萬事看開的納蘭煜,到底哪一個才是真的他。
“對了,探子來報,納蘭懿已經到了格木城,你若是有什麼行動,最好趕快。”納蘭煜道。
阿零捏緊了拳頭,死死地瞪着納蘭煜,問道:“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因為本宮知道,這些日子你照顧福寶,打亂了将錢皇後救出皇宮的計劃。”納蘭煜冷冷道。
“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讓我救走你的人質?”
“能被救走的人質,要來何用?”納蘭煜笑着,端着酒壺,轉身離開。
“那你就不怕我直接走了?”阿零問道。
“本宮從未說過,你是人質。”納蘭煜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阿零一人站在這亮堂堂的院子裡,忽然覺得這世界好考驗她的智商和情商。
還是福寶好,跟福寶在一起,不用智商和情商。
子夜,整個京城炮竹震天,阿零捂着耳朵,卻想着,這麼大的聲音,會不會把小福寶給震醒了呢!
果然,炮竹聲中,福寶竟然睜開了眼睛!
阿零整個人都高興傻了,大晚上的,竟然問:“你醒了!我帶你去吃糖葫蘆!”
福寶卻似乎都沒聽到阿零講的話,自顧自地下了床,像是夢遊一般,打開了抽屜,拿出抽屜裡的令牌,交給阿零。
阿零看着手中泛着金光的令牌,眼睛忽然就紅了,這是福寶進宮的令牌,上次他帶她進宮,用的就是這個令牌。
現在他醒了,卻是一句話不說,隻是把令牌交給她,是什麼意思呢?tqR1
“你這是幹嘛?”阿零拿着令牌呆愣着問道。
福寶卻是笑了,眼睛眯成了一條線,一句話也不說,又回到床上繼續睡了。
看着福寶這樣子,阿零忽然在想,福寶是不是穿越了?回來一次不容易,所以隻做正事都不寒暄兩句?
穿越者回來一次是不容易的,阿零這麼想着,心頭也就舒服了一些。
子時都已經過了,錢皇後又是過了一個孤獨的除夕吧?
現在去找她,應該還來得及。
阿零給福寶蓋好了被子,将暖爐的火都燒好,将窗戶關得嚴嚴實實的,門也關好了,這才離開了太子府。
她穿着福寶的衣服,帶上帽子圍巾,隻露出圓溜溜的兩隻眼睛,乍一看還真有點像福寶,宮門守衛見她有令牌,便也将她放了進去。
一路直接到了冷香殿,錢皇後并未睡去,反而是跪在佛像前,焚香禱告。
“娘娘。”阿零小聲叫道。
錢皇後轉身來看,見是阿零,大喜過望,竟然也是流出兩行眼淚來:“我還以為你不會回來了!”
“納蘭懿已經回到格木城,我現在把你送出皇宮,你去南溪或者去格木城都可以,就是不要留在京城。”阿零小聲說道。
錢皇後點點頭,緊緊跟在阿零身後。
“站住!”
阿零和錢皇後剛走到冷香殿門口,卻聽到後面有人大叫。
轉頭一看,竟然是紅楓,如此大冷的天氣,她還是穿着單薄的衣衫,懷中抱着那已經腐爛的嬰兒屍體,凹陷下去的雙眼直勾勾地瞪着阿零和錢皇後:“你們是不是偷了皇上的東西?”
“别理她。”錢皇後冷聲道。
阿零點點頭,繼續拉着錢皇後走,誰知紅楓竟然死死地拉住錢皇後,大叫道:“抓賊啊!有人在偷宮裡的東西!”
然而這冷宮乏人問津,紅楓如今體弱,聲音也不大,就算是她吼破了嗓子,也沒人朝冷宮這方向瞄上一眼。
錢皇後一腳将紅楓踢開,冷聲罵道:“别在這兒裝瘋賣傻。”
紅楓被踢得摔倒在地上,懷中那嬰兒的白骨也滾落了下來。
看那滾落的白骨,紅楓忽然吓得跳了起來,似乎也不記得那是自己得孩子了,抓住阿零的褲腳,求道:“求你帶我走……”
阿零看了看紅楓,隻歎曾經宮中豔壓群芳寵冠六宮的紅楓美人,如今竟然是一副乞丐婆子的樣子,也不知延豐帝看了會作何感想。
“娘娘,我把令牌先給您,您在東門外等我,我一會兒就來。”阿零将令牌交給了錢皇後。
“你想做什麼?”錢皇後接過令牌,有些疑惑地問道。
“給延豐帝送一份新年禮物。”阿零笑道。
錢皇後隐約猜到了阿零的想法,也知道她恨紅楓和延豐帝,便說道:“那你小心點。”
“放心吧,我把紅楓帶到皇上寝宮去,鬧出了事,皇宮兵力肯定會集中到寝宮去,咱們就方便行事了。”阿零道。
錢皇後點點頭,拿着阿零給的令牌往東門走去。
“來,我帶你去見皇上。”阿零笑着拉起紅楓。
聽到皇上這個稱呼,紅楓那凹陷的眼珠子竟然也放出一絲亮光,喃喃道:“對,皇上很疼我……”
皇帝寝宮,整個除夕夜,能好好睡覺的,恐怕也隻有此時在病重的延豐帝了。
延豐帝睡夢中還緊緊皺着眉頭,似乎是在做噩夢。
大抵虧心事做多了的人,夢裡都是不安穩的。
“皇上……”
阿零将紅楓從窗戶裡扔了進去,紅楓看着那渾身明黃的人,便知道那是皇上,踉跄着跑了過去,嬌滴滴叫了起來。
終于,延豐帝被紅楓給吵醒了,睜開眼一看,隻見一個發絲淩亂渾身惡臭的女人趴在他床邊。
也許是剛剛做了噩夢,延豐帝的第一直覺便是:“鬼……女鬼……”
見延豐帝和紅楓重逢的樣子,阿零嘴角勾起一絲笑,轉身離開。
看你們還恩愛得起來不。
就在阿零轉身的一瞬間,便聽到寝宮中噗通一聲。
阿零沒有注意,徑直朝東門走去,将錢皇後送出了宮。
也許是納蘭煜當真沒打算留下錢皇後,所以阿零救人救得一番風順,回到福寶屋子裡便開始蒙頭大睡。
第二天醒來,卻見整個太子府都挂上了白色,那不是白雪,而是白紙。
這證明,有人死了。
阿零出門去問,才知道,是延豐帝駕崩了。阿零這才松了口氣,她還以為是福寶去了呢。
她這才回到屋子裡,發現暖爐裡的炭早已經燒光了,也不知道那家夥冷不冷。她習慣性地去摸摸福寶的小手,看他冷不冷,需不需要加炭火和被子。
然而,這一次摸到福寶的手,竟然是冰涼的。
一定是暖爐沒火了,被子不夠的緣故!阿零急忙跑去廚房要了炭火,又去找丫鬟多要了被子。
丫鬟們覺得她奇怪,竊竊私語,說她是不是偷炭火和被子去賣了……
納蘭煜本急着趕到宮中去,聽到丫鬟們的談話,卻是調轉方向,去了福寶的屋子裡。
一進屋,便感覺一股熱氣襲來,這屋子,暖得跟六月裡似的,阿零還給福寶裹了四床被子!這不是要把孩子捂得發燒了嗎!
納蘭煜二話不說,就去掀開福寶得被子,然而指尖觸到福寶的時候,也被那冰涼,給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