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借酒不還
“鳳起山?殿下是不是就在那邊?”謝飛虎問道。
“沒有。”淩晔斬釘截鐵答道。
淩晔雖一口否定,卻連呼吸都便得急促起來,不由地朝向了鳳起山的方向。那雪山頂上白茫茫一片,看起來與往日沒什麼區别。
阿零看淩晔那樣子,便也猜到了,拉着淩晔問道:“阿一是不是正在那裡?”
“沒有。”淩晔依舊堅定地否決。
“你說謊。”阿零看着淩晔,冷冷的問道:“為什麼要騙我們?”
淩晔歎了口氣,蹲下摸了摸阿零的頭道:“阿零乖,殿下不會有事的。還記得上次奏折的事情嗎?知道殿下為什麼生氣嗎?因為我們胡亂操心,讓自己,尤其是你,陷入險境。你現在最緊要的事情,是治病,殿下早就料到你同他一路會有危險,才讓我帶着你走……”
阿零低着頭,緊緊捏着拳頭,半晌,擡起頭問道:“鳳起山怎麼走?”
“你還不明白嗎?殿下不會有事的,你好好在這裡治病。”淩晔死死拽住阿零。
阿零回頭看了看望一衽,眼眶發紅,不知是責備還是失望,再對淩晔說道:“可是現在那人也不肯給我治病!”
淩晔看阿零這眼神便慌了,上一次阿零病發也是如此,眼眶發紅,情緒激動,情急之下,隻好拂過阿零的睡穴,讓她沉沉睡了過去。
等阿零睡下,淩晔将阿零交給謝飛虎說道:“好好照顧她,我去找殿下。”
謝飛虎點點頭,他雖也有心去找納蘭懿,隻是保護阿零才是他的任務,若是讓阿零這樣的身子去了雪山,還不知會出什麼岔子。
“不治病,借匹馬總可以吧?”淩晔故作輕松地問望一衽。
望一衽指了指馬廄。
淩晔在馬廄裡牽了馬,便朝鳳起山奔去。
望一衽看阿零幾人遭此變故,雖不救人,也不再趕人走。那小藥童看阿零可憐,竟是為她收拾了一件客房,讓她睡了進去。
到了夜裡,阿零覺得鼻子癢癢的,忽然打了個噴嚏,睜眼一看,竟是狗哥拿尾巴在給撓他!
阿零正要罵狗哥,忽然想起納蘭懿的事,這才摸了摸狗哥的頭,誇它聰明。
此時謝飛虎正趴在阿零床邊,鼾聲如雷,似乎睡得很好。
阿零便悄悄從窗子翻了出去,跟着狗哥去馬廄牽了馬,悄悄朝鳳起山跑去。
剛跑出山谷,卻聽後面響起了馬蹄聲。
“阿零!”
阿零轉頭一看,是謝飛虎騎馬追來了。
未免被謝飛虎抓回去,阿零越發騎得快了,整個人似乎要從馬背上飛起來。
“阿零,你小心點!我不抓你回去!”
他說她就信?阿零依舊一個勁兒沖着,差一點就要從馬背上飛出去,好在謝飛虎及時追上,抓住了她。
“我隻要保護你就好了,你在哪兒,我在哪兒。”
馬兒依舊疾馳着,阿零的頭發已經被寒風吹亂,睫毛上都結上了一層冰晶,大喘着氣說道:“好,跟我一起去救阿一!”
謝飛虎點頭。
兩人一馬跑到鳳起山,已經是第二日黃昏,落日餘晖鋪在紛亂的雪地上,似是落了一地的金子。
阿零看着這一地金光,覺得這與納蘭懿的笑像極了。
鳳起山山坡下有不少人生起了火休息,這其中不乏納蘭懿身邊的護衛下人,他們死裡逃生,已經滿身是傷,自身難保,無力去找納蘭懿。
“殿下呢?”阿零坐在馬上問那些幸存的護衛們。
“還沒找到……”護衛們低下頭說道。
“沒找到還不去找!”阿零怒吼道。
小小的孩子,此刻威嚴與納蘭懿半點不差,那護衛們卻左右為難,不知如何跟阿零開口。
“算了阿零,看他們傷得嚴重,要趕緊治傷才好。”謝飛虎勸道。
“可有見到淩公公?”阿零吸了口氣,冷靜了一下。
“淩公公中午的時候到的,一來便往雪山深處去了……隻是午後雪又化了一次……”
這意思是說,淩晔也有危險?阿零捏緊了拳頭,恨鐵不成鋼,不再去問那些護衛,問道:“狗哥,你鼻子還靈不?”
狗哥吸了吸鼻涕,狗哥好像感冒了……
阿零直直盯着狗哥,那眼神中充滿了希冀。
狗哥立即來了精神,一狗當先沖在了前,一點感冒算什麼!狗哥的鼻子依舊很靈!
但是,狗哥的鼻子确實是凍壞了。
它指了指某棵倒下的樹,阿零和謝飛虎便去挖。
挖出來的卻是一具凍得發紫的屍體,阿零認得那人的面目,是負責納蘭懿衣物的丫鬟小蘭。
那屍體不是納蘭懿,阿零松了口氣。
跑了半天,狗哥又在一塊石頭旁徘徊。
謝飛虎搬開了石頭,那石頭下血肉模糊的,好在從體型上看,并不是納蘭懿,隻是那人腳下有一塊碎布,淡紫的錦緞,應當是納蘭懿的沒錯。
阿零緊緊捏着那塊碎布,罵道:“狗哥,下次要是再找錯,我把你宰了做狗肉包子!”
