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西涼軍營中。
時隔一個月,不獨澤煩和瑙思心情微妙,就連從前兇有成竹的居邕,現在也臉色發青。樓危去了越國這件事,他是知道的,倒不如說這件事就是他一手促成的,若非他給整個西涼的巫醫都下了令,讓他們敷衍樓危,拖延治療,使用不對症的解藥,樓危身上的毒也未必會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
。
老實說,直到這一步為止,他的計劃都是很成功的。
整個西涼的巫醫都懼怕他這個太子,自然沒有人敢為樓危解毒,反而給樓危使用了會加重毒性的藥物,直接導緻樓危所中之毒越演越烈,直到最後藥石無醫。
緊接着,向樓危透露越國有神醫的消息,引誘樓危前去越國。青蓮醫仙的名頭,是他從前來西涼的越國商人口中聽到的,對居邕而言,青蓮醫仙不過是一個稍有些能耐的小姑娘罷了,在毒藥這方面,西涼的水平要遠遠超過越國,就算青蓮醫仙的醫術在越國拔尖,她
也未必能對付得了西涼的毒藥。
何況,樓危身上的毒早已經落到連西涼巫醫都治不好的地步了。
居邕故意放松警戒,讓樓危能夠成功越過西涼邊境,就是為了等樓危死在越國,緊接着就可以以越國謀害西涼皇子和東神母後裔的名義,對越國發起最後的進攻。
出了西涼刺客之事後,西涼對于越國而言就是一個加害者的形象,若說從前西涼劫掠還可以自欺欺人地覺得是被生計所迫,那麼現在就連西涼軍隊自己,站到越國軍隊面前也都會心虛。
這樣師出無名的軍隊,如何能在士氣激昂的越國軍隊手下取勝?
因此,就算是造,居邕也必須給西涼創造一個出師的名義!
但問題是,在他的計劃裡,早在半個多月之前,樓危就應該已經一命嗚呼了,西涼象征東神母的長明燈也早該熄滅了,可是直到如今,長明燈依舊是亮的好好地,樓危也沒有半點兒出事的迹象!
現在,西涼的牧草已經枯萎殆盡,牛羊因為缺少草料,已經開始變瘦,再加上缺少食物的野狼總來襲擊牲畜等種種原因,就連不願出征的瑙思都改了主意,隐隐有些催促出征的意思。
問題是,現在出征,真的能從越國手裡讨到好嗎?
對于這件事,居邕心裡也沒了底,隻能不停地勸自己,再等兩天,說不定過兩天樓危的死訊就傳到西涼了呢?
就這麼一天天地等下去,居邕沒能等到樓危的死訊,等來了越國的斥候!
這斥候不僅帶來了樓危沒死的消息,還直指樓危身上的毒,是有人蓄意謀害!
一時間,西涼軍營中不少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對了。若是越國斥候僅僅帶來樓危中毒的消息,居邕還可以反咬一口,說越國先給樓危下了毒,繼而把下毒的罪名栽到他這個太子身上,挑撥離間。然而問題在于,越國不僅說樓危被人下了毒,還給出了一個細
節,就是貂兒!
貂兒這種東西對于西涼人而言雖然并不算太稀罕,但大多數西涼人都是拿來剝皮做成衣裳的,很少有人能夠馴養貂兒,能夠聽從命令的,整個西涼王族裡也隻有他的靈貂而已!
有了這個細節,就很少有人不會聯想到他身上了,再加上,越國還說請西涼派個人過去商議這件事……
老實說,誰會不知道越國這擺的是鴻門宴?去的人怕是兇多吉少!但這話,又有幾個人敢說出來?一旦說出來,就會立馬招緻别人的懷疑:為什麼你不願讓人去越國調查此事?莫非這毒就是你下的?
一時間,整個西涼軍營頗有些人人自危的意思,誰也不想去越國,可誰也不敢提出不要去越國!
大帳裡,萦繞着一股低迷的氣氛,居邕、瑙思和澤煩幾人你看我我看你,誰也沒有先開口的意思。
半晌,暴脾氣的澤煩先耐不住性子了,他一拍桌案:“媽了個巴子的,你們不去,我去成了吧!就這麼憋着,能憋出屁來?”
居邕心中一跳,但面上卻維持着一貫的鎮定:“賢王乃是西涼猛将,若是賢王此去中了越國的陷阱,可該如何是好?”
澤煩拿眼睛觑着居邕:“我不去,不然你去?”
居邕嘴角一抽,他固然不想讓别人去越國,可他自己也沒有去越國找死的意思。
至于瑙思,他連仗都不想打,更何況跑去越國?
“還是的,你不去,他不去,我再不去,莫非就這麼拖下去?傳出去,會叫越國笑我們孬種!自己神明的後裔被人所害,我們居然都不敢查下去!”
澤煩冷笑:“死就死,死也得去!若是我死了,不是正好給了你們舉兵報仇的機會嗎!”
居邕無言以對,他此時倒是真希望澤煩死在越國,最好能帶走所有秘密,否則危險的就是他這個西涼太子了。
就算他是太子,也不代表他就能随意處置樓危了,王族信不信神還在其次,西涼百姓可是有不少對東神母深信不疑的人呢。
事情露餡之後,哪怕西涼王不想怪罪他,西涼百姓也要對他怨聲載道了,在西涼的習俗裡,弑神者,可是要被人生食血肉的!
然而澤煩要出發,他又不能阻攔,理由之前也說過了,有人要去,誰攔就是誰心虛,澤煩此去生死未蔔,居邕可沒有那個自露馬腳的打算。
因此,居邕很有風度地下令讓人安排澤煩去越國的事宜,為澤煩準備了馬匹以及一日的糧食,到了越國,李晗總不會讓澤煩餓着。
接到澤煩要來的消息,李晗率衆在營前等着,鳳比翼在他身後一同等候,衛宵練反倒稱病沒有出現。因為澤煩是左賢王,比西涼王矮一頭,而越國又一向視西涼為逆臣,既然是臣,總要比君低一階,西涼王隻能與身為皇子的衛宵練等同,那麼澤煩自然要比衛宵練矮一頭,兩邊見面的時候,澤煩也必須給
衛宵練施禮。
問題在于,西涼可不會認同這個看法,對于西涼而言,兩國國君應該對等,那麼澤煩這左賢王也應該同皇子相等,澤煩前來,衛宵練應該以平禮相待。
讓澤煩給衛宵練低頭吧,西涼不幹;讓澤煩執平禮吧,衛宵練又不肯自降身份,他自己的榮辱還是小事,越國将士可咽不下這口氣,傳回京城,弘始帝也不會高興。見了面兩邊都尴尬,自然就隻能避而不見,李晗身為将軍,自然要比澤煩品級低,兩邊見禮也就沒什麼争議了。