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陰縣位于華山之畔,黃河拐角之處,董卓入關後命時任中郎将的段煨鎮守華陰,從那以後無論關中如何折騰,無論董卓之死還是李郭之亂,段煨始終悄然坐鎮在這裡,沒有任何動向,李傕與郭汜掌權後,為了安撫段煨,給段煨封了個雜号甯輯将軍。
此時的華陰縣,段煨徘徊不定,看着身側的賈诩:“文和,天子車駕即将到此,吾當如何?”
賈诩面帶微笑:“車駕既至,将軍自要迎接,否則落個不忠之名,更遭楊整修諸将圍攻。”
段煨遲疑道:“隻是吾與楊定有隙,此人素來睚眦必報……”
賈诩淡淡的道:“故而将軍迎駕卻不能下馬,供以糧草物資以取大義,卻要做好守備以防彼等來攻。”
段煨肅然道:“多謝文和指點。”
……
轱辘轱辘……
黃昏之時,在淅淅瀝瀝的寒雨中,車駕離了京兆尹,抵達弘農郡華陰縣境,劉協在馬車上渾渾噩噩,陡然聽到身旁侍郎來報:“前方有甯輯将軍段煨率衆迎駕,送來糧草衣物,請車駕入定城。”
劉協不由面露喜色,從馬車上立起身,隻見前方有上千兵馬列在道旁恭敬迎候,當中馬上有一人作揖,正是段煨:“甯輯将軍段煨前來迎駕,請陛下入定城歇息,以避賊兵。”
車駕前,楊定看着段煨,眼裡閃爍着恨意,段煨似乎察覺到了楊定的目光,與他對視一眼,面色微變。
楊定看劉協正要下車,忙向侍中種輯示意。
種輯素來與楊定關系密切,忙阻止劉協道:“陛下不可下車,段煨心懷反意。”
劉協驚愕道:“段将軍來迎駕,如何言反?”
種輯眼珠一轉,道:“他迎不至界,拜不下馬,面色異常,必有異心。”
一旁左靈與種輯、楊定、董承也是同黨,趁機道:“陛下還是小心為是,段煨素與李傕、郭汜交好,焉知他非第二個張濟?”
劉協聞言,不由猶豫起來。
這時,太尉楊彪沉聲道:“段煨素來忠心,豈有反意,臣敢以死保。”
一旁走出司徒趙溫、侍中劉艾、尚書梁紹,皆道:“段煨不反,臣等敢以死保。”
楊定面色微變,掃過楊彪等人眼裡閃過恨色,正要上前進言,董承卻阻止了他,反向天子禀報道:“陛下,臣遇到一人,乃弘農郡西部督郵,有要事禀報。”
劉協忙道:“快傳。”
很快一個方面大耳的官吏戰戰兢兢的上前:“小人見過陛……陛下。”
劉協和聲道:“聽聞卿有要事,且報來。”
督郵不過地方掾吏,還是第一次拜見天子和衆大臣,更感受到身側董承、楊定的灼灼目光,忙道:“小人昨夜見郭汜領七百騎兵入段将軍大營。”
劉協聽到郭汜之名,面色大變,楊彪等人看到劉協神情,忙道:“陛下,不可聽信此人之言,郭汜尚在京兆,又怎會來此?”
劉協卻猶疑起來,看了一眼前面遠遠坐在馬上的段煨,心中終是不敢放心,環顧左右道:“朕與衆卿今夜還是露宿道旁罷。”
楊彪等人看到天子主意已定,不由歎了口氣,不再多說。
當夜,楊定、楊奉、董承等人看段煨兵少,隻有五千左右,便決定攻打段煨,即可奪取糧草,又能占據定城防禦李傕郭汜,當即派種輯、左靈請求劉協下诏。
劉協此次卻是不肯下诏了,他察覺了不對,種輯一再堅持,直到半夜,劉協依舊拒絕,于是楊定等人不再求诏書,直接發動數萬大軍猛攻定城。
……
夜裡,京兆尹鄭縣,李傕和郭汜駐兵在這一帶,大帳之中,二人皆是面色陰沉,正當他們在骊山大敗楊定、楊奉和董承,要追趕車駕之時,卻收到一個消息,圍困長安的兩萬兵馬被張遼擊敗,二人不由又驚又怒。
李傕恨聲道:“不想兩萬精兵竟然一夜之間敗于張遼之手,如今他斷了我等後路,真是可恨之極!”