狗哥一聽,吓了,拔腿便跑,它發誓,它再也不敢亂停下來了。
天已經黑盡,雪山的夜晚奇冷,就是謝飛虎也有些扛不住了,生氣火來要休息一下。
阿零卻一點不知道累,就連餓也不覺得餓,隻一個勁兒的找着。
“阿零,你快來吃點東西再找!”謝飛虎叫道。
“我再找找……”阿零道。
“吃飽了才有力氣找,你不想還沒找到殿下,自己先餓死了吧?”謝飛虎說着,遞了一塊大餅給阿零。
阿零想了想,确實不願意自己餓死,這才接過那又冰又幹的大餅,一分為三,一份給自己,一份給狗哥,一份給了謝飛虎。
謝飛虎接過大餅,顯然對阿零這一看似随意的動作有些意外。這種感覺很奇怪,好像以前從未有過誰如此随意的将自己的吃食分給他,随意到這件事就是天經地義似的。他沒多少記憶,但想到納蘭懿将淩晔和自己安排在阿零身邊,阿零又如此拼命的找納蘭懿,不知這看上去毫無關聯的兩人,為何會有如此強的牽絆。
“阿零,你為什麼一定要救納蘭懿呢?”謝飛虎問道。
阿零一邊嚼着沒有味道的大餅,想着自己與納蘭懿的初遇,說道:“你也是失憶了的,隻是你失憶後醒來,遇到的是我,淩晔,楚聞天,當時你想也沒想,就把我們當成了朋友,可我們卻騙了你。”
“沒關系,其實你們沒有騙我。淩晔都告訴我了,我交給白尚書的奏折是真的,隻是你們後來調包了。是那尚書大人太傻了。”謝飛虎傻呵呵的笑着,接着說道:“你還為我打了震天镖局的人,你對我很好。”
“是啊,連我們這樣對你,你都覺得好。那阿一對我,就是真的好了。堂堂太子,我知道他一開始是不願意幫我的,可我一直纏着他,想方設法要他收留我,卻把自己的外衫給我穿,背我,帶我治傷,陪我睡覺,帶着我回宮,好多人都說他的壞話,他以為我不知道,其實我明白,撿一個孩子放在身邊,給他帶來了許多麻煩。但他就是這麼一個人,明明需要幫忙,卻從來不說。在戰家是這樣,隐部也是這樣,就是奏折的事情也是這樣,什麼事情都自己扛,可是我怎麼能讓他自己扛呢!在戰家是我幫他,隐部也是,奏折也是,所以這一次,我一定可以幫到他的!”
阿零說着,擡頭看着天空,雪山的夜空特别明淨,星星也都比軒轅京城的亮。阿零吃完了大餅,拍拍手道:“吃好了!我們也分頭行動吧!我從護衛那裡要來了信号彈,如果有發現,發信号彈通知大家。”
阿零說着,将信号彈給了謝飛虎。
“不行,若是你一人行動出了事,我怎麼辦?”謝飛虎拒絕道。
阿零笑一笑說道:“如果我有危險,就發紅色的信号彈,你可以及時趕過來救我,如果找到了阿一,就發綠色信号彈。現在時間多過去一刻,殿下就多一分危險。我們分頭找,機會大一點。”
謝飛虎隻好接過信号彈,越發覺得阿零不簡單,平日裡古靈精怪,也就是一般孩子的模樣,遇到事情,雖然心裡着急,卻還能冷靜處理,這般智慧,就是普通的大人也沒有。
也不知是走了多久,阿零的腳已經凍僵了,似乎都不是自己的了,她噗通坐到雪地上,靠着石頭,猛地錘着自己的腿,罵道:“沒用!”
她錘得太用力,似乎都忘記那是自己腿。狗哥跟在阿零旁邊,一臉驚恐,因為它似乎聽到了“咯咯”的聲音,這聲音太熟悉了,想不到阿零對自己下手也這麼狠,這不是要把自己腿都給打斷了嗎!
阿零在這邊歇着,身後卻有獵戶生起了火,烤東西,不是阿零有心偷聽别人講話,而是他們烤的東西實在太香,阿零又把自己的腿打得太痛,實在是走不了。
“這兩日真是大豐收了,這雪崩壓死了多少傻獐子傻兔子啊!”
“是啊,哈哈哈!”
獐子兔子跑那麼快都能被壓死,不知道阿一和淩晔怎麼樣了……阿零躲在石頭背後,安靜地聽着那兩名獵戶說話。
“就是這化雪的天氣比下雪還冷,出來撿點東西,還要帶幾壺烈酒暖身子!”
“哈哈哈!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哪裡還會冷!”
喝了酒不會冷?這倒是個好辦法!
阿零便從石頭後探出個頭來問道:“請問,可以借我點酒喝嗎?”
那兩名獵戶轉頭一看,這石頭後竟然藏着一個小姑娘,臉蛋又白,眼睛紅紅的,比那小兔子還可愛。
“小丫頭喝什麼酒啊?”那獵戶哈哈大笑起來。
“喝了不冷。”阿零眨着眼睛天真地說道。
那獵戶量阿零這麼大的孩子是不敢喝酒的,便拿出酒袋放到阿零面前逗她玩兒,卻沒想到那酒袋一把就被阿零搶走了。
隻見阿零咕噜咕噜喝了幾大口,再将酒袋還給獵戶。獵戶打開酒袋一看,原本大半袋子酒,現在是半滴都不剩。
阿零喝完,覺得嗓子辣極了,不過确實有一股熱氣從小腹中升起,真是暖和了。
狗哥看着阿零,嗚嗚地叫起來,完了,主人又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