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月胧明昨天跑出去之後,淡月老夫人無奈之餘,也隻能在家靜候他歸來,好在春水家和淡月家也是世交了,淡月胧明跑去春水流弦家裡,應是出不了大差錯的。
不過讓她沒有想到的是,淡月胧明出去的時候,還是紅發紅眸,回來的時候,就變成了紅發雪眸:“母親,關于孩兒原本的瞳色,你知道些什麼嗎!”
淡月老夫人驚訝地看着淡月胧明的瞳色,沉默了一會兒,歎了口氣:“沒想到,還有再見到這雙雪眸的一天……”對着一雙雪眸,老夫人給淡月胧明講了一個他本該聽過,卻聞所未聞的故事:“其實,你并不是娘親生的孩子,你的母親,是一個灰發雪眸的女子,她是被人當做奴隸,從驚濤郡賣到咱們扶風郡來的,當時郡王府正好需要一批洗衣做飯的下人,就把她買了回來,她很勤快,雖然發色卑賤,但模樣很好,我也很喜歡她,就把她帶在身邊,做了下人,後來我因為小産傷了身體,難以再有孕,就将她薦給了你父
親,她也很有福氣,不上一年,就懷上了你,可惜生孩子的時候難産――故去了。”
淡月胧明聽到此處,心情稍有些沉重,但畢竟與生母從未相見過,養母又待他很好,因此雖然剛剛才知道了自己真正的身世,卻也還不至撕心裂肺,又問道:“那……我的生母,她葬在何處?”淡月老夫人輕輕道:“就是你父親墳墓旁的那一座無名墳,每次帶你去祭拜你父親時,要你磕頭的那一座,這些年,雖然沒能讓你叫一聲母親,然而每年祭拜,又讓你做了這扶風郡王,也算我――仁至義盡
了吧。”
淡月胧明聞言,不忍道:“母親不要難過,孩兒問起此事,隻是想知道這雙眼睛究竟是怎麼回事,并沒有怪您的意思――您對孩兒,始終恩重如山,在孩兒心中,您也一直是孩兒的母親。”
淡月老夫人聞言,摸着淡月胧明的頭發,溫柔地笑了笑:“母親明白。”
淡月胧明抿了抿唇,又道:“對了,既然我的瞳色是雪色,為什麼這些年來,會變成紅色呢?聽給我治療的人說,這是因為我的眼睛生了很嚴重的眼疾?”淡月老夫人點了點頭:“是啊,這是你母親最後的遺願,她自懷着你的時候,就有這樣的心事,怕你出生之後,眸色發色相差太大,被人瞧不起――你的母親就是因為這個,受了一輩子的苦,遭了一輩子的
冷眼,她不希望你走上她的老路,其實她還搜集過改變發色的秘方,隻是這麼多年過去,失落了。”
“你出生之後,是紅發雪眸,你的母親在彌留之際,把染上眼疾的秘方告訴了我,流着淚跟我說,她甯可你頂着相同的發色瞳色,一輩子看不清,也好過讓你用一雙雪眸,看遍人間的污穢……”
說到此處,淡月老夫人歎了口氣,低頭道:“她的苦心,我也能理解,隻是苦了你,如今碰見治好你眼疾的人,也許是天意吧,讓你能好好看清一次這人間。”
……
“就是這樣。”淡月胧明說完,搖頭嗟歎不已,“真是沒有想到,我的背後,居然還隐藏着這樣的故事。”
在他對面,春水流弦搖頭歎息:“真是讓人感慨……沒想到你的紅眸背後,還藏着這樣的傷心往事,但無論如何,以視力為代價,換取别人的尊敬,也未免太得不償失了。”淡月胧明點了點頭:“我也這麼覺得――生母希望我能夠受人尊敬地活下去,即便代價是一輩子像個瞎子,可是我覺得,那種天昏地暗,與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覺,實在是令人痛苦,一旦脫離之後,我就再也
不想回到那個黑白不分,人鬼莫辨的世界了。”春水流弦沉吟道:“話是這樣說,可是你的生母的顧慮,不是沒有道理……今日過後,你的瞳色很可能會成為别人诟病你的借口。你同我還不一樣,歸雲郡是無疆十八郡中最貧瘠的一個,除了海什麼都沒有
,别人就是想奪,也奪不走,可你扶風郡的礦藏、田地、藥材都很豐富,周遭各郡一向虎視眈眈,出了這件事,恐怕他們會借題發揮,向陛下請命,要求重新劃分郡界。”淡月胧明冷笑一聲,抽出一把紅色錦扇搖了搖:“本王是頭一天看清這個世界,不是頭一天看清周圍的人心,扶風郡的東西,他們若是能奪,早就奪走了,當初奪不走,現在也别想打主意,本王隻是瞳色改
變了,不是犯了罪過,想籍此占扶風郡的便宜,那是癡心妄想,他們若是有膽子借此嘲笑本王,倒是可以試試。”春水流弦低低笑了一聲,挑眉道:“是啊,你淡月郡王一言不合到别人家裡喊打喊殺的名聲,無疆十八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若不是聖帝寵愛你,你早死不下八十回了,旁人如是想借你的眸色诟病你,那是
在挑釁聖帝對你的寵信,恐怕你沒什麼事,那挑撥的人倒要承受聖帝的雷霆怒火了。”淡月胧明翻了個白眼,冷笑道:“你還别說,十八郡裡真有這樣的傻子,被精明的當馬前卒子,人家吃肉他挨揍,好處全是人家的,他專門負責給人家鞍前馬後,真不明白這樣的人是怎麼當上郡王的,那個
小破地方現在還能存在,也真是讓人吃驚。”春水流弦笑了:“我知道你說的是誰――糊塗蛋麼。他能得這個雅号,可知為人是極糊塗的,這些年給人家鞍前馬後,好處沒撈着多少,成天挨聖帝的白眼,我看他雖然成日與你為難,但你扶風郡的便宜,
卻是一分一毫都沒占到,這樣的可憐蟲,你還取笑他,我倒要心疼了。”
淡月胧明一挑眉梢:“我倒不知道,養着無疆十八郡最厲害的暗衛的春水郡王,居然也有心慈手軟的一天?你既然心疼,何不把他收歸麾下,提點幾句,跟他穿一條褲子去?”
春水流弦一撇嘴:“得了吧,這樣的冤大頭,我做一次不夠,還要再做第二次嗎?”淡月胧明哼了一聲,不再言語,倒是衛宵練聽得雲裡霧裡:“你們口中的糊塗蛋是何許人也?怎麼聽你們話裡的意思,竟是專門吃虧,從不獲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