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府一處廳堂中,甄俨讓兩個丫鬟上了熱茶後小心退下,屋子裡隻剩下了張遼一個人,趙雲和郭嘉都被留在了酒宴上。
張遼獨自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飄飛的雪花,微微失神。
年前留守的褚定等黑山軍叛亂,張遼還沒來得及處理,叛亂的黑山軍就死在了戰場上,麴義的刀下。
平定中山、常山之後,張遼親自給在關中左馮翊的張燕寫了封信,大緻的說了情況,着他盡快趕來常山。
黑山軍的叛亂,讓張遼知道太行山地區并不是那麼容易掌控,如果他已經掌控了冀州,倒也不怕,關鍵是如今冀州在袁紹手中,而太行山正好處于冀州與并州數百裡交界線,所以這一塊地區變得關鍵,如果能完全掌控,那他在與袁紹對峙中就完全占據了優勢。
當初自己收降了張燕,将他的大多黑山舊部遷入上黨和太原,留下五千人守在這裡,本就是為了防止這一塊地區被他人占據,沒想到他們竟然絲毫不顧及張燕,叛變了。
如今對于太行山地區就不得不重新考慮了,尤其是當初自己隻收了活動在北太行的張燕,還有活動在南太行的于毒等黑山軍,也有十餘萬人馬,數十萬家眷,這股勢力他還是想盡快掌控,不然在中原内亂中消耗幹淨或便宜袁紹那就可惜了。
所以他調來了張燕。
張遼正在思索,這時外面傳來史阿的聲音:“主公,張中郎來了。”
他快步去打開門,卻見一人跪在門前,身上沒有披戴甲胄,衣裳上猶自有不少雪,正是中郎将張燕,隻是此時的他全然沒了當初在黑山初見時的風采,容顔頹廢滄桑,顯然此次事情對他打擊很大。褚定是他的從弟,此次叛亂,無疑是從張燕背後捅了一刀,隻因張燕還在張遼手下,他們在外叛亂,從常理來講,張燕的下場是可想而知的。
“主公,張燕前來請罪,請主公責罰。”張燕伏拜在地,雙手高舉中郎将绶帶符令,聲音沉重,
“飛燕快起。”張遼兩步上前,扶起張燕,接過他手中绶帶符令,親自将绶帶符令又系在了張燕腰上,和聲道:“黑山叛亂,汝在關中,何罪之有?外面寒冷,且進屋說話。”
張燕看到張遼親自給他又系上绶帶,險些落下淚來,他一路趕來,本已做好了赴死的準備,沒想到張遼竟然如此待他,他一時間不知說什麼好了。
要知道,他的從弟此次叛亂,不止将他置于必死之地,更險些害死了張遼,他已經從史阿口中得知,張遼此次實在是九死一生。
進到屋裡,張燕再次下拜:“請主公降罪!”
張遼再次扶起他:“莫要如此,此次召汝前來,并非問罪,乃有重擔相托,不知飛燕可願助我?”
“末将赴湯蹈火,粉身碎骨,萬死不辭!”張燕大聲道。
張遼拍了拍他的肩膀,歎了口氣:“此次褚定之事,也是我大意,管束不力,乃至于此。”
“主公……”張燕哽咽不能語:“是……是末将之過。”
張遼擺擺手:“我并非虛假之辭,将士叛亂,是軍隊治理不到,身為主公本就該自省,此次險些身死,便是教訓。”
他頓了頓,又道:“此次叛兵必然是要處置的,聽說他們這段時間還偷偷劫掠地方,當初沒有活路,大家無可奈何入山做了土匪,有情可原,如今有好路走,卻還要叛亂做土匪,那便要重處!該斬的要斬,該罰的要罰,隻是沒想到麴義手段狠辣,将他們全部殺死填河了,前幾天,袁紹又将褚定的首級送來,說是褚定又背叛他……”
張燕眼裡閃過悲色,咬牙道:“他是咎由自取,袁紹本與我等尋常百姓不是一道,普天之下,唯有主公心懷百姓,是我等明主,他卻背叛主公,死有餘辜。”
“令弟若是有飛燕看的這般明白,也不至于身死袁紹之手了。”張遼歎了口氣,看到張燕雖然悲傷,頹廢卻去了許多,當即開門見山道:“此次召汝前來,便是處置太行山之事。如今于毒等人率十萬黑山軍在魏郡、河内、兖州一帶行動,敗于曹操之手,如今正在魏郡與袁紹作戰,多半還要失敗,士卒離散,所以要汝趁機南下,收攏黑山殘部,整編成軍,仍守太行山,必要令袁紹寝食難安,此番毌丘毅與徐晃皆會從側相助,汝可能做好?若有困難,盡管說出來,此事須盡快做好。”
張燕肅聲道:“末将必不負主公所托!”
張遼點了點頭:“汝在太行山近十年,此事非汝不能為,切忌,收束士兵,不可為禍百姓,無論冀州還是并州。”
“喏!”張燕大聲領命。
張遼大笑:“走,一路風塵困頓,且與我先在這甄府混口酒喝,而後在速速行事。”
此次張燕回來,張遼讓他帶了一千親兵,都是精銳,以張燕在太行山的威望,想必掌控黑山軍并非難事,尤其是在于毒等人連連敗退、山窮水盡的情況下,就更容易了。
回到酒宴上,蘇雙、張世平、甄府衆人看到名震冀州的張燕前來,心中無不凜然,張燕這些年聚攏百萬人,常山和中山正是他活動的重要地方,所以二郡的百姓都很敬畏他,此時看到威名赫赫的張燕對張遼畢恭畢敬的樣子,他們心中立時對張遼更增了幾分敬畏。
張遼最擅長活躍酒席氣氛,看到衆人似乎有些敬畏張燕,當即又說起了趙雲和甄道的話題,甄道不堪羞澀,中途退席,更令衆人大笑。
當夜,他們就在甄府休息。
書房中,張遼與郭嘉正在促膝長談。
郭嘉此次中了一箭,不過他一直跟着張遼習練禽獸拳,身體遠勝從前,此次縱然受傷,卻也恢複的很快。
“奉孝。”張遼看着案台上冀州的地形圖,沉吟道:“此番袁紹設伏失敗,我等數路兵馬齊出,襲擊冀州,但對他難以造成重創,依汝之見,他會采取什麼手段對付我們?”
這次袁紹伏擊他,張遼在風風火火平定二郡的同時,毫不猶豫暗中命令徐晃和毌丘毅兵分兩路襲擊袁紹後方,又引蛇出洞,尋到袁紹行蹤,派趙雲和史阿中途攔截袁紹。
隻是他探知袁紹身邊有數千弩兵,若是強行伏殺,損失必然慘重,所以他給趙雲和史阿下的命令就是輕騎快襲兩次,隻放箭,不近戰,一旦敵人結陣防禦,便立時退走。
他對毌丘毅和徐晃的命令同樣如此,因為他知道袁紹的後方有田豐、文醜等謀臣猛将坐鎮,不易攻打,不能戀戰,否則得不償失。
張遼自然要報複袁紹,但未必非要袁紹的性命,也未必要争一城一地,他此番與袁紹博弈,不止限于冀州,更要從青徐兖豫幽冀整個棋盤上破壞袁紹的戰略圖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