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桑猶豫了半晌,有些不确定地回道:“這兒的陰氣,”他抽了抽鼻子眯着眼睛接着說:“有些熟悉,有些像九禁之地的氣息?”
棠無香将手中碾碎的泥土放到鼻下聞了聞,語氣意味不明地肯定道:“是活死人城。”
蘇傾予聞言皺了皺眉,又是活死人城?他們來過這裡?做了什麼?
隻是不等她問,棠無香已經看向小墳包并作出了解釋:“怕是這墳茔裡埋的,也已經不是蘇老太太的屍身了。”
“什麼意思?”蘇銀川問道。
“字面意思,這墳裡還有沒有人都不一定了。”子桑說。
“棠……師傅?”蘇傾予由于還沒有習慣的緣故,差點一順口叫成了棠無香,好在對方一瞥眼,她就及時更正了過來。
知道她心中的疑惑,棠無香起身拍了拍手,又仔細擦淨指尖的土屑後才開口:
“關于墳茔裡是否有何異變我也不能确定……隻有挖開來看看才清楚,雖然知道死者為大,挖墳掘墓有損陰德,但此地風水确實欠佳,
就算沒有活死人城做手腳,死人長期埋在這裡,亡靈怕是也不得安甯,便當是給蘇祖母移墓吧。”
蘇傾予雖不懂風水,但是卻能感受到此地異常強盛的陰氣,于是四人一合計,便決定待日出後再來移墓。
然而就在四人準備離開時,一股陰風刮過,無論是溫度還是周圍的天色立馬降了幾個度。
子桑忙上前擋在棠無香和蘇傾予面前,同時冷着臉對虛空冷喝道:“是誰在那裝神弄鬼,滾出來。”
蘇銀川畢竟隻是個普通人,見狀不由奇怪地看了眼子桑,覺得對方有點太敏感了些,不過是刮過了一陣風,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況且他們現在可是在墳山上啊,又是這個時間點,哪裡會有什麼人。若說是追來的仇家或官府中人,那就更不可能了,哪怕他們真的行蹤暴露,那些人又何至于等到現在
才動手?
然而就在他準備開口詢問時,一道陰恻恻的嗓音從虛空傳來:“桀桀桀,好香的生魂味道!”
嗓音裡透出的貪婪和渴求沒有半分掩藏。
緊接着蘇傾予就感到一陣冰冷的陰風圍繞着自己打了一個轉,那是一種形容不出的寒氣,隻覺得那冷直沁進了靈魂裡。
然後就聽到一股吸氣聲,就像是人在聞到美食的香氣時發出的那種聲音。
一旁的棠無香眼神一暗,擡手示意子桑退下,向前走了兩步沉聲道:“何方宵小,速速出來,本尊的人也是爾等可以肖想的不成?”
話音剛起,一直斂起的威壓瞬間釋放。
雖然嗓音還是如常般不鹹不淡,可在場的人都聽出了其中含了幾分怒氣,道路兩旁的樹都随之狠狠搖曳了兩下。
狂風驟起,凜冽的氣勢令蘇傾予皺了皺眉,雖然她原先就猜到了棠無香一定不簡單,可是就眼下的情況來看,怕是她還是低估了對方。
隻是對方因為什麼這樣生氣?難道僅是因為有什麼東西企圖打她的主意?
後面的子桑眼底也同樣閃過一抹疑惑,他從來沒見過家主對誰這樣在乎過,在家主漫長的生命裡,所有人都是過客而已,所以至今仍舊單身一人……
随即衆人就聽見四面八方傳來聲聲詭異的尖叫,有的在求饒,有的在大喊無辜,蘇傾予甚至懷疑起周圍看不見的地方是不是圍滿了“人”。
“大人,請大人手下留情,我們這些遊魂也是被怨靈迫害來的,實屬無辜啊大人!”
“生死輪回,爾等既死,徘徊人界已是大罪,何來無辜一說?”低沉的嗓音此時竟帶上了幾分洪荒的氣息,随即一伸手,一把長達兩米的長戟幻影就被他握在了手中,雖然看不真切,但仍能看出那柄玄金長戟布滿繁複花紋的修長戟身
非常漂亮。
他手握長戟一跺地面,一圈波紋散開:“但凡邪物,都該死。”
蘇傾予覺得棠無香有些不對勁,可是她卻說不出哪裡不對勁,總覺得棠無香說這句話時的語氣,似有些咬牙切齒?難不成他跟邪物有什麼深仇大恨不成?
原先那道陰恻恻的嗓音短促而尖銳的大叫了一聲:“你……你是誰?”棠無香半垂下眼睑沒說話,擡戟橫掃,立即清除了周圍的陰靈,長戟化作點點光斑散去後,他又緩緩擡起手,一團白光逐漸聚在他掌心,周圍随着他的動作也慢慢變得明
亮起來。
一大團像是濃縮在一起的黑霧就漂浮在不遠處的半空。
“這……這是什麼?”
蘇銀川愕然地看着眼前的這一切,但到底也不至過于失态,畢竟有些超乎尋常的東西他還是知道一些的,隻不過由于從來沒有親自接觸過,所以驚異在所難免。
“怨靈。”
“怨靈?”蘇傾予疑惑地重複一遍。
“世間萬物,但凡有靈者,皆能生怨,怨天,怨地,怨國家,怨父母,怨愛人,怨一切……‘怨’在他們生前隻是一種負面情緒,然而卻能在他們死後成為一種非常強大的能量,在一定情況下甚至能生成一種無意識的靈體,它們相互吞噬融合,最後就能生出一股新
的神智。”棠無香說。
“就像現在這樣?”蘇傾予看着眼前那團黑霧問。“沒錯,這種怨靈不僅能聚攏支配陰靈,而且還達到了吸食活人生魂的地步了,吸食滿九十九個生魂,它甚至能虛化出實體,在暗夜裡出沒,繼續吸食滿九百九十九個生魂
,渡過天劫後,就不再懼怕陽光,後患無窮。”
蘇傾予對這些已經不感到可怕了,不知道是因為棠無香在場給了她足夠的安全感,還是因為之前經曆的太多。
她再次感到自己對于這片大陸認知太匮乏,也太簡單了。
待棠無香拿出一個小玉瓶施以咒法将其收進去以後,她才開口問道:“師傅,你這是做什麼?”
“帶回去拷問啊,既是這墳山的怨靈,那這墳山上所發生的一切自然是知曉的。”
“……”蘇傾予噤了聲,原來怨靈也能被拷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