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之時,平時冷冷清清的張家院子一下子熱鬧起來,不說那二十多個護衛,單隻唐婉、蔡琰等女子加上一衆胡姬女衛,就有近三十人,而且這些女子個個都是絕色,尤其是唐婉、蔡琰幾女,舉手投足都優雅有禮,大家風範,令一向爽朗的李蘭也有些局促起來。
好在院子還不小,隻是卧室、床榻和被褥卻不多,好在主簿田儀早有安排,他領着一衆護衛将剛采辦來的床榻安置好,而後就是一衆胡姬女衛布置床榻了,她們個個身手伶俐,做飯的做飯,布置的布置,令自認手腳麻利的李蘭也自愧不如。
張母對滿院子的莺莺燕燕看的眼花,趁着李蘭帶唐婉衆女布置卧室的空當,忙将兒子拉到一旁:“小二啊,這……哪來的這麼多女郎,姎看她們都是知書達理,必是出身大家,你……你不會是搶回來的吧?”
張遼聞言,不禁大樂:“不錯,都是搶回來的。”
看到母親神情大變的樣子,他忙又道:“阿母,放心,你看她們歡喜的模樣,像是搶回來的嗎?”
張母想了想唐婉幾女方才見她恭敬和親近的樣子,搖了搖頭,神情松了下來,道:“這就好,小二,咱老張家的人可不能做傷天害理的事。”
張遼道:“這點母親盡可放心,兒的秉性你還不知道,從小就是個老實的大好人。”
張母被他逗得一樂,手指點了下他的額頭:“小時候是老實,出門的時候也老實,可是這一趟出去,就帶回來這麼多兒媳婦,還算老實嗎?”
張遼笑道:“這麼多兒媳,阿母莫非不喜歡嗎?”
“自然喜歡,她們個個知書達理,阿母喜歡的很,也能給我張家多添丁,隻是,”張母有些擔憂的道:“她們看起來出身都很好,還有那麼多婢女,我兒就是做了六百石的縣令,怕也養不起啊,将來有個十幾個孫兒孫女,就更難了。”
正喝着水的張遼一口水噴出,不由大笑。
這時李蘭和唐婉、蔡琰袅娜而來,看到張遼大笑的樣子,李蘭好奇的道:“小叔,什麼事這般高興?”
張遼咳了兩聲,喘過氣來,笑道:“回到家裡,又帶了這麼多媳婦,怎能不高興?”
李蘭白了他一眼:“這離家一趟,回來就變得貧嘴了。”
張遼這才笑道:“阿母在勸導我,好好做事,多賺些錢糧,否則這麼多兒媳,再加上一打子孫兒孫女,養不起都跑了,那我可要哭天搶地了。”
唐婉和蔡琰不由白了他一眼,又看到張母有些不好意思,上前拉住她的手,唐婉道:“阿姑,妾等跟随夫君,富貴貧賤,生死相随,再說夫君很有本事的,我們也會打點好家裡。”
張母看她認真的樣子,寬慰的點了點頭。
蔡琰笑道:“阿姑,不說夫君,單隻蘇姊姊的嫁妝,就足以令家中幾世不愁了。”
李蘭愕然道:“是蘇婳弟妹麽?她的嫁妝那麼多?”
張遼笑道:“婳兒出身西域大家,又擅長經營,我初見她時,她在雒陽開着最大的酒家,單隻頭上戴的明珠,就價值千萬錢。”
李蘭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千萬錢?”
張母也不由吃驚。
張遼又笑道:“所以阿母盡可放心,便是孩兒每天在家遊手好閑,也是吃喝不愁。”
張母忍不住又點了下兒子的額頭,随後又問起了董白,她最了解兒子,自然不相信兒子又一個十多歲大的女兒,一旁李蘭也豎起了耳朵。
看到母親詢問,張遼歎了口氣,大緻的說了董卓的事,張母聽得不由落淚,歎道:“兒哪,你做的很對,董卓雖惡,但他總算于你有恩,阿白更是幾次救你,你做的很好,姎認了阿白這個孫女,就像親孫女一樣。”
張遼點了點頭,又說了尹月和何晏的事,何晏還小,此次自然也帶回來了,隻是尹月擔憂張母不喜歡,隻能暫時讓小翠照看。
張遼卻了解母親善良的性格,果然張母聽了,正色道:“很好,我兒做的很好,姎自小也沒白教你,有恩必報,大将軍于你有恩,你照顧他後人,理所當然,便要當親子一般對待,更不要欺負月兒,你可曾強迫她?”
張遼忍不住摸了摸鼻子:“難道在阿母的眼裡,孩兒就這麼沒品?”
