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傾予見她臉色不好看,便轉移話題問:“娘,您剛剛拿着的是什麼?”
“哦,是你落水那日,不知哪個好心人給你蓋上的大氅?我讓下人洗淨晾幹了,想着便給你送來了。”
蘇傾予聞言一怔,是了,那人救了她以後,不顧自己渾身濕冷,将大氅蓋在了她的身上!
“怎麼了?”見她神色有異,江芷婉不由有些擔心。
蘇傾予強笑了兩聲搖頭道:“沒事,娘親您早點回去休息吧,一會藥浴泡完我就回房睡覺。”
江芷婉本還想說什麼,但見她神色疲乏,便隻是憐愛的摸了摸她的頭就離開了。
蘇傾予眯着眼睛看了看江芷婉離開的背影,又看了看放在一旁折疊整齊的藏藍色大氅,思緒混亂……也不知過了多久,小年宮宴總算結束了,大概是來回奔波累了,蘇靈溪在路上就睡着了,于是回到府裡後,蘇靖陽便讓靈素萱先帶蘇靈溪回去睡覺,他帶着禦醫去找江芷
婉。
此時聽雪苑偏屋裡,蘇傾予剛泡完湯藥穿好衣服後,正巧蘇靖陽帶着禦醫過來了。
“侯爺,這是?”
江芷婉不解地看着他們,顯然不明白宮廷禦醫怎麼會來定安侯府。
“婉兒,我……我晚點跟你解釋。”
江芷婉懷疑地看了他一眼,但最終還是按捺下心底的疑問。
半柱香過後。
蘇靖陽緊張地看着禦醫,擔心地問道:“小兒怎麼樣了?”
“禀侯爺,令公子寒氣入骨,雖然現在已無大礙,但怕是今後會留下嚴重的後遺症……我盡量開些溫養身體的藥方,給令公子調養身體。”蘇靖陽聞言眼前黑了一瞬,但是好在很快就恢複了過來,讓蘇傾予好好休息,送走禦醫後,江芷婉立刻拉他回了并蒂軒問道:“侯爺,你們在宮裡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
禦醫會來府上給蘇蘇看病?”
“婉兒,你聽我說……”
蘇靖陽知道這件事根本就不可能滿混過去,于是隻好将宮中所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訴了江芷婉。
後者一聽皇帝最終還是下令讓蘇傾予進宮做皇子的陪讀,身形一晃,為什麼還是逃不過……
“侯爺,暫時……先别跟蘇蘇說……”
“為何?明明……”已經是闆上釘釘的事了啊!
江芷婉苦笑道:“那孩子那般抵觸進宮,這眼看就要過年了,讓她在家裡……最後過一個好年吧!”
“對不起,婉兒!”蘇靖陽歎了口氣,将她緊緊摟在懷裡。
此時,仍舊毫不知情的蘇傾予已經陷入了并不安穩的睡夢中。
次日一早,一個身着绯衣,顔容妖娆的少年來到侯府,小小年紀,舉止投足間已盡顯狷狂本色。
而接到下人通知的蘇靖陽心存疑惑地趕來前廳,因為據說,又來了一個姬神醫的弟子。姬洵醫術盛名在外,與之同樣負有盛名的,就是為人孤僻,無徒無子,雖然十年前看他跟蓮生之間的相處,不像傳說中那麼一回事,但是姬洵有一個弟子已經足夠讓人訝
異了,怎會又憑空冒出一個來?
想到這他眸光微沉,若是有人膽敢借神醫之名,蓄謀壞事,他定饒不了對方。
隻是令他意外的是,來到前廳以後,對方見到他的第一反應不是行禮,而是一擡下巴語氣不善道:“蓮生呢,讓他出來見我。”
命令似的語氣,讓蘇靖陽臉色有些沉郁,但是顧忌對方上報的身份,于是用沉凝的語氣試探性地問道:“閣下是?”
“哼,蓮生是我師兄,你說我是誰?”“額?”蘇靖陽微微詫異,沒想到看起來俊雅冷靜的蓮生,居然有這樣灑脫不羁的師弟。而且從對方言辭間,竟絲毫感受不到師弟對師兄的尊重,比如師兄名諱,就是犯了
大忌!
但是這到底是人家師兄弟的事,他也不好多言,臉色稍緩道:“蓮公子正在府上做客,閣下若不嫌棄,不如一同暫居府上如何?”
绯衣少年高傲地冷哼一聲,既不接受,也不拒絕,氣氛頓時顯得僵凝,好在蘇靖陽提早讓下人去請的蓮生這時已經跨進了大廳。
“夢禾?你怎麼來了?”見到客廳裡的人,蓮生臉色頓時一沉。
“師兄竟還有臉問我,我還沒問師兄為何将我一人撇在了那孤僻幽谷裡,孑然來這富貴侯府遊玩?”绯衣少年一見蓮生,更顯怒氣沖沖地質問道。
“我來救人,與你何幹?”蓮生面無表情,話語間滿是鋒銳的利刺。
“我不管,姬老頭兒說的話師兄莫不是悉數忘了個幹淨不成?跟我回去。”
“……”眼看绯衣少年糾纏不休,蓮生沉默了半晌,然後轉身對蘇靖陽道:“家師有命在身,這就不打擾侯爺了,蓮生告辭。”
“唉……”不等蘇靖陽說什麼,蓮生已然轉身朝着府外走去。此番看似不敬的舉止,若是夢禾來做,他必然會大怒,然而蓮生做來,他卻是怎麼也生不起氣來,因為這一切感覺無比
自然,仿佛本該如此一般。
等他反應過來,廳裡早已沒了蓮生和夢禾的身影,兩人仿佛從未來過一樣。
蘇靖陽搖搖頭,感歎真是一對奇怪的師兄弟!
出府後,兩個氣質卓然的少年并肩而行,惹來不少路人紛紛側目。
隻是二人似乎毫無所覺一般。
蓮生扯了扯自己的袖擺,駐足轉身望向身後的绯衣少年沉靜道:“夢禾,兄友弟恭的戲碼,你還想玩到什麼時候?”
“呵,”喚作夢禾的绯衣少年苦澀的牽起嘴角:“原來在你眼裡,我做的一切,都是演戲嗎?”
“到此為止吧,我提醒過你十年期限已至,你該知我本就無需再滞留谷中,即刻起,你我分道揚镳為好。”
說完,他便轉身,擡腳欲離開。
卻聽夢禾在他身後凄凄笑道:“納蘭蓮生,你真的忘記姬老頭的話了嗎?你與蘇家那小子八字不合,切忌與之來往,否則……”
“我的事不用你管。”他冷冰冰地打斷對方的話,似是在逃避什麼魔咒一般。
“兩年前的事,你果真還是耿耿于懷嗎。情不知所起,我又如何能夠掌控的,你到底要如何……要如何才能原諒我那時的荒唐……”
蓮生頓了一下,微微側過頭,毫無溫度的嗓音卻讓夢禾感覺仿佛置身凜冽北風中一般冷,隻聽他道:“忘了吧。”
輕飄飄的三個字,殘忍又決絕。
說完,蓮生便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
情之所殇,苦了多少人!
夢禾凄楚一笑,瞳色卻一閃而逝一抹猩紅,藏在袖中的雙手緊握成拳,忘?如何能忘?那般如蜜似的甘美,品嘗過的人大概永生都不會忘吧!既然永遠都不會被原諒,既然已經回不到當初,納蘭蓮生,我定會要你後悔今日所言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