郭汜暴躁的道:“我等這便領兵返回,聯合馬騰、韓遂,攻打長安。”
李傕面色陰晴不定,徘徊了兩步,沉聲道:“如今奪取天子在即,若是回師攻打長安,必然再難挾持天子,倒是若是長安也攻不下來,我等再無容身之地也。”
郭汜聞言,面色也難看起來,二人都對張遼有心裡陰影,他對打敗張遼并不抱太大希望,誠如李傕所說,如果丢了天子,又打不赢張遼,那他們二人就真的完了,當即氣恨道:“難不成我等與張遼講和?”
李傕搖頭:“張遼用兵狠辣,他安肯與我等講和,為今之計,唯有一力向東,隻要奪取天子,我等有所憑恃,張遼必然不敢輕動,到時我等再使天子發诏令,讓他退出長安。”
“好,便先奪取天子!”郭汜聽了李傕的選擇,大是贊同。
李傕道:“馬騰、韓遂在霸陵按兵不動,隻防禦長安與左馮翊,卻是不成,當傳信他們分出兵馬,與我等共擊楊定、楊奉!”
……
新豐縣,一天兩夜下來,伏壽的身體好了許多,已經能夠下榻自如的走動,她本就是餓的虛弱,有了貂蟬做的美食,令她恢複極快。
伏壽身子一好,便在這裡停不住了,正想要再催促張遼東行救駕,不想宮人來報:“張将軍求見。”
伏壽大喜,忙請張遼進來,卻見張遼神色凝重:“皇後,身子可好了些。”
伏壽見狀,心中一動,啟唇道:“莫非張将軍要啟行救駕了。”
張遼點了點頭:“弘農出了變故,段煨迎駕,楊定等賊卻因私怨誣陷段煨,發兵攻打,一日一夜未曾攻下定城,反而延誤了時日,李傕、郭汜大軍趕至,彼等無能,戰敗,攜裹車駕逃入弘農道,我等該啟行了,弘農道狹窄,其間大戰變數太多,我等要盡快趕去。”
他頓了頓,道:“戰場兇險,皇後是否随行,且再三思。”
伏壽毫不猶豫的道:“本宮要随行。”
……
華陰縣,正如張遼收到的消息,楊定、楊奉、董承三人當夜攻打定城,不想整整打了大半夜,直到第二日天亮也沒攻打下來,反倒是後面的李傕、郭汜和張濟大軍趕到,一番大戰,楊定等人戰敗,慌忙帶着車駕退入弘農道,劉協和衆大臣再次逃亡。
又是一個黃昏,弘農郡桃林塞黃土塬上,四年前張遼與段煨、劉表在此遙望百姓通過東澗入關,而今劉協與衆大臣卻惶惶逃到這裡。
一日惶惶逃跑,米水未進,看到追兵未至,劉協與衆朝臣早已餓的前兇貼後背,正在進食,忽然後方侍衛急急來報:“右将軍楊定逃走了,兵馬離散大半,李傕、郭汜大軍将至。”
聽到楊定逃走,劉協與衆朝臣又怒又氣,他們兵馬本來就占據劣勢,楊定一逃,更是艱難。
他們再也不敢在此停留,急忙逃入東澗。
雖然車駕在一步步朝着劉協心中的舊都雒陽奔近,但劉協一顆心卻越來越沉,看着狹長的東澗,他不知道究竟能不能再回到雒陽,心中也大是後悔,曾經在長安,先前在華陰,他有過兩次機會,卻都被他選擇丢棄了,如今卻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