李蘭幾女不由咯咯直笑。
張母又道:“快叫月兒将那孩兒帶過來,姎要好好看看。”
唐婉當即去尋偷偷去看兒子的尹月。
張遼遲疑了下,又給母親說了唐婉的事,畢竟唐婉是正妻,而這事遲早也瞞不住,索性先說了。
張母和李蘭聽到唐婉曾經竟然是貴人,預備的大漢皇後,不由大驚失色,這般尊貴的身份,以張遼的地位,是如何也不可能娶為正妻的,駭然之下,忙詢問張遼情由。
張遼細細說了當初被董卓逼迫,還有唐婉為了保護家人不得不屈從,後來二人生了感情,幾番離别,她為了自己的清白,犯險深入關東軍中之事。
張母聽了,沉默良久,才道:“真吾媳也,隻是她身份尊貴,你怕要承受不少指責。”
張遼笑道:“她是我老張家的兒媳,誰也改變不了,誰敢多言,揍一頓便是。”
不想張母聽了,卻大是贊同:“好,我兒敢擔當,卻是大好,婉兒嫁與我兒,她背負的更多,我兒正當護在前面,我老張家的人不惹事,卻也不怕事。”
蔡琰看着張母,明眸中流露出贊許和敬佩之色:“昔日妾隻敬夫君有英雄之氣,今日才知皆是阿姑教誨,阿姑真是巾帼不讓須眉。”
“好一個巾帼不讓須眉。”李蘭不由啧啧道:“蔡妹妹說的真好。”
張遼大笑:“昭姬可是蔡中郎最新愛的女兒,詩書傳家,琴書雙絕,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半搶過來的。”
蔡琰忍不住嗔怪的白了他一眼。
張母卻肅然道:“可是蔡伯喈先生乎?”
張遼不由奇道:“阿母聽過蔡老大人的名字?”
“蔡先生名滿四海,豈能不知,”張母道:“當初他被奸宦陷害,流放我們并州朔方郡,路過馬邑時,我與汝父因汝自幼聰慧,便帶着汝前去觀看,隻想着看你能不能有幸拜在蔡先生門下,可惜人太多,不能近前,記得當時,我還見到蔡先生身邊有一個小女孩,不過四五歲,就奔波千裡,真是可憐……”
張母說到這裡,不由驚異的看向蔡琰:“莫不是……”
蔡琰眼眶微紅:“正是妾身。”
張母不由拉過她:“也是個可憐的孩子,沒想到如今竟出落的這般美麗,跟了我兒,卻是受委屈了。”
張遼忍不住摸了摸鼻子,這到底是不是親娘,不過他沒有反駁,母親說的還真不錯,蔡琰與自己做妾,的确是大委屈。
蔡琰母親早逝,看到張母這般憐愛她,又有昔日的一面之緣,不由心生孺慕,輕輕抱住了張母的手,眼睛濕潤。
張遼看到母親對蔡琰頗是心疼和喜歡,心中一動,沉吟道:“阿母,明日,孩兒想帶着婉兒、昭姬、月兒、婳兒一起去拜祠堂。”
張母還沒有開口,蔡琰嬌軀一顫,看向張遼,咬牙道:“夫君,不必這樣的,不必為了妾等違了禮法。”
從禮法上講,隻有正妻入門後能拜祠堂,妾是不能的,此時雖然還沒有宋明以後那麼嚴厲,但也算是被世人認同了。
蔡琰自然知道張遼的心意,但她卻不願張遼為了她們違背了禮制,遭受其他人指責。
不想張遼還沒開口,張母便道:“便依我兒所言罷,我張家之事,自然由我們做主,誰能管的?汝四人雖有嫡庶之分,但我兒皆要善待,衆人齊家,家方興。”
他們久在邊地,同樣沒有那些世家那麼多規矩和級别,時時處于艱難之中,總是人情味更重一些。
“嗯……”蔡琰看到張母做了決定,便不再反駁,心中卻大是感激。
事實上對于妻妾之分,張遼并不想完全改變,這種嫡庶之分雖然不人性,但卻能維系家内秩序,不至于造成兩頭大、激烈争鬥的情況。
但張遼卻想在嫡妻制度的基礎上,最大限度的改善妾的地位,秩序需要,人性和人情也要兼顧。
張遼也知道,這種改變與禮法沖突,縱然他将來執掌天下權柄,也必然會遭到抵制,不過他卻可以采取一些适中的辦法,比如說确立平妻和小妻的地位,不如嫡妻,卻比妾高,不至于像奴婢一般的地位。
這時,張母卻又笑道:“當初姎去看蔡先生時,非止姎見過昭姬,便是我兒那次也跟随,隻是當時年幼,多半怕是忘了。”
張遼一怔,這才從記憶中想起,似乎還真有這回事。
他不由看了一眼蔡琰,感慨道:“千裡姻緣一線牽,想不到你我十幾年前就有緣見過,如今成了一家人,真是緣分。”
蔡琰看了一眼他,想起張遼小時候竟然見過自己,想起緣分二字,心中無限歡喜。
當夜,幾女陪着張母說話,而張遼則與兄長張泛叙舊,至于從弟張健,卻是拜過張母後,便回了自己家中去看父母。
兄弟二人一番叙舊,張泛終是忍不住問道:“文遠,你現在到底是什麼官職?竟然有這麼多護衛跟随,還有馬匹、車輛,那麼多布帛和錢财。”
張遼呵呵一笑:“并州牧。”
“并州牧?”張泛有些摸不着頭腦,他與弟弟張遼不同,隻是粗識文字,對官職也不甚了解,他聽過并州刺史,卻沒聽過并州牧,畢竟州牧制度斷了很多年,直到近幾年再再起啟用,他們這些邊地百姓還真不知道。
張泛沒聽過并州牧,便以為并州牧是個不起眼的小官,當即不再多問,怕弟弟丢了面子,當即轉了話題,頗有幾分興奮的道:“文遠,還記得當初丁使君手下的高順嗎?”
“嗯,我與他是至交。”張遼點了點頭。
張泛喜道:“如此就好,高順如今貴為将軍,聽說領了兩萬多兵馬,連使君見了他都要客客氣氣,你可要多與他走動。”
“嗯,經常走動。”張遼也不知道該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